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:娇宠小媳妇 作者:烟半根 文案 一朝穿越,貌美如花。 再看看家中成员: 老爹精明圆滑 娘亲威武霸气 大姐温柔贤惠 哥哥中二憨萌 还有个调皮捣蛋的小弟。 如此欢乐有爱的一家子,穷点怕什么? 你看,天上掉银子啦! 咦,怎么还附带了一个男人? 女主:这家伙长得还真不赖,就是忒能吃了!不过没关系,吃的多干的多嘛,脏活累活重活,通通让他包圆! 男主:我什么活都会干!我能赚钱!媳妇你快到我怀里来吧! 内容标签: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余月赵诚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  ☆、山村一枝花   “听说了吗?老冬山那边来了帮山贼,劫了县太爷夫人的马车呢,这胆子可真够大的!”张巧莲一边搓洗着手里的衣裳,一边向她旁边的秦翠花八卦道。   “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,整个安礼县还有谁不知道?不过要我说啊,这些人劫得好!那县太爷都快七十的人了,整天正事不做尽往家里抬小妾,听说县衙里姨娘都有九个了。啧,真不知道他那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住!”   秦翠花这话一出 ,引得众人一番轰笑。有人笑道:“人家愿意守活寡跟着县太爷享福,你操的哪门子心呐!”   秦翠花朝那人呸了一声,道:“我操个屁心,我这不是说抢得好吗!去年发洪水,死了多少人呐?亏得我们这地势高没受什么影响,可上泷村那边,房子淹得都见不着顶了,那死人啊,漂得到处都是。可那县太爷干什么了?把赈灾的银子全私吞了,弄了些发了霉的粮食糊弄人。我前些日子回娘家打那过了一趟,你们是没看见啊,好好的一个村子,连个人影都瞅不见……”   听到这些,众人也都说抢得好,像那样的贪官、昏官,就该抢!   余月默默地洗着衣裳,虽然没有参与发言,却是将众人的话都听在耳里。   穿过来一个多月,她已经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。有爹疼有娘爱,还有个护妹子的哥哥,温柔的大姐,调皮捣蛋的小弟,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过日子,比她前世当孤儿时不要好太多噢。   唯一不足的是,原主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,她为了不惹人怀疑,只能继续装沉默。这让她有些憋得慌。   听完县太爷的声讨大会,余月的一盆衣裳也洗完了,默默地收拾了东西回家,就像来时一样,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   余家在青山村最后头的山脚下,三间土墙草顶的屋子虽然有些年头了,却不漏风不漏雨。因着这边人家少,所以院子就圈得大。后院种了各种蔬菜瓜果,前院东边搭了间灶房。西边垒了猪圈,旁边还用栅栏围了鸡棚。   这时节,田地里稻穗都抽了苗,稗草了长得疯,得勤着拔草。杨氏和余青一早就下地去了,余月的爹余满仓则趁着空闲挑着货担去走村串乡。   虽说货郎卖的都是小玩意,不值什么钱,也没什么赚头,可好歹是笔进项。对于只能在田地里刨食的农家来说,苍蝇腿那也是肉啊。   小海吃了早饭就跟村里其他孩子疯去了,这时候家里没人,院门上用一根麻绳拴着。余月解了麻绳进院,准备喝口水再晾衣裳,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。   “小月,洗衣裳回来了啊?”   一听这吊而郎当的语调,余月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。   要说余月现在这模样,是她前辈子想都不敢想的。生得娇俏可人,声音也是软软糯糯,一双杏眼水波流转,就像会说话似的。更别提那身段,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发育得很饱满,该凸的凸、该翘的翘。尽管穿着宽大的麻布衣裳,却仍是掩不住婀娜身姿。   余月也是穿过来后才知道,原来不论古今,女人都会嫉妒比自己漂亮的人。原主正是因为常被同村的姑娘排挤,才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。   同时她也知道了,不论什么时代,男人好色的本性都是一样的。因着她长得好看,又到了嫁人的年纪,村里不少小伙都动起了心思。余家的门槛都快要被提亲的媒婆给踏平了。还有脸皮厚些的,常借故从余家门前路过,只为见着余月一眼。这其中来得最勤快的就是宁世轩了,当然,他也是脸皮最厚的,骂不走、撵不动。   宁家可算是青山村的大户了,光是田地就有二百多亩,在镇上还开了铺子。青山村里不少人家都在宁家佃了田地耕种,余家也不例外。所以村里人对于宁世轩看中了余月一事都津津乐道,认为余月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。   余月听闻后,吐出一口老血。   宁家充其量不过是个山里的地主,被宁世轩看上就成凤凰了?那这凤凰也太憋屈了。   宁世轩今天穿了身湖蓝色的直裰,头上扎着方巾。乍一看上去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,只是那双委琐的小眯眼暴露了他的真性情。   家里没人,余月是不会理睬他的。毕竟这年头,随便一句风言风语就能毁了女人的名声。   伸手要关门,宁世轩却一脚踏了进来挡住了院门。   宁世轩道:“月儿,我刚从镇上回来就来看你,你话都不说一句就要关门,这也太伤我的心了。”   余月给瞪了他一眼,双手使力要将院门关严。宁世轩一只脚插在门里差点被夹到,却不收回去,也伸出手来推门,阻止余月将门关上。   余月费了吃奶的劲也敌不过他,只能放弃。收回力道闪到一边,宁世轩一时收不住 跌进门来,差点摔个狗啃泥。   余月冷眼看着他,道:“宁少爷来有何贵干?”   宁世轩稳住身形后,笑嘻嘻地道:“我能有什么事,还不是几天没看到月儿想你了吗!”   说着从腰里摸出只雕花桃木梳子出来,递给余月道:“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,喜欢不?”   余月当然不会接,也不说话,转身进了灶房。宁世轩见状忙不迭地跟了进去。刚到灶房门边上,就见余月举着把菜刀冲他挥过来。吓得他直往后退。   “月儿、月儿你这是做什么?!”   余月拿着菜刀一步步地逼近他,道:“做什么?我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?你要是再敢没事跑我家门前瞎晃悠毁我名声,我就让你好看!”   宁世轩讪讪地道:“我娘已经答应让你进门了,你早晚都是我的人,我来看看你怎么就是毁你的名声呢?月儿乖,把刀收起来啊。”   宁家的确是来过人提亲,却不是说娶她当正房,而是给宁世轩做妾。来提亲的人还满脸施舍的模样,似乎让余月给宁世轩做妾,是多抬举她的事。气得余家一家将来人赶了出去。   余月作势将菜刀朝他挥了挥,恶狠狠地道:“乖你个头啊!想让我去给你做妾,想得美!”   宁世轩愣了,“什么做妾?我跟我娘说了,是要明媒正娶、大红花轿把你抬回去的!”   余月冷哼一声,道:“回去跟你娘说,别说是妾,就是正妻我余月也不稀罕!”   宁世轩见余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,道:“月儿你别生气,我这几天都在镇上,不知道我娘做了这事。我这就回去找我娘问个清楚!”说着急急就要往外跑。刚到院门口就碰上了余青。   余青一见到他火气就腾腾地窜上来。揪住他的衣领子道:“宁世轩!你来我家干啥,又想纠缠小月是不是?我告诉你,别整天拿自己当颗葱,当谁都想嫁给你似的!我家小月是绝不会去给你做妾的,你给我滚远些,再让我瞧见你,小心我打断你的腿!”   说着手上一使力,将宁世轩扔了出去。宁世轩这回没能稳住身形,妥妥地摔了个狗啃泥。   宁世轩是宁家独子,本就是被他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。平日里也是一派纨绔行径,谁的气也不受。哪怕余青是他认定的未来大舅子也不成。见自己新做的衣裳沾了泥,不由怒道:“余青你干什么?!你之前三番两次地找我麻烦,我看在月儿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,你倒越发来劲了是不是?”   余青撸起衣袖,对他招招手道:“别不计较啊,来,你起来跟我计较计较!”   宁世轩从地上爬了起来,气势汹汹地朝余青冲了过去,可没走两步他又停下了步子。   余青虽然才十六,高头却长得高,身材魁武壮实,又常年做农活,有一把子力气。跟他硬拼,不是找打吗?   “哼,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跟你计较了!”等回头带几个人来再跟你计较!   又对余月道:“小月,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明白,你等着我啊!”说完怕余青追上来打他,转身就飞快地跑了。   余月刚才已经将菜刀收了起来。对宁世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凶狠,反正他是个不相干的人。可余青不行,在余青印象里他妹子一直是个文静寡语的姑娘,若是突然变成了个呛口小辣椒,只怕会吓着他。所以她暂时只能伪装,等以后慢慢改变。   “哥,你不是跟娘一块下地了吗,怎么这么早回来了?”   余青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,见她没有害怕的样子才放了心,回道:“地里的活做的差不多了,我准备去山上看看前几天下的套有没有套着野物。”   余月哦了一声,动手晾晒衣裳。余青去灶房拿了两块玉米饼子揣在怀里当午饭,带着柴刀就准备上山去,临出门还是不放心地对余月道:“要是那宁世轩还敢来,你就拿棍子把他打出去!”   余月送他到院门边,道:“哥你放心吧,我这就把院门插上,谁来也不开门。”   余青点点头,心想以余月这样的性子,让她拿棍子打人实在是有些为难,还是门户关紧点的好。   余月晒了衣裳,喂了鸡食、猪食,就去后头菜园里摘了些青菜豆角,准备做晌午饭。   菜刚炒好,小海就闻着香味回来了。才八岁的年纪,个子还没灶台高,踮着脚趴到灶台拿手拈菜吃,余月拿筷子在他手背轻轻一敲,道:“看你那手跟猫爪子似的,先去洗洗!”   小海皱了皱鼻子,忍着口水去洗手了,嘴里嘀咕着:“二姐你以前从来不打我的!”   余月无奈摇头,将饭菜端上桌,准备去地里叫杨氏回来吃饭,出了院门却发现远远地一个挑着担子的人往这边走。再仔细一瞧,正是她爹余满仓。   快步迎了上去,问道:“爹,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?”   往常余满仓出去卖货,太阳不落山是不会回来的。   余满仓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看身后,才对余月道:“今天腰有些疼,就赶早回来了。”   余月见他果然是佝偻着腰,挑着货担有些吃力的样子。忙将他迎回屋里,倒了杯凉茶水给他解渴。   余满仓却没接,问余月:“你娘和你哥还在地里?”   “哥上山去了,我正要去地里喊娘回来吃饭呢。”   余满仓点点头,目光落在身边的货担上,像在思考什么。余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货担,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。   “爹,你看什么呢?”   余满仓回过神,道:“没什么,去叫你娘回来吧。”   余月应声去了,路上却琢磨着她爹今天有些不对劲。   平日里,余满仓是个乐呵人,不管什么事都笑呵呵的。可今天怎么一脸紧张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发新文了,喜欢的亲请点点收藏给老烟一些动力吧!开坑三更~   ☆、好多钱   余青中午没回来吃饭,小海吃过饭后就回房歇晌午觉了。   杨氏下午也不用去地里,听余满仓说腰疼,就找了点药酒,准备替他揉揉。   余满仓摆摆手,一脸郑重地叫了杨氏和余月跟他进了里屋。从炕头的被子底下拿出个蓝花布的包袱来。   杨氏奇怪地伸手去解包袱,一边问道:“这是啥呀?”   余满仓皱着眉,没有出声。看着杨氏解开了包袱。   “天啊!他爹,这是……这是哪来的?!”   余月凑过去一瞧,只见包袱里全是白花花的银锭子,看那大小应该是十两一锭的,足有四五十锭 。那就是四五百两银子啊!   杨氏不敢细看,急忙将包袱又扎了起来。余家所有的家当加起来,恐怕也不到十两,突然见到这么多银子,她真是被惊到了。抓着余满仓的袖子问道:“从哪弄来的,你倒是快说啊,想急死我不成?!”   余满仓虽然脑子活络,可毕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户人。忽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银子,到现在人还没晃过神来呢。他有些激动地将银子的来源告诉了妻女。   原来他见货担里的物品已经不多了,便想着今天多走几个村子将货卖完,也好攒出本钱,过两天去镇上再办些货。路过老冬山时,却碰上了官兵剿匪,拦了路不让过。没办法只能往回折,半道进林子里小解时,看见枯树叶子底下露出块蓝色布料,一时好奇就拽着那布料往外拉,没想到却是一包银子。   他当时看见这么些银子,脑子就昏了,根本没想其它的,就把包袱藏到了货担里,急急地赶回家来。   杨氏听完,愣愣地问道:“即是捡来的,那……那这些银子就是咱家的了?”   余月已经在心里飞快地换算了一下。前不久村里有人家盖了三间新砖瓦房,听说总共花了不到二十两。那这些银子等于是二十多栋房子!这可算得上是笔巨款了。   余满仓叹了口气,道:“我回来这一路上都在想,这么大笔银子,上头还用树叶遮着,肯定是故意藏在那的。我拿了回来,那藏的人回头找不着,不得急死?”   杨氏点点头,“也是,任谁丢了这么些银子也得着急。可这是谁藏的呢,怎么把这么大笔银子藏在林子里?”   一直没做声的余月问道:“爹,你是在老冬山附近捡到的?”   余满仓嗯了一声,道:“就在老冬山前头的一片林子里,那块正是岔路口,没有人家。”   余月若有所思,“我早上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,听说老冬山那边出了帮山贼,劫了县太爷夫人的马车 。你说……这银子会不会跟那些山贼有关?”   听到山贼两个字,杨氏一拍大腿,道:“这事我也听说了,说是劫了不少银子呢!我看小月说的没错,要不寻常人家,谁会把一大笔银子藏林子里?月她爹,这银子若真是山贼的可咋办?那些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,这要让他们知道了银子在咱家,可了不得!”   杨氏越说越觉得这银子就是山贼藏的。虽然这么多银子是真的让她动心,可如果跟山匪扯上关系,别说是几百两了,就是一座金山她也不敢要。对余满仓道:“他爹,这银子还是不能要!”   余满仓本就觉得自己今天这事做得不地道。且不说这银子是不是山贼的,那都是别人的东西,自己拿了回来,总像是做了贼一样。“那我明日就送回去!”   余月也觉得这银子十有八九就是山贼的,“爹,这银子要真是山贼的,你明天去的时候万一被他们碰见怎么办?他们那样的人可不跟你讲理,我看,还是想个万全的法子吧。”   正说着,院里传来余青的声音。   “娘,我套着了两只兔子,今晚能加个菜了!”   余青兴匆匆地拎着两只兔子进了屋,一见余满仓也在,问道:“爹,你今天咋这么早回来了?”   他将兔子放下,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水,咕嘟嘟灌了下去。屋里三个正为银子烦心的人,齐齐地看向了他。   “咋了这是,都看着我干啥?”   杨氏用眼神询问余满仓:这事要不要告诉儿子?   余满仓摇摇头:这小子太咋呼,万一在外头说漏了嘴,可是会给家里招来麻烦的。   余青是个楞头青,也没看出来几人神色不对。杨氏将他支去院子外头剥兔皮。继续讨论银子的解决办法。   “要不我明天先去看看,挑着货担就装是路过。就算真是山贼,总不会随便对一个过路人动手吧?”   杨氏也觉得带着那么些银子不安全,先去看看再说。不过余满仓一个人去她不放心,第二天早上还是叫了余青陪着一块。只说是余满仓腰疼,让他跟着帮着挑挑货担。   余满仓父子出门后,杨氏一直心绪不宁。将那包银子藏在了柜子里,想想又觉得不踏实,将装粮食的瓦罐倒空了,银子放在底下,再将粮食盖在上头。忙完后仔细看了看,觉得没什么破绽才放下心来。   下午的时候,秦翠花来了一趟。说是宁家要涨地租,村里佃了宁家地的人都去宁家商量了。让杨氏也赶紧过去。   杨氏匆匆去了,余月也想跟去看看的。杨氏却要她留下看家,毕竟米缸里还藏着宝呢。   这笔巨款的确是很诱人,可余月却没放在心上。因为以余家现在这样的条件,如果突然在银钱上大方了起来,肯定会引起村里人的怀疑。   也就是说,就算这笔银子会留下来,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去花用。那跟没银子有什么两样?   她还是想想怎么挣钱吧,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。穿过来的前段日子她一直病歪歪的,没心思想这些。现在身子好了,该熟悉的都已经熟悉了,挣钱致富才是王道。   这些天她已经观察到,青山村大多数人家除了种地,无事的时候都会上山采些木耳菌子之类的晒干后拿去镇上买,也是笔进项。而且山里汉子十个有九个都会打猎,每年积下的皮毛也能卖些钱。   而她除了去山上采些山货,一时还真没有别的挣钱的法子。至于以前在穿越小说上看到的绣花啊、卖菜谱啊,实在是不现实。一是因为她不会,二是因为青山村太偏僻,到镇子上来回得花去两天的功夫。她一个姑娘家去镇子上,根本不方便。   不过这也让她发现了个商机。正是因为镇子离得远,附近几个村子里的村民很少会去镇上,买些油盐酱醋、针头线脑的东西都不方便。所以余满仓的货担生意才做得不错。   而且村民手里的山货拿出去卖也不方便,东西少了跑一趟镇上,还不够来回的花费。积得多了去卖吧,时间一久容易坏,卖不上价。   余月觉得她爹的小生意完全可以做的再大些,将货物备得齐全些,可以拿钱买,也可以用山货或是鸡蛋粮食之类的交换。这样即可以赚到货物的利润,也能将换来的山货拿去镇上卖,赚些差价。   所以她准备这几天跟余满仓提提这事。   到了晚饭的时候,除了小海其他人都没回来,余月做好了饭,跟小海两个坐在院子里等。   小海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无聊地绕来绕去,问道:“二姐,妾是什么啊?”   余月回道:“你小孩子家家的,问这个做什么?”   “今天大堂嫂说二姐你就要去宁家做妾了,以后家里就能过上好日子,天天吃肉。二姐,做妾真这么好吗?那我也去给宁家做妾!”   小海说的大堂嫂就是张巧莲,最爱传是非、论八卦的人。   山里人民风淳朴,都是一夫一妻,就是宁世轩他爹也只娶了一个老婆,所以小海根本不了解妾是什么意思,才会问出这话。   可张巧莲竟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,实在是可恨。   余月认真地对小海道:“做妾不是好事,往后你别听大堂嫂的话,她最爱胡说!”   小海见二姐不高兴的样子,不敢再问。“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?我肚子都咕咕叫了。”   正说着,杨氏就一脸怒气地推了院门进来。   “娘,你这是怎么了,气成这样?”余月问道。   杨氏没好气地朝宁家的方向一指,“还不是那姚氏!真是把她那草包儿子当成个宝了,竟然想用五亩水田就换你去他们家做妾。我呸!也不看看她那儿子什么德性,十五六岁就在镇上找粉头。就是给你做倒插门女婿我都嫌弃!”   余月又听到做妾的事,在心里将宁家骂了一顿。   “娘你不是去说田租的事吗,怎么宁家又提这事了?”   杨氏想来是气狠了,坐在小椅子上顺气。“宁老抠要涨租,村里人都说拿不出。我也就跟着说了几句,谁知那姚氏突然就来了句:余二嫂,你别急,加谁的租也不会加你们家的。我还跟世轩他爹商量过了,只要小月进了我宁家的门,你们租的那五亩地就算是彩礼了。”   杨氏学姚氏刻薄的语调,拿捏的惟妙惟肖。余月觉得她这位娘若是在现代,怎么也得是个知名演员。   余月知道家里绝不会让她去宁家做妾,所以并不担心杨氏会被区区五亩田地收买。而且,以杨氏的脾气肯定没给姚氏好脸色,只怕宁家会在田租上找茬。本来一亩地的出产不过两石左右,佃户与宁家对半分,就只剩下一石的粮食。余家佃了五亩地也就刚够糊个口。若是再加租,怕是连肚子都要吃不饱了。   倒了杯水给杨氏,道:“娘你别气,气坏了身子不划算。只要我们不答应,宁家还能把我强抢了去?”   杨氏喝了水,“那是自然。我杨四花的女儿,就是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也决不给人做小!何况你根本不会做老姑娘,没看咱家的门槛都叫媒婆踩平了吗!不过……”   “我刚才脾气一上来,怕她拿租地的事压着咱们,脱口就说等收了粮食,就不租他们家地了。唉,我这脾气,都老了还改不掉,等你爹回来又得说我。”   余月啊了一声。余家当初分家只得了两亩地,如果不租宁家的地,那就是全家要喝西北风的节奏啊!   杨氏这决定的确是意气了些,可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宁家的心思。余月见她皱着眉,显然是在为了以后的日子发愁,宽慰道:“不租就不租吧,天无绝人之路。咱们都有手有脚的总不会饿死。”   在院门前玩耍的小海喊了声:“娘,爹和大哥回来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二更~   ☆、遭贼   碍着余青和小海在,吃饭时杨氏极力忍着才没问银子的事。直到天色暗下,两人都睡下了,怕被他们听见她拉着余满仓到了灶房。余月正在灶下烧热水,杨氏也不背着她,问道:“咋样?见着什么人没有?”   余满仓摇摇头,“我到了那地界的时候,装着闹肚子,还去那地方看了看。之前藏包袱的地方倒是有人动过,原本的一堆树叶都被人扒开了。想来是有人去找过了。回来的时候,我又在那地方歇了会脚,没看见有人。”   杨氏猜测道:“那这是丢银子的人去找过了,没找着就又走了?”   余满仓点点头。杨氏有些犹豫地问:“那这些银子……咋办?”   先前猜测这银子是山贼的,这会儿既然没有人来找,杨氏的心思就有些活泛了,何况她今天刚跟姚氏说了退租。往后一家子的生计都没着落了,若是能留下……   “先放着吧,轻易不能动。若是叫人知道了,只怕会招来祸事。”   杨氏知道这个理,虽说不能花用,可有笔银子在那,心里底气总是足些。   锅里水烧沸了,余月拿木桶装了准备去洗澡。余满仓帮她提进了屋里去。   余月悄声问杨氏:“娘,退租的事你不跟爹说一声?”   杨氏闻言脸上有些讪讪的。虽然在外人看来,余满仓是个老好人,而杨氏是个性子泼辣的,都以为余满仓是个怕老婆的。其实只有余家人才知道,真遇着大事杨氏是拿不定主意的,而且她的脾气也只有余满仓能制得住。   杨氏今日气急说了退租的事,虽然有欠考虑。可如果不退的话,余家就得因着租地的事被宁家拿捏,矮人一头。所以这退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。想到这里,杨氏道:“我这就去跟你爹说!”   余月回自己的西屋里洗澡,东屋那边,杨氏软着性子,一脸做错事懊悔的表情跟余满仓说了退租的事。   余满仓虽然惊讶,可一想自己是绝不会让女儿去做小,与宁家翻脸也是迟早的事。叹气道:“退就退了吧。”   那往后家里可就只有那两亩种苞米的旱地了,交了税粮,还不够吃两三个月的。看来,得另做些打算。   余月洗了澡,将水装在桶里提去屋后边。屋子后边挖了个蓄水的坑,用来浇菜园子。这些天没怎么下雨,坑里水眼见浅了,所以洗澡水也不能浪费。   今天是六月十六,月亮跟圆盘似得挂在天上。照得地上白花花的。不过余家院子后头就临着山,树木葱郁,此时被白月光笼着,映下一幢幢黑影。余月虽然不怕鬼神,可终归是个姑娘家胆子小。匆匆倒了水就往屋里走。却听见身后‘咔吱’一声,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,紧张地回头看了看,除了树还是树,没什么异常。可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似的,加快步子回了屋,将门拴得紧紧的。   第二天早上,余月特意去屋后菜园子转了转,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,只当是自己耳朵发虚了,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。   余满仓依然是挑了货担出去。青山村这片,除了宁家,别的人家也没有田地往外租。所以余满仓嘴上不说,心里是着急的,想着多卖些货多挣些钱,总不能真让一家人饿肚子。   地里活不多,余青让杨氏在家歇着,自己一个人下了地。   杨氏从箱笼里翻出些旧布头来,准备纳鞋底子。镇上有家鞋袜店,常年收千层底的鞋底子。一双鞋底包料是十文钱,不包料是二十文。杨氏刚嫁过来那会儿,余家还没分家,夫妻两个手里一个闲钱都没有,所以就偷闲纳些鞋底拿去换钱,积少成多的,分家后余满仓才有本钱做起了货郎买卖。   后来分了家,又佃了宁家的地,也就没空做这些了。现在却不得不重新拾起来。   才刚将布头整理好,还没来得及动手呢,大女婿刘泽昊一脸慌张地就来了。   “岳母、岳母!”   余杏年前有了喜信,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。杨氏本还惦着去瞧瞧的,可这两天被那包银子的事弄昏了头,竟然给忘了。此时听到刘泽昊慌张地声音,心里头猛地一拎,该不会是杏儿出什么事了?   撂下东西迎了出去,“这是怎么了?是不是杏儿要生了?”   刘泽昊一路赶来,上气不接下气的,加上心里又焦急,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猛点头。   刘泽昊是前头玉门村的,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秀才。去年他娘病逝后,趁着热孝托人来余家说媒。虽然刘家境况不好,可余杏自己愿意。余满仓夫妻也就同意了,而且刘家没有长辈,余杏嫁过去了不用侍候公婆,就这一条,余杏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。   余月也从屋里出来了,知道是大姐要生了。急道:“娘,我跟你一块去!”   刘家没人手,她去了好歹能帮个忙。杨氏忙着收拾之前备好的给余杏补身子的鸡蛋,还有几件小衣裳,听余月说要去,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。   余月换了身衣裳就跟着出了门,杨氏瞧到院门上那根麻绳的时候,突然想起来什么,道:“月儿,你还是别去了,在家看门吧!”还背着刘泽昊朝余月挤了挤眼。   家里还藏着宝呢!   余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可她是真想去看看大姐。要说她对余家感情最深的人就是大姐了,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,病得起不来床,大姐天天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来照顾她。晚上放心不下刘泽昊一个人,还得赶回去给他做饭。从玉门村到青山村,跑一趟得大半个小时呢,何况她还是个孕妇。   杨氏见余月不愿意的样子,哄了两句将她推回院子里,跟着刘泽昊急急地走了。   余月站在门边看着他们走远,心里无比担忧。这个时代,女人生孩子就等于是在鬼门关上走一趟。多少人就是死在难产上的。   虽然不信神,可她还是双合手十念了句菩萨保佑。   小海是肚子不饿不归家的,他这样的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,整天掏鸟窝打郡仗的。今天却早早地就跑了回来,一脸神秘地对余月道:“二姐,我在后山找到了个蜂窝,有锅盖那么大呢,里头肯定有不少蜂蜜。二姐,你跟我一块去熏马蜂吧!”   余月穿过来后就没有吃过甜食,此时一听有蜂蜜不禁动了心。况且蜂蜜也是滋补的,若是能弄些给大姐也不错。   瞅了瞅放粮食的屋子,想着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事,况且就在后山也不远,她一会儿也就回来了。于是跟小海两个带了火折子,在柴垛子里抽了把稻草就往后山去了。   那蜂窝的确是很大,高高的挂在树上,四周还有马蜂嗡嗡飞着。   这么高,在底下熏烟怕是没什么用,最好能爬上树去。只是离得近了就容易被马蜂蜇,余月想起家里有顶大姐以前遮阳用的帷帽,四周是围着纱的,拿来戴上正好能遮住头脸,至于身上,多穿件衣裳,袖口、裤脚扎严了,应该没什么问题。   于是对小海道:“你在这等着,姐回去换身行头。”   小海仰头望着那蜂窝,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。余月怕他会乱来,让马蜂蜇了可不是好玩的。叮嘱了几遍才放心回去。   余家三间屋,中间做了厅堂,东屋从中间砌了道墙隔开,前头是余满仓夫妻住,后头是余青和小海的屋子。西屋也隔成了两间,后面一间用了存放粮食,那包银子正是被杨氏藏在了这屋里。余杏出嫁前就和余月一块住在前面一间,她留下的东西都还在余月屋里。   余月匆匆地进了屋,打开柜子找帷帽。不久前她收拾柜子时将帷帽放在了最外头,所以很容易就找着了。   帷帽拿到手的时候,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。   她刚才进屋时,门是开着的!   之前跟小海出去时,她明明将门关严了的。这一来一回不过就是十几分钟的事,竟然就有人进来了!   她侧耳听了听,屋里并没有声音。放轻步子走到厅堂,将放在门后的锄头紧紧握在手中。   刚才进门时实在是太大意了,都没发现地上一圈的泥脚印。脚印通向了余满仓和杨氏的房间,余月握着锄头悄悄地挪了过去,壮着胆子将房门推了一把,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荡开。余月站在门外喝道:“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,大白天的就敢进屋行窃!”   屋里静寂地落针可闻,余月作势将锄头往房里胡乱捣了一通,还是没有动静。难道这贼已经走了?   虽然脚印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,可东屋里是开了窗的,或许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已经从窗户跑了。这么一想,胆子也大了些。将锄头挡在身前,闪身进了房里。   果然是进了贼了,炕上的被褥被扔到了地上,箱笼和柜子里的的东西也翻得乱七八糟。放眼望去并没有贼人的影子。   余月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些,将锄头放在了一边,准备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。房门后突然蹿出个人影来,从背后捂住她的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三更奉上~ 本文日更,喜欢的亲收藏一下哟~   ☆、堂嫂来访   “说,银子藏哪了?!”   身后的声音很粗哑,显然是故意压低了嗓音。   余月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他说的银子,该不会是被她娘藏藏起来的那包银子吧?   余月被捂着嘴说不出话,只能唔唔了两声。那人威胁道:“我放开让你说话,不许大叫!”   待嘴巴得了自由,余月有些害怕地道:“你也看见了,我们家穷成这样,哪有什么银子?”她这样说是想弄明白 ,他只是普通进屋行窃的小贼,还是冲着那包银子来的。   “少跟我装蒜!你爹捡回来的那包银子放哪了?实话跟你说,那银子是我藏在林子里的。你也该猜到我是什么人!银子还回来便相安无事,否则……”那人将余月两手反在身后,一使劲疼得她差点喊出来。   果然是山贼!那银子,要不要交给他?   按说这银子本就不属于余家,还给失主是应当的。可他是山贼啊!她担心就算银子还回给他了,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,甚至是他们一家子!   “我要是把银子交给你,你、你能保证不伤我家人吗?”   “放心,我要的是银子,不要人命!”   “那你先把我放了,我去给你拿。”   赵诚嗤笑一声,当他是傻的呢?他若是将她放了,她跑了怎么办?“就这样,你领着我去,拿到银子自然放了你!”   余月还想再争取一下,手脚能得自由的话,待会他若是说话不算话,对她动手,她也能抵挡,再不济还能撒腿跑。   “你这样我不好走道,放开我,我不会跑的。这是我家我能跑哪去?”   赵诚手上正要加些力气逼迫她,却听院子里响起了说话声。   “二婶、小月!在家吗?”   赵诚怕她乱嚷,又捂住余月的嘴巴,道:“不许出声!”   张巧莲喊了一声没人应,见院门开着便直接进了院子。东瞅西望的没见着人影,奇怪地道:“这门都开着,咋没人在家呢?”说着就进了正屋。   赵诚扣着余月往门后退了两步,借着门板挡住了外头的视线。   张巧莲进屋又喊了两声,见仍是没人应,嘀咕道:“大白天的人都去哪了,该不是在菜园子里吧。”说着脚步就往外去,准备去屋后菜园子里瞧瞧。   赵诚侧着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,手上的力道无意中松了些。   余月已经听出是张巧莲的声音,趁着身后的人分心时,伸出脚去勾刚才靠在墙边的锄头。   锄头哐啷一声倒下,张巧莲听见‘咦’了一声,脚步就往这边走来。余月趁机抬脚狠狠地往身后那家伙的脚上踩去,使劲辗了辗,只恨自己穿的不是恨天高。   赵诚没想到她会耍滑,痛的轻呼一声,口中嘀咕了一句脏话,凑到她耳边道:“你给我等着!”说完就猛地将余月往前一推。   余月跌倒在地,还没来得及爬起来,只见一道影子从东边墙上的窗户蹿了出去。她没能看到他的正脸,只见到他侧脸的胡子,毛茸茸、黑乎乎的,足有两三寸长。   这人是个大胡子?   张巧莲进了屋,见余月跌在地上。惊讶地问道:“呀,小月你咋摔地上了?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出声呢?”   余月爬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道:“刚才打耗子呢,没打着把自己给摔了。”   张巧莲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,“看看这屋里折腾的,知道的是打耗子,不知道的还当进贼了呢!”   可不就是进贼了。不过余月不想跟她多说,问道:“大堂嫂来有事?”   张巧莲想起自己来的目的,道:“可不是有事吗,你娘呢?”   余月领着张巧莲到堂屋里坐下,“大姐要生了,我娘去玉门村照顾她了。”   张巧莲一拍大腿,“杏儿要生了!这可是喜事,再加上你这桩喜事,可就是双喜临门了!”   余月抬眼望她,“我有什么喜事?”   “宁家啊!你娘昨个跟姚氏说了退租的事,他们家小子就在家闹腾个没停。说非你不娶!还怪她娘不该说娶你做小,要娶你做正头妻呢!这不托堂嫂来给你说说嘛。”   余月哼笑一声,“那就麻烦堂嫂再去宁家说一声,我不愿意。”   张巧莲脸上神情一僵,“小月,这事可不是你说得算。得看你爹娘的意思,那宁家可说了,愿意给你们家五亩地做彩礼。五亩地,可值好几十两银子呢!你说你娘不愿意让你做小的,现在人家答应让你做大的了,她能舍得下那五亩地不要?再说了,你们不租宁家的地种,来年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啊?就你爹那小货担,累死累活也挣不着几个大钱!”   余月看着她一张薄嘴唇啪啦啪啦地没停,突然问道:“这事要是成了,宁家许了堂嫂什么好处?”   张巧莲一愣,“我、我能有什么好处啊?不过是看着亲戚里道的,来帮着说合说合,还不是想你将来能过的好嘛,到时候也能拉拔堂嫂一把是不是?”   “真是叫堂嫂失望了,我爹娘说了,宁世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,嫁给他就是入了火炕。所以不管是做大还是做小,他们都不会把亲闺女送进火炕的。堂嫂若是没别的事,我还得做饭去。一会我二哥该回来吃饭了。”   余月说着站起身来,做出送客的姿态。   张巧莲冷笑一声,“等你娘回来,你还是把这事跟她说说吧。现在说人家是火炕,等到你这一家子填不饱肚子时,只怕人家火炕还不愿意让你跳呢!”   余月不再多说,看着她出了院门。拿起锄头就去了后院。   那人刚才是从窗户跳出去的,窗户正对着菜地。余月早上的时候刚给菜地浇了水,土地还没干透,上头留下了清晰的脚印。余月顺着脚印走到了篱笆边,看到印迹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,余月不敢去林子里。又在菜地里仔细看了看,确定那人已经走了才回到屋里。   看来那人也是从后山林子里来的,踩了菜园子里的湿地才在屋里留下了脚印。余月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。难道这人昨晚就在林子里?   他是怎么知道银子被她爹捡走的,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   那边赵诚躲回了林子里,气得直咬后槽牙。娘的!他在林子里窝了一夜,身上都叫蚊子给咬肿了,好不容易等到那屋里没了人,却被这丫头给坏了事。   他不过是想悄无声息地拿回自己的银子,都说了不要人命了,她蹦哒个毛啊!   看见余月拿着锄头在篱笆边上查看的时候,真想出去教训她一顿,可他脚上还疼着,不止是被踩的痛,刚才跳窗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还崴了脚。   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,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,就喝了两口山泉水。两相权宜,他决定先去弄些吃的,填饱了肚子再来教训这丫头不迟!   屋里,余月思来想去摸不到头绪,等到余青回来时将家里进贼的事跟他说了。余青不知道银子的事,只当是一般的毛贼闯来了。抄了根棍子就往后院的林子里去了,余月拦都拦不住。只能拿上锄头守在菜园的篱笆边上,万一那人还在,她就扯开嗓子喊。   余青在林子里转了半天,又往后山看了看,人影也没见着。骂了几句就回来了。   做好饭,余月才想起来小海还马蜂窝那等着她呢。忙对余青说了一声就去找小海。   余月到了那棵大树边时,真是吓了一跳。小海竟然自己爬到树上,举着个半燃的草把子在熏马蜂。   “小海你快下来!别让马蜂蜇着了!”   小海低头对她嘻嘻一笑,“没事三姐,这蜂子都熏得差不多了,蜇不着我……哎哟!”   正说着他就被马蜂在脸上蜇了一口,却仍是不愿下来。余月拿他没办法,只能在底下等着。好在那树上有枝杈,小海正站在杈上不担心他会摔下来。   过了有一刻钟,马蜂都被熏的死的死跑的跑,地密密麻麻地落了一层。小海摘下蜂窝,一手抱着树干往下溜。快到树底部时拿不住了,扔给了余月。   余月险险接住,掂了掂,足有十来斤呢,看来能割不少蜜。   “三姐你怎么到现在才来?”   余月只说张巧莲来了一趟,耽搁了。两人欢喜地回了家,小海把蜂窝显摆给余青看。“二哥,这是我摘的,怎么样,厉害吧!”   余青笑道:“不错啊,这么大个蜂窝你也敢摘。哎,你那脸是不是给蜇了,肿这么高?”   余月一看,小海被蜇的那半边脸果然肿了。找了缝衣针来,替他将蜂刺挑了出来。   “叫蜂子蜇了可难受了,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这么干!”   小海咧咧嘴,“反正过几天就好了,以前又不是没蜇过。”   余青帮着将蜂蜜取了出来,足有一大罐。余月想着下午去趟大姐家,顺便给带些过去。谁知余青一听说大姐生了,就要上山去弄只野鸡来给大姐补身子。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走了。   余月只能等他回来再走,否则留小海一个人在家,万一那山贼又来了呢。   天快擦黑的时候,余满仓挑着货担回来了。今天买卖不错,货担里空了一大半,他正琢磨着这两天去趟镇上再办些货。听余月说了家里进贼的事,心中大惊。   “看来我昨天在捡银子那地呆太久了,这人保不齐就是在那候着,一路跟我回来的。”   余月觉得十有八、九就是这样,现在的问题是这银子留不得,否则那人肯定还会再来。做了山贼的都是不要命的人,为了一笔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银子跟他们起冲突,划不来。   余月想了想,“我觉得这人肯定还在咱家附近,要不明天咱们一家都出门,他见家里没人还会再来找银子。咱们把银子就放显眼处,让他拿回去,或   许就没事了。”   余满仓点点头,“只能这样了。”   杨氏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,余月做好了饭,左等右等不见余青回来,心里不禁有些着急。   往常余青也常去山上,他没有打猎的家伙什,只是下几个套猎些野鸡野免,所以不去深山里。一般天黑前都会回来,可今天眼瞅着月亮都升起来了,他还没回来。   余满仓也担心,点了火把准备去余青常去的地界找找。刚到山脚下,就见远处有人往这边走。余满仓看不太清,急急地喊了声:“二青?”   “爹,是我!”   余满仓听到儿子声音,往前急赶了一步,火把照到时才看见余青不是一个人。他正被另一个人背着,右脚裤管上湿湿的,散着血腥味。   “你这是怎么了!跌着腿了?”   余青忍着痛道:“没事,摔了一跤,多亏这位兄弟路过,把我背了回来,要不我今晚得在山上过夜了。”   余满仓向那人道了谢,拿着火把在前头领路,急急地回了家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求收藏~求包养~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哦   ☆、生了个闺女   余青小腿被石头刮了个大口子,好在没有伤到骨头,只是血流得多。   山村里也没个大夫,余满仓找了自己采的止血草药,捣碎了给他敷上,用棉布扎紧。   余月拿着油灯站在一旁,顺带打量着送余青回来的那人。   这人大概二十出头,浓眉大眼,五官深遂。身形比余青还要高出半个头,肩宽体阔。袖子撩了起来,露出小麦色精壮结实的胳膊。一看就是那种浑身阳刚气的男人。   余青的伤口处理好后,余满仓招呼吃饭。他也不客气,坐下就吃。   晚饭余月做了个咸肉炒豆角,一碟子黄豆酱,还有盆红烧冬瓜。主食是小米饭。菜虽不多,份量都很足。   余月看着他连吃了三大碗,狼吞吐虎咽的,就像几天没吃饭似的。   赵诚的确是快两天没吃饭了,本来准备去山上弄些野物的。可是运气不好,转了半天连只兔子都没碰上。转来转去的竟然碰上余青了。   他之前在余家后面林子里潜伏了一天,见过余青的。认出余青后,本想尾随着找个机会将他制住,要胁他家里还银子。可没成想余青竟然摔了一跤就起不来了。   他脑子一转,想着总在这山里待着也不是个事。也不知道那县太爷派来搜山的人撤了没,要是没撤早晚是要搜到这一片来的。不如趁机救了那余青送他回去,一来借机在他家住几天,避开搜山的人。二来也好找找银子藏在了哪,等风头过了拿了银子就走。所以,他现在才会坐在余家的桌上吃饭。   当然,在救余青之前,他先用随身带的小刀把胡子刮了个干净,所以余月才没能认出他来。   两天没吃饭,赵诚也觉得自己吃相不雅,放下碗后,胡编道:“我独自住在山上,好多天没正经吃饭了。”   余满仓问道:“你是哪人啊,怎么住在山里?”   赵诚想了想,决定用真身份。要是胡编到时候漏了馅,反而引人怀疑。“我是上泷村的。前些年被拉去当兵,今年才回来。家里的房子都埋了,人也找不着。我没地方去就在山里搭了个窝棚,平时靠猎些野物维生。”   余月想起之前在河边听秦翠花说过,上泷村去年被洪水淹了,整个村子都没了人烟。   余满仓叹口气,“上泷村的事我也听说了,没剩下几个活人。对了,还不知道恩人大名?”   “我叫赵诚。不过是凑巧碰上,不敢当恩人这称号。”他谦虚道。   余月见众人都放了碗,将碗筷都收拾后,去余青房里看了看,见他已经睡着了就退了出来。   再到堂屋时,余满仓因为天色巳晚,留赵诚过夜。   赵诚推却,起身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,身子往前一扑,差点摔在余月身上,余月飞快地往旁边一闪身,避了过去。   赵诚摔在地上,余满仓忙上前扶了起来。见他左脚脚脖子肿得老高。“这是扭了脚啊,怎么不早说呢!快快,坐下,我找点药酒给你揉揉。”   越诚顺势坐下,面带歉意地道:“麻烦大叔了。”   余满仓进了里屋找药酒,扬声回道:“麻烦什么,你要不是一路背了二青回来,也不会扭了脚啊!”   余月站在一边,抱歉地道:“对不住,刚才没能扶到你。”   她也不是故意不扶,只是人的本能反应。他那么大一个块头砸了过来,她能不避开吗?   赵诚抬眼看她,笑道:“怎么能怪姑娘,本就是我摔错了方向。”心里却想这丫头也太没眼力劲。他现在可是她二哥的恩人,扶一下怎么了?不过也亏得她没扶,要不他这脚伤就显露不出来。   余月总觉得这人很怪,好比他现在说的那话吧。每个字都很正常,语调却带着嘲讽的意味。可他爹一出山来,他的语调又恢复了正常。好像那股嘲讽只是争对她的,   赵诚最终被余满仓留下,不止是一夜,而是让他住到脚伤好了为止。怕他一个人在山上没人照顾,养不好伤。   本来打算好第二天一家子全出门,好让那个山贼大胆地来拿银子。可现在家里多了两个伤号,这计划是行不通了。只能期盼着山贼暂时不要出现。   余满仓的货卖的差不多了,今天也就没出去,留在家里照顾余青。家里有人看门,余月便带了半罐子的蜂蜜去玉门村看大姐。   小海吵着也要去,余月便带着他一块,路上也搭个伴。   玉门村在天山村的前头,离的不远。只是一路上都没有人家。姐弟俩刚走了约一半的路程,身后来了辆马车。车上坐的不是别人,正是宁世轩。   宁世轩没想到会在路上遇见余月,一时兴奋不巳。   “小月,真是你啊!我刚才在后头瞧着还说呢,这是谁呀,跟我们家小月一个身段。”   余月没搭理他,拉着小海往前走。   “你这是上哪去啊,上车来我送你去!这四只蹄子的,可比你走着快多了!”   余月继续不搭理。   “小月,我都跟我娘说了,娶你做大房。只要你愿意,给你们家五亩地的聘礼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小月,我们家在镇上的铺子生意可好了,我爹正打算着再开家洒馆呢,我这回去就是办这事的。恐怕得呆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,你可别太想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小月你喜欢什么布料首饰,回头我给你带回来!”   余月实在是忍无可忍了,将手里的蜂蜜罐子递给了小海。驻足在路边找东西。   宁世轩让车夫停了车,道:“小月你丢东西了?我帮你找。”   话刚落音,余月在路边捡了根枯树枝,照着那匹老马的屁股上狠狠一抽。   马儿吃痛,撒开蹄子朝前奔去。宁世轩没提防,差点从车上摔下来。   小海乐得哈哈大笑。余月朝着马奔走的方向喊道:“下回再出现在我眼前,打的就不是马了!”   到了玉门村,小海熟门熟路地走在前头。刘家境况虽然不好,但刘泽昊毕竟是个秀才,每月都有廪米领。他自己逢年过节的也去镇上卖字画、写春联,平日在家里设了个私塾,收了几个村童读书。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。   刘家是三间灰砖小瓦的屋子,姐弟俩进院子的时候,小海高声喊着:“大姐,我跟三姐来看你了!”   没听到余杏和杨氏的声音,却见灶房里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笑吟吟地走了出来。   “哟,娃儿小舅和三姨来啦,快屋里坐去!”   余月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,见她嘴上泛着油光,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。   妇人似有发觉,拿袖子擦了擦嘴。依旧笑吟吟地迎着两人进了屋。   屋里门窗皆关着,空气里充斥着婴儿特有的奶腥味。余杏额上扎着条棉带,正闭眼在床上歪着。余月见她脸色红润,安心不少。旁边一个小奶娃娃也睡的正香。   那妇人道:“哎哟,这母女两个都睡得香呢!”说着就伸手去推余杏。“杏儿,你娘家弟妹来了,还不快醒醒!”   余月想让大姐多睡会,示意她不用叫。可她反倒提高了嗓门,“月子里可不能睡多了,要不以后就总爱犯困!”   余月只听说做月子要精心养着的,从没听说过不能多睡觉的。不由多看了那妇人一眼。   余杏被叫醒,见到弟妹高兴地道:“月儿、小海,你们怎么来了?快坐下歇歇。”   余月将蜂蜜罐子放在炕边的桌上,道:“这是小海在后山采的蜂蜜,给你带了一些来。”   余杏见小海肿了半边脸,关心地道:“这脸上是被蜂子蜇的吧,下回可别弄了。”   小海咧嘴笑道:“这有什么,过两天就好了。大姐要是喜欢吃,下回我再去多弄些来!”   因为半边脸肿着,他一笑就显得嘴有些歪。惹得余杏余月也跟着笑。   旁边妇人看见,道:“这还真是亲姐弟啊,到一块就这么欢腾。”   余杏脸上笑容黯了下去,对余月道:“这是你姐夫的舅母。”   余月道了声亲家舅母,算是打招呼。妇人哎了一声,道:“既然有人来陪着,那我也不搁这碍眼了,家里英蓉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呢!”   余月帮着送了这位舅母出门。回到里屋见小奶娃也醒了,一双眼睛正溜溜地四处打转。小海正拿着只布老虎逗她玩。   余月也凑过去逗了逗,小小的人儿,脸上皮肤还是皱着的,也看不出美丑,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很水灵。   “姐夫和娘去哪了,怎么没见着人?”余月随口问道。   余杏叹了口气,“娘去河边洗尿布了,你姐夫……去他舅家帮忙了。”   余月疑惑,“舅家?就是刚才那位舅母家?”   余杏点头,“你姐夫就这一个舅,今日舅舅过四十岁生辰,一早就把他叫去了,说是帮着写几个寿字。”   “那舅母不在家忙和,怎么上这来了?”   余杏哼了一声,“帮忙?你去灶房里看看,娘早上给我炖的那只鸡还有没有了?她就是趁着娘不在来这偷嘴的。”   余月想去刚才妇人用袖子擦嘴的情景。“怎么有这样的人,竟然吃外甥媳妇补月子的食!”   “这算什么,她见我生了个闺女,挑拔着要你姐夫休了我呢!”余杏说着就红了眼圈。   余月没想到有这回事,“那姐夫就听她的话?”   余杏摇摇头,“你姐夫要是听她的,我早抱着娃跟娘回家去了。”   “那就好,只要姐夫愿意跟你过日子,管别人怎么说呢。你可别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,月子里好好养着,别落下病根。”   余杏牵了妹妹的手,“你放心吧,姐姐是那么蠢的人吗?只是见她挑剔娃的不是,心里有些气闷罢了。”   正说着话,杨氏回来了。见到小海肿老高的脸自然又是一顿说教。   余月帮着把尿布晒了,杨氏准备去灶房给余杏做点吃的,月子里的人,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,饿的快,一天要吃上四五顿呢。   到了灶房发现早上刚炖的一只鸡只剩下个骨头架子。问了余杏知道是徐氏来过了,站到院门外就开骂起来。   “这是哪个馋死鬼啊!连坐月子的吃食都偷吃,这是没生养过不知道做月子的滋味啊!也不怕鸡骨头卡了嗓子眼一口气蹶过去!白食吃多了,小心拉不出来胀死你!”   杨氏嗓门大,这一吼起来,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。余月见她叉着腰,指天骂地的样子,真的是很威武霸气! 作者有话要说:  来更文啦~求收藏!   ☆、鸡棚看严实点   没有鸡汤,杨氏只能给余杏做了碗糖水蛋。余杏刚吃上嘴,刘泽昊就回来了。   原来他是听到了杨氏的叫骂,担心出事就赶回来了,连舅舅的寿面都没吃。  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刘泽昊有些为难的对余杏道:“你也知道我就这一个舅舅,娘去世的时候多亏他帮着操持。舅母虽然贪些小便宜,但不是恶人,你就多担待着些。反正她也不常来。”   刘泽昊的亲戚,杨氏就是再不满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什么。毕竟余杏是要跟他过日子的,她这做丈母娘的若是挑三道四,只怕会惹的他们小俩口不合,只能将心口的火气压了下去。   徐氏倒是没再过来,按说刘泽昊都听到杨氏的叫骂了,她肯定也听见了。却不出来说个话,哪怕是耍赖理都没有。可见这人是个什么品性了。   因着这事,杨氏一直绷着脸,刘泽昊也觉得在余杏娘家人面前跌了面子,看了眼闺女就去另一间屋里写字去了。   余月既来看过了大姐,见她和孩子都安好也就放心了。杨氏还得在这多住几天,余月怕她担心就没提二哥受伤的事。晌午饭都没吃就带着小海往家赶,家里还有三个大男人等着她回去做饭呢   快到余家院子的时候,却发现灶屋顶上飘着炊烟。   余月心中暗怪,余青伤了腿下不了床,她爹是向来不沾油盐的,这是谁在做饭?   进了院子就往灶房走去。竟然见到赵诚正踮着受伤的那只脚,拿着锅铲在炒菜!   她过去接过锅铲,口气不好的道:“你是客人,怎么能让你做饭,我来吧。”   在人家做客,却没做客人的自觉。哪有人在别家做客却自己动手做饭的,何况还没主人在场。   赵诚也不客气,让到一边。靠在橱柜上双手抱胸看着她。   锅里炒的是豆角,余月问他:“放过盐了吗?”   赵诚拉长了音,道: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。”   余月听着他那调调,真想一铲子拍到他嘴上!心想这人可不是个好东西,在他爹面前装的老实憨厚的,对着她就露出本性了。要不是看在他救了二哥的份上,真想现在就能把人哄出去。   深吸一口气,平了心里的怒气。捏了根豆角放到嘴里。咸的发苦!敢情这盐不是他家的,作死的放?   “味道还行?”赵诚挑眉问道。   余月梗着喉咙咽了下去,面无表情地道:“还不错,这里油烟重,你还是出去歇歇吧。要不我爹回来该怪我没招呼好客人。”   赵诚没再说什么,单脚跳着出去了。   余满仓去地里转了一圈,回来见余月在做饭,道:“月儿,这么早回来了,你大姐还好吧,生的男娃女娃?”   余月说生了个闺女,他呵呵笑着点头,“闺女好,先生闺女再生儿子!”   吃饭的时候,余月特意将那盘豆角放到了赵诚面前。“你多吃些!”   赵诚也不客套,他早就饿了,否则也不会自己动手做饭。将豆角挟了小半碟子在碗里。   余月心里偷笑,另拿了碗挟了菜送去给余青吃。故意在余青屋里磨蹭了好一会才出来。   刚坐到桌边,余满仓就道:“月啊,你今天是打死卖盐的了?这豆角咋炒这么咸。”   余月见赵诚碗里饭快完了,豆角还堆着。嘴角一翘,道:“爹,这可不怪我。我回来的时候赵大哥正做饭呢,这豆角是他炒的。”   余满仓怔了怔,“这怎么能让客人做饭。我说今天这豆角虽然咸了点,却比往常好吃呢。”说着还挟了一筷子往嘴里塞。   余月呆住,知道她爹做小买卖练了张巧嘴,可没想到还能硬把黑的说成白的。   余满仓是个歇不住的人,吃了饭又去地里转悠。小海被余青拘在屋里,陪他解闷。而赵诚,就在院里的摇椅上躺着,仰脸望着天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   杨氏不在家,余月的活计就多起来。早上走的急衣裳还没洗,交待了小海别出去乱跑,就去河边洗衣裳了。   下午河边不像早上那么热闹,只两个妇人在洗涮。   余月找了块遮荫的地方,将衣裳都拿了出来,却发现自己没带皂角粉。余青的衣裳上沾着血,没皂角粉可洗不干净。左右望了望,见另两个妇人都是在洗菜,想借也借不成。跟她们打了招呼,帮着看下衣裳,自己回去取皂角粉。   小跑着回了家,赵诚已经不在院子里了。皂角粉是放在灶房的,余月拿了就准备回河边。出灶房门时,却瞥见西屋窗户里人影一闪。   西屋是她的房间,因着岁数渐渐大了,余青和小海都是不进她屋子的。这会是谁?   余月想到那个山贼,放了手里的东西,摸了根棍子踮着脚尖往西屋去。   进了堂屋,还能听见余青和小海的说话声,余月胆子大了些。将掩着的房门使劲推开,却见赵诚正伸着手要开门的样子。   两人撞个面对面,余月问道:“你进我屋里做什么?!”   赵诚先是一愣,很快就回过神来,伸出另一只手往余月面前一晃。   余月被那只还蹬着腿的耗子吓的哇哇乱叫,扔了棍子,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动。   那边余青听到动静,在房里喊着:“小月你咋了?小海你快去看看!”   小海蹬蹬地跑了出来,“三姐,怎么了?!”   赵诚提着耗子道,“没事,我刚才在堂屋里看见耗子,一路追着进了你姐的屋里才抓到。你姐看到耗子吓着了。”   余月最怕的就是耗子和蛇,真真是被吓的惊了魂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拿了皂角回河边洗衣裳去了。   小海却是不怕耗子的,向赵诚讨来了,拎着尾巴出去了。琢磨着先去吓唬胖墩,还是春花那个爱哭鬼?   赵诚见他们走远,知道余青暂时还下不了炕。一闪身又进了余月的屋子,刚才把房里翻动了,物件还没摆回原位呢。   不过银子并不在她屋里。余家拢共就这么大,余满仓屋里他昨天已经搜过了,余青的屋里昨个半夜也搜过了,现在看来,银子十有八、九是藏在存粮食的屋里了。   抖了抖还没消肿的脚腕,想着再有两三天差不多就能好了,到时候就带着银子去找老六。   夜里,余月洗过澡上炕睡觉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可又想不起来。扭头盯着窗户外面的夜色发了会呆,觉得脖子有点酸,便躺了回来。   咦,不对啊!她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。   山里人睡炕,都习惯头冲着炕沿朝外边,横着睡。可她以前睡惯了床,觉得这样睡不舒服,所以枕头都是摆在炕头靠着墙的方向,谁动她枕头了?   想起赵诚今天进过她屋里,难道是他干的?不会是耗子跑上炕来,他捉耗子给弄乱的吧!   这么一想余月再也睡不着了,总想着耗子曾经钻到她的被子里、枕头里。开了柜子将冬天睡的厚被子拿了出来,兜头兜脸地睡了一夜,脖子上都捂出痱子来了。   次日起来头一件事,就是拆洗了被褥,被子枕头也都拿出去暴晒。   两天后,村里有人要去镇里卖山货,余满仓琢磨着跟他们一块去办些货。实在是镇子离得太远,有人搭伴路上安全些。   余月趁他收拾东西的时候,跟他说了自己前些日子琢磨的想法。   余满仓觉得这主意不错。山里人买卖东西实在是不方便。按着余月的想法,肯定比现在挑货担赚的多。只是货物要比现在备的齐全,而且东西多了光一副货担就摆不下了,最好是能有辆车。只是要买牛的话,手上的银子就不够办货的了。   余满仓决定过些日子再说,等收了地里的粮食卖了钱,看能不能凑够买牛的钱。   余月送爹出了门,收拾了衣裳被子去洗。余青这两日在屋里憋狠了,央着赵诚背他到了院子里,余月离开的时候,两人正在说打猎的事,很是投机。   余月瞥了眼赵诚扭伤的脚,心道,都能背二哥了,这脚应该没事了吧。   之前还装模作样说要走呢,这会脚好了倒不提了。   到了河边,依然如往常一般热闹。   余月依然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,边听八卦边洗衣裳。   没一会,秦翠花端着盆衣裳来了,见别的地方都没位置,便搬了块平坦些的石头放在余月旁边。   “月啊,听你爹说你大姐生了个闺女?”   余月点了点头,道:“是呐,我去看了,虎头虎脑的。”   秦翠花拿了件衣裳搓洗,“闺女好啊,长大了知道疼人。不像我家那三个浑小子,整天净跟我吹胡子瞪眼的。”   秦翠花只生了三个儿子,没有女儿。所以最是羡慕有女儿的人家。   余月笑笑。却听那边聊八卦的人忽然说起宁世轩的名字来。   “听说他爹在镇上给他寻了门亲呢,是唐家的独女。将来成了亲,唐家的酒馆就是他的了。”   唐家酒馆在平安镇算鼎鼎有名的。不光菜做的好,酿的酒也是百里飘香,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。生意一直很兴隆。   提到宁世轩,自然就有人想起余月。有妇人朝余月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,示意大家别再说。   秦翠花却是没顾忌 ,对余月道:“月啊,婶子一番好意给你提个醒。我可是听在宁家帮工的李婆子说过,那宁世轩啊早就在镇上定下了一门亲事,不过那姑娘模样实在是不如意,所以他死不同意。可他爹看中人家铺子,逼着他答应,他就提了个条件要把你娶了当平妻,一个镇上一个在村里,两头做大。就这么着他娘姚氏才托着张巧莲去当说客呢,还答应事成了免她三年地租呢!”   “多谢秦婶子提醒,不过宁家的事跟我没关系,我那大堂嫂她三年的地租也是免不成的。”   余月早知道张巧莲不做无利的事。不过宁世轩娶妻的事跟她又没关系。那宁家也够自大的,好像只要他们愿娶,她就会感恩戴德的嫁过去一样。   “哎,那是不是刘大赖回来了?”有人指着远处问道。   众人都朝那方向看去,只见远远地有个清瘦身影,一晃三荡地往河边走来。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。   “是刘大赖呐!回去跟村里人都说声,鸡棚看严实点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准时更新求收藏~ 晚上九点二更   ☆、无赖欺负   这刘大赖,本名刘大水。自幼没了爹娘,唯一的姐姐嫁给了镇上的屠户。家里的田地都叫他给败光了,所以常去镇上姐姐家混饭吃,整日跟一群闲帮混在一块,吃喝女票赌、坑蒙拐骗无所不为,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个。   平常他也不在村里住,只是惹了事的时候才回来住几天避风头。没饭吃就去偷,他一回来村里的鸡就遭秧。且他偷鸡都偷成精了,从来没被人抓到过,所以村里人一见他回来就将自家的鸡都看的严严的。提起刘大赖都是恨得牙痒痒。   刘大赖手里正是拎着一只鸡来河边清洗。众人见状都盯着鸡仔细瞧,看是不是自家的。   他穿着身不知从弄来的绸缎袍子,又肥又长,罩在瘦的竹竿似的身上,松垮垮的,就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。   刘大赖嘴里哼着小曲,跟认识的人都打了招呼。见到余月,眼里一亮,道:“哟,这不是小月吗,一段子没见出落地越□□亮了啊!”   这话要是个妇人说的,余月还能谢她一声夸赞。可刘大赖一个男人对姑娘说出这样的话,本身就是种不尊重。余月自然不去理会他。   刘大赖也不在意,就在小月下游蹲下,有一下没一下地拔鸡毛,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。   秦翠花看出他不怀好意,故意对小月道:“月啊,我这洗抹布呢,咱俩换位位置吧,别让脏水污了你的衣裳!”   余月明白她的用意,对她感激一笑。   换了位置,秦翠花在中间挡着,刘大赖便不能肆无忌惮地打量小月了。颇有些气愤地剜了她一眼。   余月今天穿着身嫩绿色的棉布衣裙,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为莹润。就像是沾了露水的嫩葱,水灵灵的让人错不开眼。   刘大赖想起在镇上时,宁世轩说要把余月弄到手的事。当时一帮子人都喝得烂醉,宁世轩说得就比较露骨。刘大赖想起那些话,又伸头瞅了眼余月鼓鼓的身段,心里燎起火来。   余月被刘大赖的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,手里加快了速度将裳洗完,跟秦翠花打了招呼就急急地回去了。   回到家时,发现余青和赵诚正在摆弄一张弓箭。她想起赵诚送余青回来的那晚,身上的确是挂着张弓的,后来就放在余青屋里。   “赵大哥,你就在我们家多住段日子吧,等我腿好了,咱们上山打猎。教教我怎么用弓箭。”   余月在一旁晾衣裳,听到二哥的话。道:“二哥,赵大哥肯定有他自己的事呢,怎么好总留他住在咱家。对了,我等会去多做些贴饼子,让赵大哥带回去。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,也是咱们一片心意。”   这两天余月算是看出来了,赵诚就是一饭桶,顿顿三大碗。再不走家里的米缸就要让他吃空了!   赵诚闻言抬眼看向余月,正好余月也望了过来。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,余月毫不避讳迎上,脚伤都好了还赖着不走,好意思吗你?   赵诚坐着,余月站着,他抬着头逆光看她,眼睛是微微眯着的。所以余月看不清他的眼神。   赵诚脸上含着笑,心想我银子都还没找着呢,走去哪啊?“谢过余姑娘好意了。不过贴饼子就不用准备了。其实遇到余兄弟那天我就是准备下山找个地方落脚的,不准备再回山里了。前些日子在镇上遇到个上泷村的老乡,托他帮我找个活做。今日本是准备跟余大叔一块去镇上的,只是我这脚虽然消了肿却还是不能使力,这么远的路我怕耽误余大叔他们的行程 。只能托了余大叔帮着打听,所以在下还得厚着脸皮借住两天,等余大叔回来。”   说完话,赵诚站了起来,余月终是看清了他挑衅的眼神:我就不走,你又如何?   余月看得清楚明白,碍着余青在不好发作,将手里的衣裳抖得啪啪响。   赵诚见她举动,笑意更深。   没见过这么贪财的丫头,这般小气,不过吃了她家几顿饭罢了,就要赶人。也不想想他二哥是谁救回来的。   余青根本没察觉二人眼神间的机锋。听了赵诚的话,高兴地道:“那就多留几日,我这腿一时半会下不了地,你留下我也有个伴。来来,再给我讲讲你在兵营里的事,你们十几个人被敌军包围了,后来是咋逃出来的?”   赵诚对余月挑了挑眉,坐回余青对面,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。   余月见她二哥一脸痴迷的样子,嘴里小声嘀咕着:“吹牛皮!”  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,说变就变。上午还是晴空碧日、万里无云呢,吃了晌午饭天就暗了下去,没一会就狂风大作,下起雨来。   这雨下得急且狂,雨点子砸在泥地上好大一个坑,伴着电闪雷鸣,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沉闷。   这么大的雨哪也去不了,余月担心着去了镇上的余满仓,算时辰,这会儿应该出了山区快到镇子上了。好在走的时候带了蓑衣,而且十来个人结伴去的,应该不会有什么事。   小海不能出去疯,也窝在屋里听赵诚说打仗的事。三个人在堂屋里叽哩呱啦的,弄得在里屋纳鞋底子的余月都没心思下针。索性收了东西,歪在炕上看着窗外屋檐上的水滴。   “我们十二个,自打入了营就在一个帐里睡觉。出生入死五年多,那交情比亲兄弟还硬,所以就拜了把子。按年纪我排第九,大家伙就都叫我老九……”   余月听到外屋赵诚的话,好笑的想:老九,怪不得一个大男人,心里小九九这么多呢!   又听到余青问他:“那你这次回来,岂不是跟你那些兄弟们都散了?往后再想见怕是不容易了。”   赵诚朗声道:“去年打了胜仗,老大、老三和老七立了功升了职,还留在军中。余下的都惦着家中老小,卸甲归家了。不过当初就是一块招去的,家都在安礼县附近,真想见面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!”   ……   余月听着他们说话,伴着窗外滴滴嗒嗒的雨声,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。醒来时,已经风停雨住,凉风习习。   余月起身,收拾了下衣裳头发,到堂屋时没见到人。寻到余青屋里,发现三个人正姿态各异地倒在炕上呼呼大睡。   余青因为腿受了伤,所以占了最大一块地,将受伤的那只脚架在堆起的被褥上。小海呢,四仰八叉地躺在中间。块头最大的赵诚被挤在炕尾,缩手缩脚地窝在那,似乎是睡得不舒坦,眉头还紧紧皱着。   余月看着三人睡姿不禁好笑,找了两件衣裳搭在余青和小海的肚子上。毕竟暴雨过后,还是有些凉的。   至于赵诚,呵呵,他那么壮,受点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  余月踮着脚刚出了房门,赵诚就醒了。看了眼余青和小海身上的衣裳,轻嗤一声,翻个身继续睡觉。   田里的水稻过几天就能收割了,这时候田里的水不宜多,否则会泡烂根茎。这场雨一下,村里人都扛了锄头去田里放水。   余满仓和杨氏都不在家,余青又不能下炕。所以这事就落到了余月身上。她换了双旧鞋,又在外头套了层草鞋,拿了锄头就下地去了。   余家的地在后山东边山脚下,要是从大路的话得绕半个多小时。所以余家人都习惯从小路去地里。   这条小路要穿过一片林子,不过因为常有人走,林子里已经踩出一条小道来,并不是很难行。   到了田里,果然水都满了。余月用锄头在田梗上扒个口子,让水顺势流出去。   余家的地都离得不远,余月将几块田的田梗上都扒了口子。便四处晃悠着,等水放干了,再将缺口堵回去。   刚才来的时候她就发现,林子中草皮石缝里都生了地皮菜。   前世她小时候跟奶奶住在农村,一到雨后就会跟小伙伴们去拾地皮菜。墨绿色、薄薄的像是紫菜。只有雨后才会出现。   每次拾了地皮菜,奶奶就会打两个鸡蛋一块炒了,那味道,她到现在还记得。   等着水放干的功夫,她便在离田不远的草地里找起地皮菜来。反正田里水一时半会也放不干,与其白等着不如干点事。拾得多了,晚上还能加个菜。   这一片本就临着山脚,植被茂密。一场暴雨下来,地皮菜随处可见。   余月没东西装,便拿帕子盛着。眼看帕子里的地皮菜越来越多,高兴地哼起歌来。   “哟,这不是小月嘛,干什么呢这么高兴?”   余月猛地抬起头来,看到不远处的大树后头走出一个人来。身形瘦弱,穿着不合体的宽大长袍。   竟然是刘大赖!   余月心中暗道不妙。环顾四周,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林子深处。都怪她太贪心了,只顾捡地皮菜都没注意周围。   她将帕子拢了起来,不着痕迹地往林子外退。一边说道:“没什么,跟我二哥来田里放水,顺便捡些地皮菜。”   刘大赖拦了她的去路,“急着走干什么,跟哥说会话呗!”   余月绕过他,“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,二哥还等着我呢,再不出去他该进来找了!”   谁知刘大赖一把捉住她的胳膊,“你哄我呢,我看着你一个人来的!”   余月喝道:“你干什么!放开我!”   刘大赖将脸凑到余月面前,露出一口黄牙,急切地道:“小月,你不知道,哥都想死你了,想你想得睡不着觉,乖小月,给哥亲一口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地皮菜,不知大家吃过没有,小时候常跟伙伴们一块去捡~   ☆、背回家   余月将手中的地皮菜连着帕子拍了刘大赖一脸。“王八蛋!”   趁着刘大赖抹脸的功夫,余月挣开他的手。随手抓了根枯枝就朝他身上一顿狂抡。   刘大赖虽然是个恶人,却没有做恶人的资本。身子瘦的跟电线杆似的,没什么力气。余月闭着眼一通乱打,让他毫无还手之力。   “别打了,姑奶奶你别打了!哎哟,我的脸啊……”   棍子抡在刘大赖脸上,留下一条红痕,疼得他直咧嘴。   余月累得没力气了,停下手歇口气。“你这个无赖,今天就算是打死你也是为青山村除了个祸害!”   刘大赖哼哼着道:“小月啊,哥不过是想跟你亲近亲近,你这是做什么?”   “呸!”余月不敢逗留,找到自己的帕子就准备离开。谁知刘大赖趁她弯腰捡帕子的功夫,从她身后欺了上来,将她压倒在地上。   “哼,你个浪货!当你哥哥真那么怂啊,今个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!”刘大赖邪笑着道。   余月双膝跪起,试图将他从背上掀下去。同时张口向按着她胳膊的手狠狠咬下去,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。   “啊!啊!”刘大赖杀猪似地叫了起来,抱着手痛嚎。   余月手边摸到块石头,想也没想地拿了起来,朝他头上敲了下去。   刘大赖痛苦地捂着头翻倒在地,余月趁机爬了起来撒腿就朝林子外跑去。   因为惊慌连脚下的路都没看清,雨后林子里湿滑,一不小心就被藤蔓绊倒。回头看那刘大赖已经站起身来。她顾不上刺痛的脚腕,爬起来继续跑。到了田边拿了锄头就往家走,也不敢走小路了,沿大路往回赶。   身上满是泥水,衣裳贴在身上,身形毕露。怕叫人看见,她低着头急急走着,冷不防就跟一个人迎面撞上。   “三姐,你这是怎么了?!”小海惊讶地问道。   余月抬头一看,自己撞到的人竟是赵诚,小海正是跟他一块。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,镇定地道:“没什么,摔了一跤。你们怎么来了?”   小海接过余月手里的锄头,道:“我们睡醒了,见你半天没回来,二哥怕你出事让我领着赵大哥出来找你。”   余月说:“我来田里放水,这会没事了,回去吧!”   赵诚见她表情不太自然,怀疑地朝她身后看了两眼,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。于是转身往回走。既然她说没事,他瞎操什么心呢?   余月这会见到熟悉的人,心里没那么害怕紧了,脚腕上的刺痛便明显起来。走了没两步,哎哟一声扶住了小海的肩膀。   “三姐你脚咋了?是不是摔伤了?”   远远地有个路人往这边走来,离得太远看不清是谁,可不管是谁,余月现在这模样叫人看到了实在不好,于是摇摇头,道:“没事,先回去再说。”   赵诚低头看了眼她的脚踝,因为衣裳都被泥水打湿了,裤脚湿湿地粘在腿上露出穿着布袜的脚腕子来,虽然看不见是不是肿了,却能看出她右脚是微微踮起来的。   他自己的脚扭伤刚好,自然明白这是因为脚腕使不上力气。蹲下身子,对她道:“上来,我背你回去。”   余月摇头,“不用了,我能走。小海扶着我就行了。”让他背着回去,万一被人看见,还不知道得传成什么样。   赵诚见状也不坚持,“随你。”当他稀得背她?也不瞧瞧那一身泥水,他还怕弄脏身上的衣裳呢。   当即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,他步子大速度又快,没一会就将余月姐弟俩落在后头。   可怜小海个子本就不高,使尽力气的搀着余月半边身子,累得哧喘哧喘的。余月发觉,便收回了些力道,用右脚轻轻地掂着走,然后左脚跳着前行。   雨后的土路最是滑不溜丢,余月跳着跳着就悲剧了,一跤摔进了路边的水渠里。刚下过雨,水渠虽不深却是满满的水。   余月乍然落进水里,心中害怕,本能地就很快爬了起来。只是身上头上都彻底湿透了,单薄地衣衫紧紧包裹在身上,将曼妙身材都显了出来,比刚才更让人浮想联翩。   小海着急地喊走在前对的赵诚:“赵大哥、赵大哥!”   赵诚听到动静,回头看清余月的处境。眉尾一扬,就笑了起来。   叫你逞能!   眼看着远处那人就要走近了。余月低头瞧瞧自己身上情景,忙叫小海拉她上去。   小海哪里拉得动,哀求地看向赵诚。赵诚伸出手,“上来吧!”   余月被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给气着,可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。只能拽着他的手往外爬,脚还没使上力呢,便被他霍地一下拉了上去。   余月站稳后,赵诚才发现她现在的状况——简直是要让男人喷火。   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她。小海急道:“赵大哥你背我三姐吧!”   余月此时真是恨不得地下裂条缝让她钻,可后头那路人越来近,咬咬牙对赵诚道:“谢谢赵大哥了。”   趁着现在别人还没看清楚她的样子,还是让他背着快点离开的好。   赵诚一愣,这丫头转得可真快!不过他也不是愣头青,知道她现在这样子叫人看见了的确是不好。   刚蹲下身子,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伏到了自己背上。而且……很柔软。   赵诚今年二十二了,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。这时候若说他还是心静如水,那是骗人的。   余月怕叫人看见,将脸微微伏在他肩膀上。好在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远处的人未必就能认出是她。   可她这举动,让赵诚后悔起来。就不该一时心软背了她。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!   余家本就在村子最后头,一路疾走回去,倒没碰上人。赵诚将她放在堂屋的椅子上,便借口身上沾了泥,出去打冷水冲洗了。   余青见到妹子这个样子回来,大惊失色。“出什么事了,怎么弄成这样了?”   余月将刘大赖的事说了,气得余青破口大骂,立时就要去找他算帐。   余月拦了他,“二哥你腿上还有伤呢。再说你现在去找他,不等于让村里人都知道我被他轻薄了?”   余青冷静下来,攥了拳头狠狠打在桌上,咬牙切齿地道:“等我腿伤好了,弄不死他!”   小海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余月洗澡,还是赵诚帮着把水提到房里的。余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道了声谢。赵诚面无表情,‘唔’了一声就出去了。   洗完澡,余青拿了药酒帮余月揉了揉脚腕。眼见着晚饭还没着落,余月叫小海去菜地里摘了些菜,自己单脚跳着去了灶房准备做饭。   赵诚在院子里站了会,见她一会跳到灶下塞柴火,一会又跳到锅台边翻炒。本想去帮把手的,走了没两步方向一转去了堂屋。   算了吧,他现在还是离她远些的好。刚才虽然借故冲了凉水,心里到现在还嘭咚嘭咚地慌着呢。别待会做出什么丑事来。   记得上回老六说要请他去万花楼开荤,他一本正经地给拒了,现在想想,有些后悔啊。   夜里余月反复回想,确定自己跟刘大赖在林子里的事没有被人瞧见,才安下心来。想来那刘大赖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,惧着余青的浑名,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。   第二天,余月的脚脖子竟肿得厉害了,余青又替她揉了揉,疼得她眼泪珠子直打转。   赵诚在一边看见,心道女人就是麻烦,这么一点疼也忍不得。   一个屋里四个人,除了小海都受了伤,还都是伤在腿上脚上,行动不便。可猪食、鸡食得喂,衣裳得洗,还得做饭,余月是没时间休息的,坐了会觉得没那么疼之后,就忙活起来。   先去灶房将米了锅熬粥,等粥好的空档,就去喂猪猪食。   这时节,猪食都是用猪草、野菜之类的跟淘米水、涮锅水一块熬,再掺上一点点糠皮。幸好她昨天熬了两天的份量,今天只要直接喂就行了。   从存猪食的缸里舀了大半桶,晃晃荡荡地往猪圈走。受伤的右脚还是不能使力,她只能走一步,就将桶放地上,等跨出左脚后再将桶提起来往前移一移。   赵诚本是因为肚子饿了,想去看看饭做好没。见到这个情景,目瞪口呆。   都这样了,开口叫他帮个忙是会死人吗?!   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,伸手就将桶接了过去。   余月没听到他的脚步声,手里的桶突然被人夺走,她还惊叫了一声。   赵诚回头看她,“我好心给你帮忙,你喊什么?”   余月陪着笑脸解释道:“不是,你走路没声音吓了我一跳,不是因为你帮忙给吓到了。”心里却想,早该来帮忙了,整天吃白食不干活,也好意思?   越诚哦了一声,将猪食喂了。又自动自发地去剁鸡食,主要是想她腾出功夫来,快去把早饭做得了,他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   因为有窝刚孵出来的小鸡,所以鸡食要剁得特别碎。可赵诚没做过这活,拿着刀啪啪啪,将菜叶子剁三截就要往鸡棚里扔。余月忙跳着上前要拦住他,可脚下一个不稳,整个人就朝他怀里撞去。   “哎哟!这青天白日的,你们这是做啥呢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俗话说,当兵去三年,母猪赛貂蝉……赵诚他苦哇~   ☆、谣言   余月撞进赵诚怀里的这一幕,好巧不巧地让张巧莲给看见了。   其实张巧莲这一大早的来,不为别的,就是想来验证一件事。   昨个余月摔到水渠里时,远远过来的那个人就是她。只是隔得远,天色又暗,她不敢肯定那人就是小月。但是听到小海的声音喊 ‘赵大哥’,总是让她有几分猜疑。故意一大早过来瞧瞧,没想到真让她看见这一幕。   余月忙从赵诚怀里退了出来,自作镇定地道:“大堂嫂怎么这一大早就来了,有什么事吗?”   张巧莲站在院门也不进去,阴阳怪气地道:“我能有什么事,不过是路过进来瞧瞧,谁知道就瞧见……”后面的话她故意没说,想臊臊余月。   其实余月才不臊呢,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,有什么大不了的啊。只是被张巧莲看见可就不一样了,她那张喇叭嘴,肯定会出去四处广播。   余月单脚跳着往院门的方向走了几步,道:“我这扭了脚走路不方便,刚才不小心差点摔了。也不知道堂嫂你看见什么了?”   赵诚看了眼张巧莲,听余月叫她堂嫂,应该是亲戚。可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?   张巧莲没回余月的话,问道:“这后生看着眼生啊,不是咱青山村附近的人吧?小月,他是你啥人啊?”   “他是我兄弟,大堂嫂你打听他有事啊?”余青拄着根带杈的木棍走到堂屋门口问道。   他在里屋听见张巧莲的声音就知道没好事,怕余月嘴上说不过她,忙出来助阵了。   张巧莲见他腿伤着,故意吃惊地道:“二青,你这腿咋了?!”说着像刚想起什么事来,又道:“你腿伤成这样,那昨个在水渠边上背小月的人不是你吧!”   余月脸上一僵,怎么那么倒霉让她给看见了呢?!   余青了解张巧莲的性子,不想让她出去乱说,道:“怎么不是我?就是因为背小月回来,路上滑,摔到石头上才伤了腿。”   张巧莲一脸的不相信,轻笑一声,“是吗?你们兄妹两一个扭了脚一个摔了腿。运气可不大好!行了,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聊了。”说着,一扭腰转身就走了。   余月抬头无力望天,这下好了,恐怕要不到半天的功夫,青山村的老老小小就都会知道她跟赵诚授受不亲、有伤风化!   余青有些担忧地看着妹妹,“月儿,你别急,她不敢乱说的。”   余月看了二哥一眼,为什么不敢,难道你还能去把她揍一顿不成?   天擦黑的时候,余满仓终于回来了。   除了满满一担货物,还给赵诚捎了信。   “我找到你说的那个六子了,他跟我说现在活不好找,让你在山里再呆些日子,他过些日子来看你。”   赵诚听了若有所思。余月在她爹带回来的货里翻了翻,大多是跟以前一样的针头线脑的小玩意,不过却多了几样铁器,割稻子用的镰刀 、没有柄的锄头、铲子之类。余月有些奇怪,要知道铁器的价格可是很贵的,余满仓哪来的钱办货?   余满仓见余月好奇,道:“这是我跟镇里李铁匠赊的。我跟他认识好些年了,有点交情。说好了这些东西我先拿回来卖,等卖完了再给他钱,卖不完就还给他。他给我的价比市面上低两成,能赚些差价。”   余月佩服起这位老爹来,脑子可真是灵活,这种代卖的法子他也能想到。这样一来不仅进货用的本钱少了,还降底了库存风险,反正卖不完还能退给人家。   晚饭的时候,余满仓说起在镇上的见闻。   “听说新帝上位,要大选天下呢。传的有鼻子有眼的,也不知道是真是假。好些人家都急着嫁女儿呢,街面布庄里的红绸布都不够卖了。”说着,他看了眼余月,如果传言是真的,那小月也得赶紧地定门亲事了。   余月不是很了解大选天下的意思,也就没放在心上。倒是惦记着另一件事。可在现余青赵诚都在,她没法说,打算着待会找个机会再问。   她找了个别的话题,问道:“爹,你打听过牛价了吗?”   余满仓点头,“倒是打听了,可一头壮年的牛得小十两银子呢,咱家暂时凑不出这些钱,等收了粮食拿去卖了,看能不能凑上。“   余青奇怪道:“爹,咱们家来年不是不租宁家的地了吗,还买牛做啥?”   余满仓拿筷子指了指他,“你啊,脑子就是不如你妹子活络。咱们买牛可不是为了耕地,是为了卖货!”   说着,他把余月跟他提过的事,原原本本地给余青讲解了一遍。   余青听完,摸了摸头,半晌才道:“那以后就不种地了?”   余月答道:“当然种了,只是不种租来的地。等赚了钱我们就买地,种自己家的地,再也不用看人脸色,也不用交租!”   余青憨笑:“这想法好,一想到累死累活的收了粮食,还得分一多半给宁家去,我心里就不舒坦!”   一旁静静吃饭的赵诚听到余家几人的对话。不由将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扫了一眼,不像是作戏的样子。   明明家里藏了一大笔银子,他们为什么不用?是不敢用,还是不想用?   一夜好眠,次日余月起来时,发现脚腕不那么疼了。试着走了两步,只要不太用劲,还是能正常行走的。   昨天因为脚疼,积了一堆衣裳没洗。所以余月早早地起来,准备做了早饭就去河边洗衣裳。   去米缸里舀米时,余月却发现了不对劲。米缸四周洒了好些米粒。   对于农家人来说,粮食是最珍贵的东西。所以余月每次舀米时都是小心翼翼的,不会将米洒出来。   心中暗道了声不妙,探手在米里一通搅和,却是什么都没有。   银子不见了!   眼下天才刚蒙蒙亮,余青等人都还没起来。余月放轻步子走到余满仓房门前瞧了瞧。“爹,你起来了吗?”   余满仓也是刚下炕,听到余月敲门,就应了声“来了。”   房门打开,余满仓问道,“一大早的,有事?”   余月压低声音,问他:“爹,米缸里银子不见了,是你换地方了吗?”   余满仓闻言一惊,“没有啊,我昨个回来后特意去看了一眼,还在呢。咋就不见了?”说着就匆匆去了放粮食的屋里,在米缸里捞了捞,的确是没有。   “会不会是那山贼昨夜里进来了?”余满仓问道。   余月摇摇头,她昨晚睡得特别香,一点动静都没听到。“要真是那山贼拿走了倒也好,要不成天守着这银子,心里老不安生。”   余满仓点头,“不是咱的东西,不见就不见了吧。往后安生过日子。”   余月将洒在地上的米拾了起来,道:“爹,你这回去镇上,可听说了关于山贼的事,官府抓到人了吗?”这事她昨晚就想问了,却没找着时机。   “没呢。听说这帮子山贼怪得很。以前老冬山那块平安的很,没听说过有山贼,就是县太爷夫人打那过出了事。县太爷派人搜山,到现在人影也没搜着呢。镇上人都说,那些人就是冲着县太爷去的。”   余月点点头,没抓着。那这银子很有可能就是上回那个大胡子溜回来偷的。   也好,这事算是到此为止了,省得整天提心吊胆。   将米下了锅熬粥,余月就去各屋里收拾脏衣裳。到了余青的屋子,却见炕上只有余青跟小海两人。   她推推余青,问道:“二哥,那人去哪了?”   余青睡眼惺松地看了看身旁空着的被窝,道:“不知道啊,是不是出去上茅房了。”   余月转去后院,却见余满仓正茅房里出来。赵诚不在茅房,这一大早的去哪了?   想到那些莫名不见的银子,她又折回余青的屋子,发现一直靠着墙角的那把弓箭果然不在了!而且屋里的窗户是大开着的。   一把怒火从余月心里腾得蹿了起来!   刚才虽然猜测是山贼拿走了银子,可她也疑惑,早上起来时门是从里头拴着的,放粮食的那间屋又没有窗户,那山贼是怎么进来的?   现在清楚了,原来根本不是山贼来了,而是他们一家子引贼入室!   妈蛋的,白吃白住这些天,临走还偷了银子带走!   余月气呼呼的跟余满仓说了赵诚不见的事,并且笃定就是他偷了银子跑走了。   余满仓却有些不肯定,“我看他一脸子正气,不像是小偷小摸的人啊。”   余月无奈地道:“爹!老话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,何况那是小偷小摸吗?那么些银子,够他花用一辈子了,他能不动心?”   余满仓却还是不信,“说不定出去有事了,等等兴许就回来了。”   余月在心里叹口气,她这爹也太容易相信人了,当初留赵诚在家养伤的时候,她就觉得不妥。现在可好了,那银子若真是赵诚拿走的,回头大胡子再来找余家要,余家上哪弄银子去?   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,也不好跟余满仓争辩,嘱咐他看着灶里的火,端了盆去河里洗衣裳了。   到了河边,原本叽叽喳喳说的热闹的妇人们,见到她来就都噤了声。   余月四下里看了看,发现好几个妇人都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。就知道前天那事已经被张巧莲广而告之了。   照例挑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,自顾自地洗衣裳。   有些事情,你越去辩解,人们就越感兴趣。索兴不闻不理,由他们说去,等他们说得乏味了、觉得无聊了,自然就不会再说。   只是余月虽想冷处理,却有人偏不如她的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准时来更新,打滚求收藏~走过路过的收一个咩~~   ☆、去而复返   余月刚将衣裳拿上手洗,远远地就来了三四个十五六岁的姑娘,各自端着盆衣裳往河边来了。   余月没细打量,只看其中有个穿着粉红衫子的姑娘,明眸皓齿、蛾眉凤眼。正是与她同岁的大伯家的幺女余香。   余香被几个姑娘围拢着,也不知旁人都说了什么,她脸上露出略带羞涩又有些得意的笑容 。   因着余月边上没人,几人就在余月上游找了平坦的石头洗衣裳。其中一个身形略胖,名叫林翠的看见余月,故意扬着噪子道:“哟,这不是小月吗。听说你扭了脚,咋还来洗衣裳呢,你男人可真不知道心疼人!”   这林翠打小就跟余月不对付的,原主也正是因为她四处挑唆,被人排挤。自打余月穿来后,尽量不跟她来往,倒不是怕她,而是觉得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。   不过她这话说得可难听了些,张口就是你男人,为了埋汰余月,都忘了自己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了。   “林翠,怎么几日没见,你又胖了一圈呢?要不是你一说话跟鸭嗓子似的,我还真不敢认。”余月拿眼尾瞥了她一眼,风轻云淡地道。   林翠被这话激到,“你说谁胖、说谁是鸭嗓子呢?!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,整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,要不要脸你!”   余月继续搓洗衣裳,半点不生气。“你这话说地可不对,有这么一句话你没听说过吗?叫做花香自有蝶来绕,要怪只能怪我娘把我生得太好看,才招来那些蜂蜂蝶蝶的。我的苦衷啊,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……”说着,还甩给林翠一个同情的眼神。   要说林翠,样貌的确是不怎么样,本来就小鼻子小眼的,偏还胖出双下巴来。通常情况下,一个人越是长得丑,就越是在意自己的容貌。见不得比她长得好的人,也听不得别人说她丑。   林翠将手里的衣裳狠狠一掼,指着她道:“大白天的在院子里跟男人搂搂抱抱,也就是你这种狐媚子才做得出来!我们这种守本分的姑娘,当然不能理解!”   余月站了起来,目光凌厉地看向她,质问道:“你哪只眼睛看见的?!胡编乱造、毁人清白可是要下拨舌地狱的!”   林翠被她的气势呛住,又觉得就这样蔫了不回话跌面子。吱唔道:“我、我虽没看见,可有人看见了告诉我的!”   “谁看见了、谁告诉你的?!你要是答不上来就是你胡编!”余月紧跟着逼问,不给她思考的时间。   “我、我听……”林翠话没说完,一边的余香拦了她的话,劝道:“翠儿,别说了。都是一个村子的,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闹急眼呢。”   又对余月道:“月儿你也别生气,你也知道翠她就是个没心眼的,心里憋不住话,有什么说什么,不知道变通。别跟她计较啊。”   余香的话,表面上是劝和,实地里还是暗示林翠说的是实话。   另两个姑娘也劝着气鼓鼓地林翠。虽然压低了声音,但余月还是听了个清楚。   “什么人啊,做了丑事还这么振振有理的,我要是她早躲在家里没脸见人了。翠别气啊,跟这种人,犯不着!”   “就是,咱们还是离她远着些,免得让人以为我们跟她一样呢。”   林翠被另两人劝着,蹲下身去忿忿不平的洗衣裳,余香则还站在余月和林翠之间,见余月半天没搭理她,一时有些尴尬。   原主的记忆里,在余家还没分家的时候,余香就因为会哄人而赢得当时还在世的祖母的好感。家里但凡得块花布,都紧着她先做衣裳,有好吃的也得先给她留两块。而原主因为沉默寡言,一直不入祖母的眼。   余月穿过来后,听说余香去县城她大姐家走亲戚去了,一住就是小半月,所以这还是她穿过来后头一回见到余香。现在看来,果然是有张巧嘴,会说话。   “堂妹你不洗衣裳去,还有话跟我说?”余月将衣裳槌得嘭嘭响,水花四溅。   余香虽是跟余月同岁,月份却小了几个月,按理是要喊余月一声堂姐的。   余香被溅了一脸水,神情一滞,抿抿唇转身回回去洗自己的衣裳了。   林翠几人还在那边嘀嘀咕咕,刚才余月同林翠争执,远处的洗衣裳的妇人也听见了。虽然没人过来插嘴,却都竖着耳朵在听着呢,这会也都嘀咕开来。   余月手脚麻利地洗了衣裳,也不顾旁人眼光,自顾回去了。   余青的腿伤已经结了痂,拄着根棍子也能自由行走了。这几天他对赵诚已经产生了崇拜心理,把他当成了偶像。可现在赵诚不辞而别,显然对他打击不小。   余月回去的时候他还在嘀咕,“怎么说走就走了,招呼都不打一声。太不义气了!”   余月对这一根筋的二哥实在是没啥好说的,也不能告诉他银子的事,那样只会让他对偶像更失望,更伤了他单纯的小心灵。   唉,现在只盼那大胡子千万别来!可那么些银子呢,他能轻易舍下吗?而且官府到现在连山贼的影都没抓到,余月怎么想都觉得他早晚得来。   晒了衣裳,余月打了盆水,搬了磨刀用的大青石,嚯嚯地磨起刀来。   虽说想起要动刀子她就手上无力。可有备无患呀,真要到了关键时刻,还是保命要紧。   眼看太阳落了西,赵诚还是没影。余满仓只能信了余月的话了。可他心里仍是不肯承认自己眼拙,看错了人。   吃过晚饭,余满仓院前院后的检查收拾了一遍,正要关院门落栓,却见有人朝自家院子过来。   “余叔!”   余满仓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呢,就见赵诚背上扛着只野猪,三两步蹿到他跟前。   “赵诚!你这是去哪了啊,也不打个招呼。这、这哪来的野猪啊!”   赵诚没来得及回话,进了院子,将野猪咚的一声扔在地上。才对余满仓道:“余叔,我这不是脚伤好了吗,也不好再在您家叨扰,想着住了这些天白吃白喝的有些过不去。今天一早本想去山上猎几只兔子当谢礼,谁知道运气好,一上山就遇到了这家伙,跟了一天才弄到手!所以就回来晚了。”   屋里余青听到赵诚的声音,早就拐着棍子颠出来了。惊喜地道:“赵大哥,我还当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呢!”   赵诚一拍他肩膀,道:“要走怎能不跟你打招呼呢!”   余满仓乐呵呵地看了一眼立在灶屋边上的余月,眼里满是得意——瞧,我说得没错吧,赵小子不是那样的人!   余月仔细打量了眼赵诚,见他正跟余满仓商量着将猪剖膛的事,一点也没有做了坏事的虚心样子。她心里也犯了嘀咕,如果真是他拿了银子,这会还回来干什么?如果不是他拿的,那银子哪去了?   还有个最大的疑点就是,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,那为什么不从大门出去,而要跳窗?   总之,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赵诚。   那边余满仓张罗着剖猪膛的事,“小月,快去烧锅热水来,这天热呢,不趁早收拾了,到明天就得臭了!”   小海见到野猪,高兴地围着直打转。自打上回余青弄了两只兔子解了馋,他都好些天没吃过肉了。   烧了热水,余满仓进灶房拿了余月下午磨得锃亮的菜刀,道:“小月你这是未卜先知啊,早早地就把刀给磨好啦。”   这猪还真不小,足有二百斤。褪了毛剖了膛,还能有一百多斤肉。   菜刀砍不动骨头,赵诚拿柴刀将按着余满仓的吩咐剁成了八大块。   余满仓直叹可惜,要不是离镇子太远,怕到镇上都臭了,也能卖几个钱呢!   余满仓将猪头猪下水都收拾了,拿盐在肉块上薄薄地抹上了一层,防着变质。  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,月亮都上树梢了。赵诚自然是又在余家歇了一晚。  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,赵诚就跟余满仓辞别。余满仓问他是不是还打算去山里。   赵诚摸摸头,道:“山里回不成了,我昨天顺便去窝棚那看了看,前两天那场雨全给冲塌了,住不了人。我琢磨着去找个山洞,先窝两天再说。等老六来找我了,我就跟他去镇上。”   余青一听就道:“那山洞里又是虫又是蛇的,哪能住人。要不你还在咱家多住几天吧,说好了等我腿伤好了跟你学打猎的!”   余满仓也挽留,“二青说得没错,你就住下吧。再说你猎了这么大头野猪,你要不留下,我还不能收这猪肉了!”   余月正收拾着筷,闻言扫了眼赵诚。见他犹豫着没有一口回绝的样子,她将他面前的碗筷摞得啪啪响。   赵诚抬头看了眼她,见她一脸防备的样子,不禁心里好笑。她这是生怕他留下来?   可是没办法,他还真得再在余家住上一些日子。   余满仓也见到余月的脸色,知道她心里还揣摩着赵诚的人品,不愿意叫他留下来。支应道:“小月啊,去把那猪后腿送一条给你大伯家去!”   余月真不愿去大伯家,可余青伤着腿走不了远路,小海根本就提不动,只能她去。   临出门时,她听见赵诚说再叨扰几日。心里深深叹了口气。   她这哥跟爹,太容易相信人了。   到了大伯余满友家时,却见院子里停了辆马车,车蓬子上罩了青油布,旁边一个五十来岁车夫模样的人蹲在边上抽旱烟袋子。   青山村除了宁家有辆马车,其他人家连牛车都少。大伯家更是连头牛都没有,哪来的马车? 作者有话要说:  求收藏~求评论~求包养*-*   ☆、赖着不走   张巧莲手里端着盘子从灶屋里出来,见余月在院里望着马车愣神。招呼道:“哟,小月来啦!”说着看到余月手里的猪后腿,脸上浮出喜意,“你这是?”   余月将猪后腿递给她,道:“家里猎了头野猪,爹让我给大伯送些来。”   张巧莲忙伸手接过,“猎了野猪?!二青这可真是能耐了啊,他腿伤好了?”   提到打猎,张巧莲自然就想到了是余青。余月也没解释,点头糊弄过去。   东西送到了,她也准备回去。可张巧莲却不让她走,“你今个可是来得巧了,瞧见那马车没?你大姐给香儿说了门亲事,今天正是男方家来人相看呢!”说着凑到余月耳边道:“带了好些吃食呢,你也进去吃两块!”   张巧莲提到的大姐就是大伯家的长女余彩霞。前两年嫁给了县里一户殷实人家做填房,算是青山村的姑娘里,嫁得好的。   张巧莲叫余月留下,并不是她突然大方起来,而是想跟余月炫耀炫耀。自家大姑子就嫁得好,这小姑子也找了户好人家。往后两个姑子贴补着,她的日子自然也能好过多了。   余月当然不想留下,推辞了张巧莲就要回去。屋里余满友听到动静,却迎了出来:“是小月啊?快进来坐坐吧!”   小月叫了声大伯,道:“不了,家里还好多事呢,我就不留了。”   “那你等会儿,我拿点东西你事带着!”余满友转身进了屋,没一会儿手里捏着个纸包塞给余月,道:“这是香儿婆家人带打县里带来的,拿回去给小海吃!”   余月见屋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探出头来打量她,也就没推让,谢过了大伯就回去了。   回到自己家,将大伯拿的点心给了小海,跟余满仓说了余香的事。   余满仓正准备着把肉腌了。这正热的天,要是不赶紧的腌了就存不住。听了这事,只随口嘀咕了一句:“余香这亲事定的可够急的,之前没听说啊。”   赵诚在一边忙上忙下的给余满仓帮忙,两人一个翻肉块,一个往肉上抹盐,合作默契有说有笑的,不知道的人还当这两个是亲父子呢。   余月撇撇嘴,果然是吃人嘴短,拿人手短啊,收了这头野猪,她都没底气赶他走了。   猪肉当然是要送一份去给余杏的。除了一只猪后腿,余月还挑了块肋骨肉,拿篮子装了。带着小海一块去了玉门村。   刚到了刘家院子,却见杨氏挽着个小包袱正要出门。   “娘,你这是去哪呢?”   杨氏见到小月,一脸惊讶。“月儿,你咋来了呢?”   小月拎了一路的篮子,胳膊早酸了。将篮子放在院里的小桌上,道:“家里打了只野猪,爹让我送些过来。”   杨氏高兴地将篮子里的猪肉扒开看了看,“哟,你二哥可是长能耐了,竟然能打到野猪。”   余月张了张嘴,想想还是没把赵诚的事说出来。“娘,你还没说要去哪呢?”   杨氏一拍手,“哎呀,你看我这脑子,一个岔打着就忘了。我正要回去呢,可巧你就来了。”   “回去?大姐月子还没坐完呢,你回去了谁照顾她?”   杨氏放下包袱,将猪肉拎到灶房里收拾,一边对余月道:“你不知道,这些日子选秀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,玉门村好几户人家都急着把闺女嫁了。原本我也没放在心上,可你姐夫前两天去县里领廪米,说县里那都快乱套了,家家都忙着嫁女呢。都传那选秀的官爷没几日就要来了,我这不是急着你嘛,想着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,赶紧给你定门亲事。”   上回余满仓去镇里办货回来,就提过一次选秀的事。余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提到选秀,大家就这么紧张。于是问道:“娘,选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为什么都急着嫁女儿?”   杨氏割了块带骨头的肉放在一边,剩下的都拿盐抹了腌在瓦罐里。   “你还小,当然不知道。当初我嫁给你爹之前,也遇着一回大选。那新皇登基,就要往后宫里选嫔妃啊,还得选侍候的人。太祖皇帝早就下过令,大景皇帝后宫里的人,一律只能在民间选 。这女子一旦进了宫,要是运气好的啊,能封个娘娘妃子的,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做宫女。你可不知道,宫里那宫女可不是人当的,生了病都不能抓药看大夫,只能等死。而且这一进宫就是一辈子,到死也只能烧成一把灰撒在枯井里头。所以啊,谁也不愿意让自家闺女被选到宫里去,那一进去就是天人两隔、永不能见了。好比你吧,娘宁愿把你嫁个一穷二白的小子,也不想送你进宫去啊。所以这一到大选 ,就得闹一次嫁女潮!”   杨氏手脚麻利地将肉处理好了,招呼余月道:“来,帮我打点水洗手!”   余月端了水,问道:“那要是都抢着把闺女嫁了,皇上还上哪选老婆去啊?”   杨氏笑道:“你当谁家爹娘都是疼女儿的啊,也有那贪财的为了几两银子,迫不及待地把闺女送进宫去呢!”   说着又神秘地压低嗓子对余月道:“我跟你爹啊,当初就是因为要避开选秀,急匆匆地成了亲。从相看到成亲,前后不过用了八天呢!”   余月惊讶,这是闪婚啊!想不到她爹娘还是赶时髦的。   收拾好了肉,杨氏跟余月进了屋跟余杏打招呼。小海早已经在逗着娃娃玩了。   不过几天没见,孩子就跟上回大不一样。脸上皮肤变的白嫩了,眼睛盯着颜色鲜亮的东西溜溜转。笑得口水都流湿了衣襟。   余月没见到刘泽昊,问余杏:“姐夫呢?”   余杏逗孩子的手收了回来,怏怏地道:“去他舅家了。”   余月暗道,怎么又去舅家了?她不过来了两趟,两趟刘泽昊都不在家。   “娘,你要是回去了,大姐怎么办?我看姐夫一个大男人,肯定照顾不了大姐母女。”   余杏道:“没事的,娘跟隔壁的徐大娘打过招呼了,托她帮着照看着点。”   杨氏道:“月儿带了好些野猪肉来了,我帮着给腌了,割了一条在灶台上。等会我走的时候顺便给徐大娘送过去,当是谢礼。”   余杏点头,“二青可真厉害了,连野猪都能猎着了。”   余月头大,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是二哥猎的呢,记忆中他从来没猎过比兔子大的野物啊。   想着杨氏待会要回去,二哥受伤的事瞒是瞒不住的,于是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,连带赵诚在余家暂住的事也说了。   杨氏一听,更是坐不住了。拿了肉送去隔壁,千托万托让徐大娘帮着照看些,就急急地带着余月姐弟往家赶。   到家的时候,赵诚正在院里劈柴,余青就坐在边上跟他说话,没见到余满仓的身影。   杨氏低声问余月,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赵诚?”   余月点头,同样低声回道:“死赖着不走呢,娘你可得劝劝爹赶紧让他走,来路不明的,谁知道是什么人啊?”   正说着,余青见到杨氏回来,喊道:“娘你回来啦!”   赵诚听见,也回头看向杨氏几人。咧嘴一笑,喊了声:“余婶!”   杨氏一见这小伙壮壮实实的,是块干农活的料,心里就有了三分好感。再见他生得端正,嘴又甜,三分好感就变成了七分。   “你就是赵诚吧,刚在路上听小月说了呢。可得谢谢你救了二青!”杨氏说着,一双眼睛还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转。   别说,这小子长得还真不赖,这满青山村的后生,没一个能跟他比的。   余月一见她娘这神态,就知道不能指望她去劝爹了。   中午吃饭的时候,杨氏对着赵诚问东问西,赵诚也照答不误。一顿饭的功夫,杨氏就把赵诚的情况问了个底清。知道他是上泷村人,无亲无故的,没地方去,竟然要他以自己娘家侄子的身份在余家住下,等他在找到活计做再走。   赵诚现在一时半会的确没地方去。上回余满仓从镇上办货回来,老六也一路偷偷跟着过来的。夜里他把银子拿了,准备跟老六一块走的。可老六说那县太爷还没死心呢,虽然搜山的人撤了,却贴了公告通缉。劝他再想法子在这多住些日子,等风声过了再出面。   现在看来,余家一家子,除了余月,其他人都是欢迎他的,所以他也就不别扭了。心想这贪财丫头一定是丢了银子,心里不痛快留他这个吃白食的。   他从腰里摸出一包散碎银子出来,摊在桌上,约有一二十两的样子。对余满仓道:“余叔,上回我听你说起过想买辆牛车,把买卖做大些的事。我想着,我暂时也找不着什么活做,总不能这么歇着。所以就想着入个股,跟您一块干,您看成吗?”   余月伸头看了看,都是零碎的银角子,倒不是那整个的银锭 。   她有些弄不明白了,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真打算长期赖着不走了?   余满仓有些激动,他正愁着没钱买牛呢。可又一想,他这营生,本就是小本生意。就算是按小月说的那样做,到底能不能多赚些还不可知,这要是让赵诚入了股,赚不着钱,不是害他损了本钱吗?   “赵诚啊,不是你余叔不愿意。实在是这事到底能不能挣钱还两说。这如果把你拉下水,要是亏了本,岂不是害了你?”   赵诚豪气地道:“没事,要是真亏了本,大不了再赚就是!我一个人吃饱,全家不饿,怕什么!”   余青也说好,“真要是亏了本,我还能跟赵大哥上山去打猎,一个冬天就能挣回来了,是吧赵大哥?”   杨氏还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买卖,余满仓跟她解释了一番,她也高兴地赞同。   事后,余月找了个机会,跟杨氏说了银子丢了的事。并且将自己对赵诚的怀疑也说了,可杨氏的反应却是跟余满仓一模一样。   “银子本不是咱家的,丢就丢了。至于赵诚,我看他不是那样的人,要真是他拿的,他还回来干嘛?”   余月无语,赵诚到底有什么魅力,让大家都这么相信他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老烟滚着来更新,求评论收藏~·~   ☆、互帮互助   赵诚真的就在余家住下了,至于住多久是个未知数。怕叫村里人说闲话,还给他编了个身份——杨氏娘家的侄子。这么一来,余月还得唤他一声表哥。   当然,这声表哥不是白喊的。赵诚为了感谢余家的收留,说要帮着做活,脏活累活都能干。   于是余月不要本钱地使唤他,想着最好能把他累跑才好呢。   “表哥,柴火没了,你能去山上砍些吗?”   赵诚毫不犹豫,“行!”   砍了两担柴回来,赵诚水都没来得及喝呢。余月又喊了。“表哥,这两日没下雨,菜地都旱了,你能帮着浇点水吗?”   赵诚擦把汗,“行!”   浇完菜地,“表哥,水缸空了,能帮我去河里挑担水吗?”   赵诚指指院子里的水井,“为什么不在水井打?”   “眼看着要到旱季了,井里水得省着点用!”   于是赵诚又往河里去担水,跑了三趟才挑满水缸。   “表哥,能帮我添个柴吗?我一个人忙不过来。”   赵诚满头是汗,闻言幽幽地看了眼余月。   要是到现在他还没看出余月的用意,那他就是个傻子了。   杨氏和余满仓这两日为了余月的婚事,急得嘴里长泡,四处托人,这会都不在家。余青的腿终于能走道了,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小海去了大姐家。他还没看过小外甥女呢。   所以这会儿余家就余月跟赵诚两人。赵诚坐到灶膛底下,往里扔了根柴。   这大热天的,灶膛底下真是跟火炉似的。人坐在那,感觉身上的油水都要被烤出来了。看了眼灶台边翻着锅铲的余月,眯了眯眼,道:“小月,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?”   小月正在炒菜,闻言对他咧嘴一笑,“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,你救了我二哥,又拿银子跟我爹做生意,现在还帮着我做这么些活,我为什么对你不满啊?”   赵诚对她咧嘴笑,“没有就好。我也觉得表妹最是善解人意的。对了表妹,我这脚费鞋,你瞧,这大拇哥都出来了。我一个男人也不会针线,还得劳烦表妹帮着补补。”   他伸出脚给余月看,左脚上的鞋子开了口,露出个指甲圆润的脚趾头来。   呵呵,我帮你干活,你也得帮我,互帮互助,这才是好兄妹啊。   余月嫌弃的皱眉。那鞋也不知穿了多久了,都看不出本来面貌,灰里吧唧的。   “表哥怎么不换双新的啊。我看你挺有钱的,随便就拿一二十两跟我爹做生意,不能连双鞋都舍不得买吧?”   赵诚叹口气,“唉,表妹你是不知道啊,我这银子都是在军中时攒下的军饷,一分一钱都是拿命换来的,舍不得乱花呢。”   余月冷笑,“是吗?对了表哥,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。你走的那日早上,我起来的时候大门还是从里头拴着的,你是怎么出去的啊?”   赵诚双往灶膛里塞了根柴,淡淡地道:“噢,这个啊。我怕起的太早,开门会吵着你们,所以跳窗出去的。”   余月在他脸上没看出什么异样,接着试探道:“表哥可能不知道,你走的那天我们家丢东西了。我还当是咱们家引贼入室,叫你偷了东西跑了。不过,好在你回来了,说明这东西不是你拿的。”   赵诚哦了一声,“我怎么没听余叔提起过,丢了什么东西?”   余月胡编道:“也没什么,就是祖上留下来的物件,虽不值什么钱却是个念想。”   赵诚轻嗤一声,心想这丫头是对自己起疑心了啊,怪不得死劲折腾他,一会就他做这一会叫他干那的。   “你确定丢的东西是祖上留下的?”   余月闻言,抬头看他。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   赵诚无辜的道:“没什么意思啊,就是问问。”   这之后,余月一直暗里注意着他的行踪。可他一直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。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?难道真是那山贼悄无声息地把银子拿走了?   快晌午的时候,杨氏和余满仓一脸沮丧地回了家,杨氏没想到自己女儿的名声竟然被传得那样不堪,就连之前来提亲的那些人家都对她避之不见。   眼见着连村里最不讨人喜的林翠都定下了亲事,余月的亲事却还是没着落,杨氏就急得坐立不安。这选秀的事是越传越邪乎了,保不准就是真的。余月可咋办啊?   余满仓也为这事着急,可这事急也没用。“都怪我,老想着留月儿在家多呆几年,到了十八嫁人也不迟,这会可是害了她了!”   杨氏在外头听到了小月跟赵诚的流言后,回来问过小月到底是怎么回事。知道是张巧莲故意夸大其辞在外头乱说,恨不得立马去给她两嘴巴子。说起来还是亲戚呢,她怎么就是管不住那张嘴呢?   余月对这事一直没大放在心上。这事一直是民间谣传,朝廷也没正式的下个诏书,是真是假还两说呢。   余月拿这话安慰杨氏,杨氏却道:“你知道个啥啊?往年一有选秀,民间能嫁的就都嫁了,宫里选不到人。后来就想出了这么个撤,等选秀的官爷到了地方,再宣诏。就是防着适龄的姑娘嫁人!”   余月听她这么说,才感觉到事态严重。她可不要去宫里啊,不管是当主子还是当宫女,那都不是她想要的。看来这婚事还真得抓紧了。   一家子人愁着余月婚事的时候,张巧莲来了,说余香的婚事定下了,今天亲家来人下小定,请余满仓过去吃饭。   余满仓一听又是叹声气。好像满村里的姑娘都定下亲事了,唯独他家小月的婚事还没影。不过着急归着急,饭他还是要去吃的。毕竟是亲兄弟俩,儿女的婚嫁大事,他自然要去撑个场面。   吃过午饭,赵诚借了余青的鞋趿着,真把他那破鞋拿来让余月缝补。而且还是当着杨氏的面,说余月答应他了的。   余月恨不得拿眼刀子把他戳得满身窟隆眼,她什么时候答应他了?!   杨氏却是可怜他,“月啊,顺便帮你表哥把鞋刷了,看这脏的都穿不上脚了!”   余月捂着鼻子将鞋子丢在一边,说明天再弄,无视赵诚那一脸得意的笑。   没一会,余满仓回来了,喝了酒脸上红红的。余月给他冲了杯蜂蜜水解酒。   杨氏问道:“余香跟谁家结的亲啊,早前没说呢,这动作可真够快的。”   余满仓喝了水,“说给了县里的富户家的公子,听说是她大姐彩霞帮着撮合的。”   一听说也是县城的人家,杨氏来了劲,“什么样的人啊,多大年纪,你见着了没?”   余满仓摇头,“说是十九岁,没见着正主,来的是他爹和叔伯。”   余月想起上次去大伯家送野猪肉时,看到的那辆马车。想来就是那户人家了。   当年余彩霞嫁去县城给人当填房,青山村里可是议论了好一阵子。都说余满友贪财,把女儿卖给个半百老头子做填房,前头老婆生的儿女都比彩霞年纪大了。嫁过去了还不定得怎么受罪呢。   可彩霞嫁过去后,隔三岔五地就往娘家捎东西,还常把余香接去县城里住。可见在夫家过得还不错。那些话也就没人再说了。   如今余香也要嫁去县城了,而且是年纪正相当的公子。这事被张巧莲那张大嘴一宣扬,没半天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知道了。一时间村里人都羡慕的不得了,都说余满友好福气,两个女儿都嫁去了县城。以后可有的福享了。   杨氏不免又是一阵叹气,余香比余月还小几个月呢,婚事都定下了。她家余月可咋办啊?   余月也急啊。之前张巧莲乱传谣言的时候,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,竟然连找个婆家都困难。看来她还真是小看了谣言的杀伤力。   可她也奇怪,这事都过去好些天了,怎么还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?难不成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?   如果是真有,那这人也不难猜。除了张巧莲,就是林翠她们几个了。   不过这流言给她带来的也不全是坏事,也有好的。至少让她知道了那些曾经来求娶的人家,都是靠不住的,不过是听了几句流言就不敢娶她进门了。可见当初也不过是图着她的容貌,没几分诚心。所以,这谣言也算是给她排雷了,没得等嫁过去后才知道,后悔都来不及了。   余青的腿好的差不多了,急着上山打猎的事,这会儿正把赵诚的那把弓宝贝似的拿在手里把玩,准备明天就去山上试试。听到他爹娘为着余月的事叹气,突然就冒出了句惊人之言——“要不就让月儿嫁给赵大哥吧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准时更新求收藏~~收吧收吧*^o^*   ☆、嫁人好难   余青这真是一语惊四座啊!   余满仓和杨氏齐刷刷地扭头去看赵诚,就连小海也盯着他。   余青本是随口一说,可这会儿他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想法不错。   “爹、娘,赵大哥长得好又能吃苦,还会打猎。可着这方圆十里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小月的了!”   “而且月儿婚事为啥这么难说?不就是因着赵大哥背了她一回,被人乱传坏了名声吗?他们俩要是成了亲,小月的名声也能保住不是?”   说着他又对赵诚道:“赵大哥你不是准备跟我爹搭伙做生意吗?这要是小月成了亲,咱就是一家人了,做起生意不是更顺当,也不怕叫人说闲话!”   余青越说越乐,余满仓和杨氏也动起心来。他们本就对赵诚很满意,小月的婚事又是迫在眉睫的。要是这事真能成,那是再好不过了。   “二哥你胡说什么呢!”余月眼看她爹娘看赵诚的眼神都变了,忙拦了余青的话,不让他再说。   可余青又犯了二,“我怎么就胡说了,明明就是很好吗。赵兄弟你说是不是?”   赵诚有些尴尬,“这,这事还真不成。你是不知道,我当初在上泷村是定过亲事的。只是回来后我一直没找着定亲的那家人,也不知是被洪水冲走了,还是去了别处。所以……”   杨氏有些失望,可还是问他:“那家人就一点消息都没?”   赵诚摇头。   其实余青很想说,上泷村死了那么些人,那姑娘说不定早就不在人世了。想想又觉得这咒人死的话不太好,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。但他还是想促成这事。“赵兄弟,你当兵那么久,说不定那姑娘早都嫁人了。况且现在又找不到她人,你现在再结亲,这也不算是背信弃义。”   余满仓叹了口气,“二青,别说了。这男女成亲,讲究个缘份,你就别逼赵诚了。至于选秀的事,实在不行,我就把月儿送庵堂里去,绞了头发当姑子。虽然是要苦她一辈子,但也比进宫强啊,至少还能相见不是。”   余月吃惊地张大了嘴,她爹要送她去当尼姑,她没听错吧?   杨氏也生气,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?我就不信我这么好的闺女找不到婆家!”   余满仓也是一时说得急话,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。这么说不是让闺女着急吗?“月啊,爹说的是万不得巳的法子,未必就用得上。爹明天卖货的时候,再四处打听打听,总能找着合适的。”   赵诚也没想到,一向疼女儿的余满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,忍不住去打量他的神情。见他皱着眉,一脸的愁云惨雾,不像是故意说出来激他的。   其实娶亲这事吧,他不是没有想过。当初离家前他爹急急地替他定了门亲事,他就见过那姑娘一面,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。这次回来,那姑娘家的屋子都被泥石给埋了,屋顶都找不着。他心里也明白,这人十有八、九是没了。   他瞅了眼余月,其实这丫头长得还是挺入他眼的。二十好几的人了,他也想娶个媳妇成个家啊。只是如果余家人知道他其实就是那个让他们谈之色变的山贼,不知道还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。   ***   夜里余月躺在炕上,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选秀迫在眉睫,不是她自恋,以她这样貌,若是不能嫁出去,十成是会被选进宫去的。   进宫、嫁人,不用权宜考虑,她肯定是选择后者。可惜她穿过来时间还不长,暂时没还没遇上心仪的人,否则她拼着名声败坏也得把人追到手。   至于这个赵诚嘛。样貌倒是还行,就是对他的底细不了解。而且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。可真要是逼得无路了,嫁给他倒也是条路。   想着想着,又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,那赵诚都说了以前定过亲,可不就是拿这个来搪塞她爹娘。她愿嫁,人家还未必愿娶呢。唉,真是愁死个人,没想到她前世婚姻艰难,这世依然。怎么嫁个人就那么难呢?   迷迷糊糊睡着后,还做了个梦。梦见自己盖着大红盖头,穿着大红嫁衣坐在花轿里。她偷偷掀了盖头从轿帘缝里往外瞧啊,新郎倌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边呢,即威风又精神。仿佛知道她在偷看,新郎倌回过头来对她咧嘴一笑。   娘啊,怎么会是赵诚?!   余月从梦中惊醒过来,猛摇头。怪不得人说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呢。肯定昨晚上临睡前想着跟他成亲的事了,所以才会梦到他。   见窗外的天空已经泛了蓝,余月也睡不着了,索性穿了衣服起来。   知道她爹今天要出去卖货,做了些面饼子给他当干粮。刚做好,余满仓也起来了。   再过几天就要收稻子,没空再出去卖货。所以他想趁这两天多跑些路,多卖些货。   余月送了余满仓出门,家里人除了小海,都陆续起来了。杨氏打算今天去玉门村一趟,玉门村有个葛媒婆,是个远近有名的人物,经她手撮合成的姻缘没一百也有八十。杨氏想去托她给余月说门亲,顺便还能去看看余杏。   吃过饭,日头也出来了。余月怕路上晒,找了顶草帽给杨氏戴上。正要出门呢,院子外头却热闹起来。   “哎呀,余二婶,大喜啊大喜!”随着这喜气的声音,一道红色身影进了院门。后头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。   杨氏一看,这可巧了,来的正是葛媒婆。看这阵势是说媒来了啊!   “这不是葛大姐吗,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!快屋里坐、屋里坐!”葛媒婆四十来岁,杨氏为了显得亲近就称她一声大姐。   杨氏高兴地把人迎进了屋,吩咐小月去烧水泡茶。葛媒婆忙拦住,“二姑娘可别忙活,我今天来可是给二姑娘道喜的呢!”   为了余月的婚事,杨氏这几天连个好觉都睡不上。这会听了葛媒婆的话,就跟快渴死的秧苗遇着了水一样,舒畅的不得了。   余月也没去烧水了,既然是给她说亲事,她总得听听对方是个什么人啊。余青也想留下听听的,被杨氏哄出去了。赵诚见状也就跟着出去了,他留在这的确是不合适。余青没走远,佯装着在院里劈柴,竖着耳朵听屋里动静。   杨氏拉着葛媒婆坐下,道:“葛大姐,不知你是替谁家小子给月儿提亲啊?”   葛媒婆一张圆盘子脸,脑后发髻梳得水光溜滑。一双弯眼笑得眯成缝,“提亲的这家啊,那可不是我葛婆子吹,在你们青山村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,那后生人也长得俊。他家可说了,只要这事能成,彩礼方面绝不会亏了你家!”   杨氏听了,笑得合不拢嘴。“是本村的?”   “正是你们村的宁家!”葛媒婆朗声笑道。   杨氏脸上僵住,宁家?“哪个宁家?”   “还能有谁,你们村不就那一户姓宁的人家吗?宁长旺家的儿子!”   余月脑中一个激灵,宁世轩?!   外头余青听了,扔了手里斧头就冲进门来,对葛媒婆道:“你去跟宁家说,让他们死了这条心,我妹子是绝不会进他们家门的!”   葛媒婆被这突然的状况弄昏了头,看向杨氏,“这、这是怎么说的?”   杨氏沉着脸喝斥余青,“谁让你进来的,你给我出去干活去!”   余青委屈地道:“娘,那宁世轩是个啥人你不知道啊?吃喝嫖赌的他哪样不沾?你要把月儿许给他,不是毁了月儿吗?”   杨氏怎么会不知道,要不之前也不会为这事退了宁家的租。不就是想不受人家的制约吗。可现在,处境不同啊。眼瞅着选秀的官爷就要来了,小月的婚事还没个着落。她能不急吗?那宁世轩虽说是个不着调的,可好歹一个村住着,往后小月受了气,娘家人也能帮衬。再不济,日子过不下去和离也就是了,总好过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,从此再不相见的好。   她现在心里很纠结,如果没有选秀这事,她能立马把葛媒婆哄出去!可是……   余月看出杨氏的犹豫,拽拽她的袖子,低声道:“娘,你进里屋来,我跟你说句话。”   杨氏跟她进了屋,道:“月啊,我知道这宁世轩不是良配,可娘不想下半辈子都见不着自己的女儿啊!”   “娘,你前段日子听秦婶子说,宁世轩在镇上还结了一门亲,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成亲了。他是想着镇里安个家,村里安个家,两头做大。”   “什么!有这事?这个黑了心肝的,他想的倒美!”杨氏这暴脾气,是个一点就着的。当下就出了房,脸色不好的对葛毁婆道:“葛大姐,这门亲我们家不愿意,劳您白跑一趟了。还得烦您去跟那宁家说一声,咱们家月儿就是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,也不会进他宁家的门。”   葛媒婆站了起来,一脸茫然,“这是怎么说的,怎么听你这口气跟宁家倒像是有仇啊。”   葛媒婆是玉门村人,对宁世轩的事还真不太了解。   杨氏也不好多说,只道:“他家儿子都已经成亲了,还来求我家月儿,您说这事我能同意吗?”   “有这事?他们家可没跟我说啊,这我可得去问问。余二婶您可别气,我是真不知道,要不也不会应下这桩事,这不是自毁招牌吗?我这就去宁家问个清楚。”   葛媒婆说着转身就匆匆走了。院门外围着几个看热闹的村人见她脸色不好的离开,想着这事八成是黄了。   有那多事的就道:“这余家是想把自个闺女送进宫去当贵人啊!都这节骨眼上了,有人来求亲还不赶紧的嫁了算了。何况求亲的还是宁家呢!”   余青在院子里听到,拿着劈柴的斧子往院门一立,“走走走,都围这干什么呢?没啥热闹看!”   余青犯起浑来谁都不怕,村里人对他都有几分忌惮。见他横眉怒目的样子,也没人敢惹他,三三两两地就都散了。   赵诚一直在院子里垒柴,屋里的人说了些什么,院外的人说了些什么,他都听得清清楚楚。可他却不能说什么,毕竟他就是个客人,没有立场。   可没想到,葛媒婆走了没多久,宁世轩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厚脸皮的来求、求、求、求、求收藏!!   ☆、混战(捉虫)   因着这事,杨氏也用不着去玉门村了。宁世轩来的时候,她正坐在屋门口,拿着鞋底子有一针没一针的纳着。   “余二婶,你为什么不愿让小月嫁给我啊?”宁世轩一进院子,就冲杨氏嚷道。   杨氏快四十的人了,怎么说在宁世轩面前也算个长辈。可他语气一点也没有把她当成长辈的样子。她心里本就对他窝着火,而她又是个不会憋火委屈自己的人。见状放了手里的东西,站起身来迎到他面前,道:“你个没大没小的,跟谁说话呢?当谁都跟你娘似的惯着你?!”   宁世轩撇撇嘴道:“不是,余二婶,我这不是听葛媒婆说您不同意我跟小月的婚事,我这心里着急吗!”   余月正在屋里,听到宁世轩的声音也没出去。以她娘的强悍,不需要她出头,宁世轩也得不到好果子吃的。何况二哥也在家呢。   余青不过是上个茅房的功夫,回来后见到宁世轩,二话不说拿了棍子就要把人打出去。   宁世轩这回可是有备而来。昨天刚从镇上回来,还带来了一帮子狐朋狗友。这会都在院外候着,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呢。所以他今天是不怕余青动粗的,反正他是横了心,哪怕用抢的也得把余月给抢回去。   “我好心好意劝了我娘,请了媒婆上门来说亲。你这拿个棍子是个什么意思?你知不知道你们家小月的名声都已经烂透了,没人愿娶!也就是我还念着旧情,不忍小月孤伶伶的,想着把她娶回去当夫人。还给她平妻的名份,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?!”   余满仓不在家,杨氏这个爆脾气加上余青这个二楞子没人管束,听了宁世轩的话气得一跳三丈高。一个拿棍子,一个拿柴刀就要把人哄出去。   宁世轩手一挥,招来院外那帮子闲汉。这帮人在镇上都是专干歪门邪道的事,没一个正经人。平日里都是呼兄唤弟,在一块吃喝嫖赌。最会欺怂怕恶,装腔作势。只要有吃有喝有银子供他们使,什么事都愿意干。这回来青山村正是宁世轩许了好处,请来帮着对付余青的。他知道想来强的,余青必定是个障碍。何况上回被余青摔了个狗啃泥,这仇他还记着呢。   这些人中,却有一个余青面熟的,正是刘大赖。想起上回余月被他轻薄的事,他还没来得及去教训他呢。抡了棍子就朝他面上罩去。   杨氏也拿着柴刀胡乱挥舞,那些人见她拿着刀也不敢冲上前,只远远的围着。反正他们只是来混吃混喝的,没必要真拿命去搏,做做样子就行了。   屋里余月见这情形坐不住了,安抚了小海,让他乖乖在屋里待着别乱跑。自己靠着墙根出了门,想去村里找人来帮忙。   宁世轩就等着她呢,见她出来,上前就把路给截了。“小月,你想上哪去?”   余月呸了他一脸口水,“你带这么些人来我家是什么意思?打家劫舍啊!”   宁世轩抹了脸上的口水,放到鼻子下闻闻。果然美人儿的口水都是香的。不像镇上那个丑娘们,一身的怪味。“月啊,哥对你是真心实意的,你还看不出来吗?只要你答应嫁给我,我立马让他们住手。”   余月往后退了退,“你先让他们住手,哪有说亲事还动手打架的!”   宁世轩不依,“你答应了,我马上让他们住手!”   余月看向杨氏那边,见她正举着柴刀在破口大骂,那些闲帮们倒也不敢靠近,只是在一边说些狠话。余青身边也围着好几个人,武力值都不敌他,所以也都是在装装样子,不敢上前动真格的。何况余青只管招呼刘大赖,将他打的跪在地上嗷嗷叫,旁的人就更不会动手了,生怕将余青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。   她又四处寻了寻,却没见到赵诚的身影。心想关键时候这吃白食的家伙溜哪去了,也不知道来帮个忙。   其实赵诚去河边洗他那双破鞋了。虽说昨晚余月碍着杨氏的话,答应帮他补鞋。可他想想这鞋实在是太脏了,让一个姑娘去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。还是自己拿去洗了,让她帮着补补就行。   他当兵的时候,衣裳鞋袜也都是自己洗。只是大男人对这些事都不会太内行,只拿水随便冲冲刷刷就完事。回来的时候远远的见余家院子外围了一层人,急忙跑了回去。   见到院子里的情景,也没去问明白怎么回事。立在院子当中大吼了一声:“干什么呢!“   这一声吼,用了十成十的底气,离的近的人耳朵都震的嗡嗡响。本来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。   余月忙趁着那些闲帮分神,将杨氏扶回了屋里。   宁世轩自然也听过余月和赵诚的传言。眼下见到赵诚,马上就明白了赵诚的身份。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,十分不屑地道:“你就是那个毁了余月清白的野男人?”   余青放了已经瘫在地上起不来的刘大赖,怒气冲冲地朝宁世轩嚷道:“放你娘、的屁!小月的清白啥时候毁了,这是我表哥!”   宁世轩依仗着他今天带的人多,也不怕挑起余青的怒火。“表哥?表哥怎么会跟小月搂搂抱抱的,这事村里可都传遍了。亏你爹娘还好意思出去给小月张罗婚事,你看有一家愿意的吗?也就是我,不计较这些事。还准备明媒正娶把她抬回去呢,可你这一家子也太不知恩。惹得我娘在家气得头疼。你们知不知道,那选 秀的官爷都到了县城了,再不嫁,可就来不及啦……”   余青手里的棍子刚才弄丢了,四下找了找,在猪圈边寻了块用来垫脚的石头就要往宁世轩身上砸。赵诚见状忙拦住了他。   “表哥你干啥,他满嘴喷粪为什么不让我砸他?”   赵诚斜了眼宁世轩,面无表情地道:“打一顿没关系,可别闹出人命来,给他留口气吊着。”   余青明白了他的意思,扔了石头,空手先给了宁世轩一拳头,直接命中右眼窝子。   宁世轩没想到他说打就打,捂着眼眼,恨恨地指着余青。“你还真敢打我!告诉你,就冲你这样,别再想我能用八抬大轿把余月抬回去,让她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当妾去吧!”   余青气急,拉着赵诚道:“我表哥已经跟月儿定下亲了。你就别再做那大头梦了!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,就你那德性哪点比得上我表哥,又有哪里配得上我妹子!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吗,有什么了不起!再不滚,信不信我打得你娘都不认得你!   赵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心想这人什么都好,就是没心眼儿。这撒谎也是有技巧的好不好,可不是什么谎都能撒的。院外还站着好些看热闹的人呢,这话一出口,旁人可是都当了真的。到时候两人没成亲,那余月的名声岂不是雪上加霜?   余月和杨氏在屋里也听到了这话,余月想出去叫二哥别再乱说。却被杨氏给扯住了,“外头那么些二流子,你一个姑娘家的别出去乱搅和!”   发余月只能捺着性子在屋里等着。听到宁世轩说不相信,余青死磕到底,谎话说得比真话溜。然后她又听到宁世轩向赵诚求证,院子里忽得静了下来,静了好一会儿。余月还当出什么事了,急着要出去看看,仍是被杨氏拉住。   “我是跟小月定了亲,你要再来惹事,到处坏她的名声,别怪我不客气!”   一字一句,声音很沉稳,隐隐带着股霸道,让人听不出来是真是假。   片刻后,院子里又闹腾起来。   余月已经定了亲,定亲的对象却不是他,这让宁世轩很跌面子。不光本村里的人,就是他今天带来的那帮子兄弟都知道,他对余月是势在必得的。甚至说了把小月接回宁家就请他们喝喜酒,那些人都羡慕他能娶两个媳妇,说了一堆的恭维话。这会余月却成了旁人的了,叫他怎么收场?只能是打了,仗着人多打得他求爹告娘,就算不能抢回小月,至少能挽回些面子。   院子里乒哩乓啷地响了一阵,然后是唏哩哗啦求饶的声音。最后是余青总结性的一句话:“往后见着我们家月儿,给我夹着尾巴避远远的,否则你那两条腿可就不能自己走道了!”   宁世轩带着人在余满仓家闹事,最后被打得落荒而逃。这事成了青山村的特大新闻,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,连村里的三岁孩童都知道了这事。   余满友家自然也知道了,其实宁世轩在余满仓家闹事的时候,余满友的儿余贵就在院外看着,却没想着进去帮忙,而是颇有兴致地跟其他人一起议论。他回家后就把这事告诉了他爹,余满友知道了,马上就要过去看看。却被余贵夫妻给拦住了。   张巧莲劝道:“爹,余青他打了宁世轩,那宁家能放过他?你这会去了,没得让人看见,到时候宁家连带着怪到咱家头上,咱们家可还租着宁家的地呢。”   余贵的娘两年前生了场大病没了,这之后家里的大小杂事都是张巧莲在打理。余满友只把银钱捏在自己手里,其它的都随余贵夫妻俩折腾。他也知道自己这儿媳妇有些碎嘴子、讨人嫌。弄得余满仓一家子跟他们家生疏了,可这儿媳妇对他从来是孝顺有礼的,把家里的日子也操持得不错。所以平日里有些事情,他就顺着他们小俩口。   可今天这事却不行,余满仓毕竟是他亲兄弟。一个村里住着,弟弟家出了事,他这个做兄长的能不去看看?那不是让人在背后笑话,说亲兄弟俩都不一条心。   余满友坚持要去,张巧莲也不好再说什么,使了个眼色给余贵。余贵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。“爹,这挨打的是宁家小子,二叔家谁也没伤着。你去干什么啊?上回宁家还说准备给咱们家免租呢,虽说事没办成,可至少不会涨租子。你这要是去了,只怕那租子是非涨不可了。”   余满友听了,叹口气道:“你们那二叔到底是怎么想的,小月生得再好看,那也不能当饭吃。这宁家那么些个田地产业,难道还配不上她?”   余贵听话听音。拿了两把锄头拉着他爹下地,“再有个三五天就该收粮食了,咱还是先管好自家的事吧。”说着就拉了他爹一块下地,余满友直叹气摇头,却不再坚持去他兄弟家了。   余香却想去二叔家看看热闹,听说余月跟那来路不明的表哥定了亲,她倒是好奇的很。   从余彩霞送她的物件里,挑了只嫩黄的绢花带着,跟张巧莲打了声招呼就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准时来更新~   ☆、亲事定下(捉虫)   余月家,这会正在召开家庭大会呢。会议的主题就是赵诚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。   “赵大哥,这会村里人都当你是跟我妹定了亲的。不如就假戏真做吧。”余青倒了杯水,很狗腿地递给了赵诚。   赵诚要是跟小月成了亲,不是得叫他一声大舅子?呵呵,大舅子要跟他学打猎,他能不尽心教吗!   赵诚接了粗瓷茶碗,见余青眼里放光,咧着嘴傻乐呵。心想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算盘,他都怀疑余青刚才当着宁世轩的面说他跟小月定亲的事,是有预谋的。   不过他刚才既然说出那番话,也不全是形势所逼。昨晚余青提起这事时,他当时也是有一点点动心的。如今他孤身一人,自然也想成个家,过上安稳日子。虽说现在他没产没业的,可他有手有脚有力气,还怕养不活老婆孩子吗?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劫银子的事被查出来,那不仅是连累了余月,还连累了余家几口人,所以他当时犹豫了。   可刚才宁世轩口气嚣张的说要余月做妾时,他心里就不舒服起来。是,余月的名声是被传得不堪,可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清清楚楚的,而且他还是罪魁祸首。余月真要嫁不出去,他自是要负这个责任的。哪轮得到宁世轩来挑三捡四?   如今话已然是说出去了,他也不多想了,娶就娶吧。要说这也是缘份,如果不是她爹捡了那包银子,他们也不会认识。而他劫那些银子也算是为了做善事,可见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善报。   而且听老六说,那通缉令上画的是个大胡子,啥都看不到只有一双眼。大不了他以后再不留胡子就是了,多大点事!   他这里动了动心思,对面杨氏和余青都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瞧。生怕他说刚才的话不作数。   “婶子,余青兄弟。我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,无家无业的,就滑溜溜一个人。你们要是不嫌弃,愿意把小月许给我,我定会好好待她。我虽没钱却有个好身板能吃苦,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!”   杨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:“不嫌弃不嫌弃,其实婶子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,就觉得你跟我们家小月配得很!这下好了,可真是如了我的愿了!”   余青一拍赵诚肩膀,高兴地道:“那往后我可就是你大舅子啦,再叫你赵大哥也不合适,不如我就叫你老九吧,你看成吗?”   赵诚点点头,“好!”他算是明白了,敢情他就是想图这大舅子的称呼。   杨氏一边念叨着:“月她爹知道了肯定高兴!”一边忙着去翻黄历,要选个好日子。   说的是余月的亲事,她自然是要避开,在里屋竖着耳朵听着。听到赵诚的话时,她心里嘭嘭跳起来。   一辈子的大事,就这么定下了?心里有些乱,又有些欣喜。不管怎么说,定了亲事就能避开选秀。   至于以后的事,谁也不能预知。就算眼下找个知根知底的,谁又能保证她就会过得好。对赵诚虽然不是很了解,可这几天相处下来,至少知道他是个手脚勤快的,虽然有些小奸滑,性情并不坏。   这个封建保守的时代,她也不奢望什么恋爱了。能像她爹娘那样平淡幸福的过一辈子,她就知足。而且感情嘛,总是处出来的。只要她用心去经营,幸福总是会有的。   余香来的时候,杨氏正挑了两个日子,让家里唯一识几个字的小海帮着写在纸上。为了避开选秀,这日子挑的就比较急。一个是六月二十八,一个是七月初六。这两天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。   “二婶,你忙什么呢?”余香进屋跟杨氏打了招呼,眼睛四处溜了溜,并没见到其他人。   杨氏对余香的印象一直不错,见到她来,高兴的道:“香丫头来了啊!这不是你小月姐婚事定下了吗,我这正挑日子呢。你过来帮我看看,哪天好!”   余香凑头过去看了看,见到七月初六的日子,微微笑道:“这真是巧了,我爹给我挑的日子也是七月初六。”   杨氏惊讶道:“是吗,这还真是想到一块了。得了,我也给小月挑这天,到时候你们姐妹俩一块出门子,多热闹!”   余香问她:“小月在家吗,怎么没见到她人?”   余月的婚事有了着落,杨氏心里高兴,脸上的笑就没停过。乐呵地给余香倒了杯水。“小月在后面菜园子呢,你坐着,我去喊她来。”   余香拦了她,道:“不用了二婶,我自己过去,正好跟她说说话。”   余月平时很少跟同龄的姑娘有来往,杨氏都担心她闷得慌。余香要是能常来找她说说话也是好的。“那你们姐俩说私房话去,二婶就不掺和了。”   快正午了,这日头正是烈的时候。小月戴着顶旧草帽子在菜园子里摘菜,准备做午饭。余香怕晒,站在屋子的阴影里喊了一声。“小月,你忙着呢?”   余月抬头见是余香,心想她怎么来了。应道:“你找我有事?”   余香想走到她边上去说话,可刚踏出那片阴影,日头就晒得她脸上发烫,忙又缩了回去。“就是来找你说说话,你先忙着,我在这等你。”   要说青山村的姑娘,余月和余香的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。只是余月生来肤白,怎么晒都不黑。而余香的肤色则是遗传了她爹,黯淡无光。自从她知道世上有水粉这东西的时候,她就开始往脸上抹粉。平日里在家不干活、不流汗,擦了粉看着也是个肤白貌美的姑娘,可这会儿大热天的,一路从家走过来,已经淌了不少汗。脸上擦的粉虽然是大姐余彩霞给她的上好的水粉,也经不住汗水的侵蚀,在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子。   余月摘好了菜,走到余香近前时,便是看到了这么一张花脸。只是余香本人还不自知,见余香过来,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绢花递给她,开口便道:“听说你也定亲了,我特地从大姐送的物件里挑了朵绢花送你。这可是县城百芳阁的东西,二伯货担里卖的那些可不能比。”   余月接过绢花,看也不看,随手往菜篮子里一扔。“多谢。”本来还想提醒她照照镜子的,可她说话的调调依然这么讨人嫌。   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。   余月要做饭,也不刻意坐下来陪余香说话,边忙着手里的活边跟余香搭话。   余香也不在意,翘着兰花指帮余月摘豆角,只是那一根豆角摘了半天还在她手上捏着。“我听人说,你定亲的那人是上泷村的,连间房都没有。那你们成亲后住哪啊?”   余月做活麻利惯了,见她捏着根豆角掐来掐去的,好好的豆角都快被她掐成麻子了,伸手拽了过来。道:“先暂时在家住着,往后再盖房子。”   余香噗嗤一笑,“你又不是招赘,成了亲怎么还能住娘家呢?”   “成了亲也还是我娘的女儿啊,怎么不能在家住?”余月不高兴的道。   余香看出她不高兴,换了话题。“我刚来的时候,二婶正在给你挑日子,挑了七月初六呢,跟我成亲的日子是同一天。你说巧不巧?”   余月心里算了算。今天都六月二十五了,距七月初六也就十来天的功夫。看来她娘还真是着急啊。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谁知道那选秀的官爷什么时候来呢,早成亲早安心。当年她爹娘八天就成了亲,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幸福吗。   “不过你比我好,至少见过对方是什么人。不像我,到今天都不知道要嫁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,倒是送了一堆彩礼来。你看我头上这支钗,就是他家上回一并送来的。好看吗?”余香指着头顶的一支金灿灿的累丝蝴蝶钗问道。   余月抬头看了一眼,看着像是纯金的,起码得值个十几两。也难怪她炫耀,在青山村还真没见过谁家彩礼里头送金首饰的。日子过得好的,最多是送只银钗银镯子什么的。   她点点头,附和道:“好看。”   豆角摘完,她又拿了刀削冬瓜皮。余香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后面。“你那位送了什么些彩礼?”   话说到这,余月已经十分明白,她今天就是来炫耀的。一个嫁给县城的富户,一个嫁给住处都没的穷小子。也的确是挺值得炫耀的。   “他?他光杆一个,哪来的钱送彩礼?什么都没送。”余月答道,既然她要炫耀,那就满足她的意愿吧。满足了好赶紧走人,省得总在这碍手碍脚的。   余香夸张地惊呼了一声,“什么都没送?这也太抠索了吧。听说宁家愿出五亩地做聘礼,二婶还不愿意呢,怎么能因为是娘家的亲戚就把你随便许了呢。”   余月将手里的刀啪的一放,“我娘是嫁女儿,不是卖女儿。”   这话说得有些硬,余香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。她们家收了男方一大笔钱财,余月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她是被家里卖了的?   “卖啥呢?”余青从外头回来,刚到灶房门边就听到余月在说话,大嗓门地问了一句。他身后跟着的是赵诚,两人刚去地里转了一圈。   进灶房见到余香也在,道:“小香来了啊,你们刚才说什么呢,要卖什么?”   余香叫了声二堂哥,“没什么,我跟小月说闲话呢。”   余青一打眼就见到她脸上斑驳的印痕,可她毕竟是堂妹,不是亲妹,中间隔着一层,他也不好意思跟她说。只是扭过头去不再看她,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。   实在是她那模样太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大黄猫了,脸上一道一道的。   赵诚也不认识余香,进来后见余月正灶上灶下的忙活,便主动坐到堪比烤炉的灶膛下。   既然亲事都说定了,那小月以后就是她媳妇了。帮自己媳妇做事,不吃亏!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天气是要热死个人了。。。   ☆、买房啦   打从赵诚进来,余香就一直在暗暗打量他。模样还不错,人高马大的。可看他身上那衣裳,虽然没有补丁却是最便宜的麻布料子,胳膊肘子那都快磨出洞了。   果然是个穷鬼,余香心里得意的笑了笑。因为年纪差不多,自小家里人就喜欢拿余月跟她比较。比个头、比样貌、比品性。一开始她总是要落在余月后头的,后来她学会了怎么去讨好长辈,怎么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。渐渐的余月越来越沉默,而她越来越讨人喜欢。可是一提起青山村最漂亮的姑娘,人们说出的总是余月的名字。所以她心里对余月一直存着份妒意,可现在,她不嫉妒了。长得漂亮又如何,还不是嫁个穷鬼,将来做一辈子的农家妇。而她,可是要嫁去县城做太太的,像大姐那样过锦衣玉食的生活。   她们以后的命运,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她还有什么好嫉妒的。反而有些怜悯起余月来,那么漂亮的一张脸,成亲后要风吹日晒的做农活,恐怕三两年就变成个黄脸婆了。   余香满意的回去了。   赵诚帮着添柴,余月要炒菜时,他就把火烧得旺。要焖菜时,他就把火拔小些。两个人也没说话,偏偏配合得很默契。   余月见他一脸的汗珠子,打了盆冷水又回屋去拿了条干净的洗脸布递给他。“去洗把脸吧。”   既然已经定了主意嫁给他,那还是好好相处吧。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总嫌弃他。得学着发现他的好,这样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。   看他这会主动地帮忙添柴,不就是示好吗?既然他也有意好好相处,她自然不会摆脸子,那不是聪明人干的事儿。   赵诚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洗脸布,没想到刚说了定亲,这丫头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。这是把他当自己人看了?   满心欢喜地洗了脸,擦了身上的汗。赵诚神清气爽地又回到灶房,帮着把余月做好的饭菜端上桌。   杨氏在堂屋里瞧着,也是乐得合不拢嘴。看来这回她没做错决定,就盼着余满仓今天早点回来,好跟他说说自己挑了个好女婿。   说来也巧,杨氏刚盼着余满仓,他人就回来了。   杨氏迎到院子里,“我刚才还在念叨着你能早些回来呢,竟然就真的回来了!”   余满仓将货靠墙摆着,眉毛蹙成一团,道:“月的亲事要赶紧找了,我今天听人说选秀的官爷已经到了隔壁淮阳县,选了好些姑娘呢。恐怕再过几日就要来咱们安礼县了。”   杨氏倒了碗冷茶水递给他,脸上掩不住的得意。“他爹,我今天已经把月儿的婚事给定下了,你就别愁啦!”   余满仓水都来不及喝,“定给谁家了,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呢?”他太了解自己媳妇的性子,就怕她又是一时冲动定下的事,会坑了小月。   杨氏知道他是怕自己乱主事,不高兴地道:“你急什么,这是小月一辈子的大事,我能害我亲闺女?”   余满仓急了,将茶碗往桌上狠狠一掼,“你倒是快说定给谁家了!”   杨氏见他真急了,忙道:“赵诚,就是、就是住咱家的那个赵诚,你昨晚睡前不是还跟我说,赵诚是个能指望的吗?我这回没做错吧?”   余满仓脸色缓了缓,还好是赵诚。他真担心杨氏一急就应了宁家的事,那可真是毁了小月一辈子。   要说赵诚那小子,他的确是满意的。也不知为什么,自打头一回见面他就对这小子有好感。后面几天相处下来,越发觉得他合眼缘。这会真能成一家人了,他自然是高兴的。   吃饭时,杨氏搬来一坛子自家酿的浑酒,让他们爷三个喝了个痛快。   亲事既然已经定下,日子又挑得那么急。许多事就要操办起来了,首当其冲的就是住处问题。   杨氏原本是想赵诚也没地方去,成了亲就还在家住。余满仓却不同意,女儿嫁了人要是还住在娘家,是要被人瞧不起的。   “你们看老秦家那几间旧屋怎么样?虽然破了些,收拾一番也还能住人。要是成的话,我就去跟老秦头说说,花些钱买下来先住着,等往后日子好过了,你们再盖新房。”   余满仓说的老秦家的屋子,就是秦翠莲家的旧屋。三年前他们家盖了新房就搬出去了,老屋一直空着没人住。就在村前的河滩边上。   赵诚也觉得在一块住不好,毕竟他不是上门女婿。当即便道:“还麻烦余叔去问问,若是他家愿意卖的话,我这里还有些银子,买几间旧屋应该是够了。”   余月闻言看了他一眼,上回他说舍不得买新鞋,现在还能拿出钱来买房。看来是个会存钱过日子的,嗯,不错。好感度加一。  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。吃过饭余满仓就直奔秦家问房子的事。   秦家那房子空了三年多了,一直也没打理。本想着就那么放着让它自己破败算了。没想到余满仓会来说买房的事,知道原因后,当即表示让余月他们只管进去住,反正空着也是空着,钱就不必了。   余满仓大小是个生意人,知道拿钱买来的东西才能名正言顺地归自己所有,否则心里总会不安生。两人推来推去,最后以五两银子成交,还附带房子附近的一片林地。   商量好了,余满仓又去请了里正陈大山做见证,约了晚上一块来家吃饭。到时候写个凭证按了手印,事情就算办妥当了。   另外还请了余满友和村里见个走得近的人,也算是给赵诚和小月的婚事当个见证,陈大山是识字的,请了他一并将婚书写了。   晚上这顿饭,杨氏将家里藏的腌肉腌鱼什么的都端上了桌,炕上炕下坐了两桌,吃喝尽兴。赵诚在余满仓的介绍下,一一给各人敬了酒,算是认识了。   第二天一家人就去了河滩边那间屋子。也是土墙草顶的茅屋,却比余家的屋子要大。除了三间正屋,东边还有三间厢房,西边是灶房和柴房,倒座还有个牲口棚。只是久不住人,厢房的墙塌了半边,屋子里也到处结满了蜘蛛网。   屋子后头就是那片附送的林子,不大,只有一亩来地的样子。种的都是桃杏李之类的果树,还夹杂着几棵桑树。   一家子是带了扫帚抹布来的,准备先把这里打扫出来,明天再去趟镇上置办些东西。   厢房既然塌了,也就没去管了。反正只赵诚跟余月两人住,用不着那么大地。三间正屋加灶房,一上午的功夫也就打扫干净了。余青跟赵诚还上了屋顶,将破败的地方都重新压了草。院子里的荒草也都砍了,余满仓还去河滩边挑了几担鹅卵石回来,铺在屋子门口。不过半天光景,小院就换了样子。   这期间,有不少去河边洗衣裳的人从这路过,都会进来问几句。得知是余月往后要在这安家,都道了恭喜。当然也不乏背后言论的。   “他们家小月,往前是多少人家惦着的啊,这会倒被个外村人给娶了。还是个穷小子!”   “谁说不是呢,前段日子传得风风火火的,说余月跟那人有牵扯。怕也是没法子了,为了保全名声,只能跟他成亲。”   “就是,旁人家也不敢娶她啊,你没看那宁家的儿子,以前说要娶人当平妻的,这会只说做妾。这姑娘家啊,重要的就是名声。名声不好,长得再漂亮又怎样?你们看我家余香,是不如余月漂亮,可她懂事守礼,这不就叫县城的大户看中了吗?要不人家那么有钱,想要什么样的县城里没有,偏跑这老山里来娶我家余香?”   说这些话的,正是张巧莲。只是余月并没有听见,否则肯定要跟她闹一场的。   余香也跟张巧莲一块到河边洗衣裳的,听了她嫂子的话,不好意思地道:“嫂子你别说了。”   张巧莲笑着对众人道:“你看我家余香,夸她两句就害羞呢。可不像那些个脸皮厚的,什么丢人的事都做得出来。”   可巧杨氏收拾好了小院,正拿着抹布来河边搓洗,远远地就听见众人的议论里隐约提到余月的名字。故意放轻了步子过来,站在张巧莲身后,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。   杨氏捡了个石头往河里一扔,水花溅了张巧莲一脸。   “谁啊!这是没长眼还是……”张巧莲张口就要骂人的,回过头来见是杨氏,脸上神色变了变。   “是二婶啊,你这走路没声没息的,吓了我一跳。”她琢磨着刚才说的话杨氏有没有听到?   杨氏冷哼一声,“我要不是没声没息的,怎么能听到侄媳妇你满嘴喷粪呢?”   杨氏一点不留情面,直接戳破张巧莲。之前张巧莲四处散播谣言,坏余月名声的时候,杨氏就想搂她大嘴巴子了。只是一直没有机会,毕竟传谣言这事,若不是当场抓到,你去质问人家也不会承认的。   这下可好,撞个正着。她这把子火可是有地出了! 作者有话要说:  杨氏又要大展威武!   ☆、来客   张巧莲心里一突突。她这位二婶可是村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,较起真来,那是翻脸不认人的。别说她这个侄媳妇了,就是当初家里老太太还在的时候,也没在这位二媳妇身上沾到过多大便宜。   “二婶你这是什么话?我说什么了,怎么就、就成你说的那什么了?”心里虽然发虚,可嘴上还得撑着。总不能别人一打脸她就认了,这样也她也丢脸啊。   杨氏手里脏兮兮的抹布往她身上一扔:“你当我是聋的呢!你刚才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?!我们家月儿哪里招你惹你了,值当你这么费心费力地在背后抵毁她!她不过就是伤了脚不小心跌了,叫赵诚扶了一把,你这个当堂嫂的就四处毁她名声,你倒是能图着什么好啊?不就是上回宁家托你说亲,月儿给拒了,让你损失了三年地租,你心里存了怨吗?你有怨你冲我撒啊,你毁一个没出阁的闺女的名誉,你也不怕将来报应在自己闺女身上!“   杨氏不歇气地冲张巧莲撒了一通火气,末了还不解气地朝她呸了一口。   张巧莲今天刚好穿着身新做的夏衣,料子是余彩霞从县城捎来的,精贵着呢。被杨氏的抹布拍在嫩黄的布料上,留下好大一块污渍。心疼的要死,又被杨氏这么连珠炮似的发落一通,心里也积了火。“我怎么就毁她名声了?我说的都是事实,都是我两只眼睛瞧见的,怎么就成造谣了?!”   “你瞧见的?你瞧见她做了败坏名声的事了?你瞧见她做了脸皮厚的事了?那前段日子我还瞧见你坐着宁老抠的马车,跟他有说有笑的呢,这么说来你也是不守妇道、红杏出墙的了?!”   杨氏的话并不是瞎编的,张巧莲前段日子回娘家,刚好碰上宁老抠赶马车去镇上,就顺带捎了她一程。被卖货的余满仓瞧见,回来后就顺嘴跟杨氏提了一句。   没出阁的闺女就怕别人说名声不好,成了亲的妇人就怕人说她不守妇道。杨氏这是下了狠招子。河边这么些妇人呢,这种事是她们最爱议论的。这一嗓子吼了,不论真假,这些人都有话题聊了。   张巧莲脸色不自然起来,“二婶,我好歹叫你一声二婶,你可不能胡乱毁我名声!”   杨氏捡起地上的抹布去搓洗,轻飘飘地道:“我是不是胡说,去你娘家那边一问就知道。那天可不止一个人瞧见你从宁老抠的马车上下去。”   杨氏的声音不大,她们的位置又跟旁人离的有些远。所以杨氏这番话,只有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余香听见了。   她本是想看场好戏的,没想到最后却是牵扯出她嫂子的事来。   张巧莲白了脸色,放低姿态对杨氏道:“二婶,这种事可真不能乱说,流言蜚语可是能要人命的。”   杨氏在石头上狠狠搓着抹布,就像是在搓仇人一样。“你也知道这种事不能胡乱说,那你咋还毁小月的名声呢?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呢!”   张巧莲想到余贵最是个小心眼的人,哪怕是没影的事,传到他耳里也是要当七分真的。何况这事还是真有其事,虽说只是搭了顺风车,其它什么事都没有。可她自己惯来会三分说成七分,假的就成真的,所以她知道这事若真传出去了,那她就是一身臊洗不净了!   当即服了软,轻声道:“二婶,我错了,我就是碎嘴子,真没存什么坏心。二婶你就饶了我吧,跟大伙解释解释,要不传到余贵耳里,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呢!”   杨氏洗好了抹布,站了起来,道:“行啊,你先挨家挨户去说清楚,还了我们家小月的清白。这事我就不会说出去一个字!你要是办不到,那我跟人闲聊的时候恐怕会不住自己的嘴。”说完也不跟她多话,转身就往回走。   杨氏了解张巧莲,她这人啊,你越是好说话,她就越是得寸进尺。你强硬些,她就认怂了。所以这会不想跟她多说,反正火气也出了。   这边收拾好了屋子,杨氏和小月回去做饭。赵诚和余青打算吃过饭上山去砍柴。这院里什么都没有,到时候过来住,头一样少不了的就是柴火,早早备下总不是坏事。   没想到刚要吃饭,院子外头却有人敲门。余青开的门,见是个生人。   那人穿着身靛蓝色的棉布短打,个子不高,身材偏瘦。肤色黝黑,眉毛粗粗的,让余青无端想起小时候见过的蚕宝。眼睛倒是很大,圆溜溜的四处打转,一看就是个精滑的人。   “你找谁啊?”   那人呵呵一笑,“我是来找个朋友叫赵诚的,听人说他住在这?”   余青一听是赵诚的朋友,态度就热络起来。“原来是找老九的啊,快进来进来。”   赵诚在屋里听到声音,已经迎了出来。“老六,你怎么来了?!”   余青听他叫老六,兴奋地问赵诚: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最会出点子的老六啊,我说一看就是个脑子灵光的呢!”   老六有些奇怪地瞥了余青一眼,又看看赵诚——你怎么什么 都跟人说啊?   老六名叫韦小雨。因为他娘生他的时候正下着小雨,就起了这么个名。这名字一直是他心中的疼,所以他不准人直呼他名字,熟悉的都只叫他老六。   老六这趟来给赵诚带了个好消息,可余家人都在他一时也找不着机会说。余满仓客气地留他一块吃了顿饭。当得知赵诚要跟余月成亲时,他瞪得眼睛都突出来了。   “老九,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也不给我捎个信呢?!”   赵诚慢悠悠地道,“这不是刚定下吧,没来得及。”   余月和杨氏没上桌,来了客人又急着去添两个菜。这会儿余月正好端着盘炒鸡蛋过来。老六一双眼就死盯着她瞧,心里暗暗叹气。   当初如果是他来找银子的话,那这姑娘是不是就成他媳妇了?唉,悔啊!   赵诚见他盯着余月看,不高兴地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。拿眼瞪他——这是我的媳妇,你这一脸稀罕的表情是几个意思?   老六收回目光,不满的瞥了赵诚一眼。对他道:“这么巧我被掌柜辞退了,这几天也没什么事。留下来给你帮把手吧,好歹也算是娘家人、不是,是夫家人!”   说着也不管赵诚同不同意,直接对余满仓道:“余大叔,我得厚着脸皮在您家住几天了,我兄弟的喜事,怎么着也得帮他操办得热热闹闹的!”   余满仓喝了点酒,两颊泛着红光,高兴地道:“这敢情好啊,办喜事不怕人多!你就安心住下。”   老六给赵诚甩了个得意的眼神——瞧,我也住下了!   既然老六赖着不走,赵诚也不赶他。吃过饭就拉着他一块上山砍柴去了。   你不是要住下吗?总得帮着做点事吧,可不能吃白食。   赵诚、老六加上余青。三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,一下午的功夫就将河边老屋里的柴房堆得满满的,还顺带把余家的柴垛子也堆得老高。   余月下午趁空把赵诚那双破鞋给补了,量了尺寸,又从杨氏纳的那些鞋底子里挑了合适的,准备给他做双新鞋。要成亲了,总不能穿双打了补丁的鞋。   做饭的时候,赵诚又主动来帮忙。余月把补好的鞋拿给了他。“你先穿着,过两天再给你做双新的。”   余月说话的时候没敢看他。虽然心里都已经想明白了,这就是以后相处过一辈子的人。可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,还是有些不自然。   赵诚欢喜地接了鞋,弯着嘴角对她道:“看不出你还是个知道疼人的,以前还当你只知道心疼粮食呢。”   余月愣住。“什么叫心疼粮食?”   赵诚发现自己说错了话,立马改了口。讨好的笑道:“不是,我是说你是个会过日子的人,会节省。”   余月抿着唇,转身去切菜。背对着他冷冷地道:“你说的没错,我就是心疼粮食,你今天晚饭只能吃一碗!”   赵诚晚上当真就只吃了一碗,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对余月挤眉弄眼——我真的只吃了一碗,我不费粮食,我好养活!   老六一来,余家就住不下了。余青那屋子实在是睡不下四个人。于是赵诚就卷了床炕席,拉着老六去河边老屋那睡。反正大热天的,也不用被子。   老六刚好想找个机会跟他说事呢,嘻皮笑脸地就应了。说是给他们小夫妻去暖房。   河滩边有七八户人家,不像余家屋子在村后头孤伶伶的。而离着老屋不远的地方,有户三间塌了两间的瓦房,就是刘大赖家。被余青狠揍了一顿后,他下地都难,就没跟那些闲帮一块回镇上。在破炕上躺了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。也实在是没东西吃,饿得肠胃像被竹片刮了似的。实在是捱不下去了,拖着腿下了炕。想趁着天黑去哪家摸只鸡来。   远远地见一直空置的秦家老屋竟然亮着灯,好奇的很,便拄着棍子摸了过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老六应该庆幸他出生的时候不是下着小雪。。。。 看文的亲们留个脚印撒个花吧,这样老烟码字的时候会动力十足哒~^o^~   ☆、秘密      老六来找赵诚是有正事的。两人到了老屋这边就聊开了。   “县太爷已经收回告示了,你这事算是过去了。哎,不是我说你,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?说好了有事一块担着,你偏一个人跑去引追兵。嫌命长是怎么的?还好没出什么事。”   赵诚把炕席铺好上了炕,道:“这是上泷村的事,你能出手是仗义,我不能拖累你。再说这不是没事吗。”   老六不满地在他肩上捶了一记,“都是兄弟,什么拖累不拖累的?不过也是你小子福气,要不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?眼馋死我了!”   赵诚问他:“县太爷怎么突然就不查了?”   说起这个,老六嘿嘿一笑,“那老不死的啊,他又琢磨着纳妾呢。后院闹成了一锅粥,正头夫人丢了银子本就不满,还要拿钱出去给他纳妾,吵得要死不活呢!说是要把他贪污的事捅出去。正巧这段日子不是说选秀的钦差要来吗,老东西也怕出事,毕竟那么些银子可不是他几年薪俸就能挣到的。真要让钦差知道,不是自揭老底吗?反正查来查去的也没进展,索性就把这事按下去了。”   赵诚哦了一声,眼神飘向窗外,看着夜空里那轮细细的月牙发愣,“那些孩子都安顿好了?”   “你放心吧,老八用那笔银子在镇上买了两处宅子,中间打通了合成一户,都在里头住着呢。正打算着再请个先生给他们教功课。剩下的银子,省着些也能用个几年了。”   屋里两人聊得尽兴,却不知道所言的语都落入了旁人耳中。   此时刘大赖正窝在墙根底下一动不动,连肚子饿都顾不上了。   他这是发现了多大的秘密!没想到县太爷要抓的山贼竟然在这里。听说可是抢了不少银子,想到银子,他因为震惊而嘭嘭乱跳的心忽然平静下来。   他还欠着镇上赌坊不少银子呢,若是能趁机敲一笔……   翌日,余家一家早早起来,准备去镇上置办成亲要用的东西。可是天不如人愿,总有人在关键时候来闹场。   来的是宁老抠,吹胡子瞪眼的说要把地收回去。限余家三日之内把粮食收了,过了三日那粮食就姓宁了!   地里粮食已经熟了,只是老庄稼人都知道趁着这天气,在地里再晒上两天,到时候打谷子要省不少事。   余家知道,宁老抠是记恨着他儿子被打的事,可那事的确是他家没理。不好明着来报仇,只能在田地上找茬。   五亩地的粮食,往年余家要花上六七天的功夫才能收回来。三天功夫实在是太紧巴了。地里的粮食是一年的辛苦所得,当然不能白白给了宁家。当即决定一家齐上阵,先把粮食收了再准备余月的婚事。   老六和赵诚自然也下了地,就连小海也去了,帮着捡捡稻穗也是好的。   余月留在家里做饭,因为事起突然,家里什么也没准备。只能把前段日子腌的野猪肉拿了出来。   天气太热,先熬了锅绿豆汤晾着。大热天的做活,最怕中暑,喝点绿豆汤降火气。菜园子里摘的黄瓜拍了凉拌,现剥的嫩毛豆用油盐拌了,放在饭锅里蒸熟。咸肉跟辣椒一起爆炒了,油水足又下饭。把杨氏珍藏在橱柜里的鸡蛋也拿了出来,跟韭菜一块炒了。   一个人做七个人的饭,也是够忙的。刚忙和好,人就都回来了。又忙着打冷水拿布巾给他们擦洗。   这样热的天在地里干活,真是要人命。杨氏已经晒得不行,饭都吃不下去,就喝了碗绿豆汤。   “下午我跟老六、余青一块去吧,叔婶你们就在家歇着。三天功夫来得及的。”赵诚边扒饭边提议。   余月也心疼她爹娘,心里将宁家骂了个臭烂。“要不娘你下午留在家做饭,我去地里。”   杨氏还没来得及反对,赵诚就道:“不用,就我们三去,来得及。保准能把粮食都收回来。”心想这丫头真是疼粮食不要命了,这么热的天,她下地去能顶多久?   老六和余青也附和赵诚,反正下午是不让杨氏和余满仓去了,小海更是不让去。   杨氏也的确是心有余力不足了,就留了下来,想着等太阳落了山再去。余满仓却还是跟着他们一块下了地,他是大家长,地里的活哪能不干?   收拾好碗筷,余月又煮了一大锅凉茶,晾凉了装在瓦罐里,准备送去地里。天这样热,他们带去的茶水只怕都喝光了。   因为上次在林子里碰见刘大赖的事,这回她宁愿晒着日头绕远路,也不从那走了。   地里几个男人挥汗如雨,赵诚正在把割好的稻谷用绳子捆了,准备挑到打谷场去。见到小月过来,招呼着几人都到树荫下歇会。   老六灌了一大碗凉茶,一脸满足地道:“还是弟妹知道疼人啊,这鬼天气,山珍海味也抵不上这碗凉茶爽快!”   余满仓看了眼才收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稻子,心里不禁犯愁。草草喝了碗茶又下地去了。   余月把剩的凉茶放在荫凉的地方,拿了赵诚的镰刀也要下地去,被赵诚拦了。“你怎么这么犟呢,你要下地,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就得倒!那不是更耽误事吗?”   余月知道他说的在理,可她心里急啊。这事都是由她而起,看着老爹顶着日头干活,一会都舍不得歇的样子,她真是恨不得去把那宁世轩再打一顿。   赵诚捆了一担稻子挑在肩上,喊了余月跟他一块回去。“你还是回去做饭吧,多做些好吃的就成。中午那蒸毛豆我就挺爱吃的。”   余月白了他一眼,你是挺爱吃,那一盆子有一半都进你嘴了呢!   赵诚挑着担子,脸上的汗就跟水似的往下淌。淌到睫毛上迷了眼,他就抬了胳膊用袖子擦。余月见他那袖子上都结了一层白白的盐霜了。   抽了腰里的帕子,在渠沟里沾湿了递给他。“拿这个擦汗吧。“   赵诚两只手一前一后扶在扁担上,眯眼冲她笑。“不用!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帕子啊。你收起来,别弄脏了!”   余月有些不高兴,心想我都主动把帕子给你用了,你还谦让个什么劲啊。可看他那一脸汗的样子竟然有些不忍,想了想还是抬手替他擦了额上的汗。   赵诚愣住,连脚下的步子都顿住了。原来这丫头也可以很温柔的,比如现在。   赵诚的鼻息都是滚烫的,害得她都有些手软。替他擦了汗就要收回手。赵诚却突然将她手里的帕子抽了去,手指不经意地在她手背上扫过。对她笑道:“这帕子还是送我吧,擦汗好使!”   余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加快步子走去了前头,把赵诚远远甩在后面,才抬手抚了抚乱跳的胸口。   乱跳什么跳,不就碰了下手吗,有什么大不了的?   两人一路往回,到了路口,赵诚往打谷场而去,余月回家。后山的地势高,能看见村前的大路。远远地一辆马车往青山村的方向驶来。余月眯眼看了看,不像是宁家的马车。也不知是谁家来了客人。   ***  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,杨氏还是去了地里,能割一些是一些。余月留在家里做饭,依旧蒸了一大盆的嫩毛豆。   直到天色全黑了,几人才舍得回来。余月忙前忙后的递毛巾、倒茶水。他们那么辛苦,她的后勤工作自然要做好。   小海下午没去地里,歇了午觉后在家待不住,又跑出去疯玩了。杨氏站在院子口扬声喊他回来吃饭。没一会功夫他就旋风似地跑回来,怀里还捧着一大堆吃食。   杨氏问他:“你怀里这些东西哪来的?”   小海将吃食往桌上一放,各种果子点心有一小堆。“大伯家的彩霞姐回来了,这些都是她给的!”   余满仓闻言,奇怪道:“彩霞丫头怎么这时候回来了?”   余彩霞嫁出去三年,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。这会不年不节的,怎么突然回来了?   杨氏边盛饭,边回道:“有啥好奇怪的,那香丫头要成亲了,她这做大姐的回来帮个忙不是常理嘛。”   说到这个,杨氏想起余杏来。“杏儿还没出月子,要不也得回来。小月成亲这事她还不知道呢。等收完粮食我得抽空去一趟。好歹跟她说一声,让她也高兴高兴。”   余满仓点点头,叫余月拿了酒来。原以为三天的功夫肯定不能把粮食都收回来,可没想到多了赵诚和老六两人,今天一天就收了近一半的粮食。大伙都累狠了,得好好喝一杯。   夜里赵诚和老六照旧去河边老屋睡觉。余月扎了一把薰蚊子的艾草让他带着。老六瞧见了,调侃道:“看不出你这小媳妇还挺会疼人啊!”   赵诚得意地扬起眉头,“那是,我的媳妇,不疼我疼谁?”   老六嗤了一声,“得意什么啊,赶明我也找个媳妇,肯定比你这位还疼人!”   赵诚心道,你能找到比余月疼人的,可你能找个即比她疼人又比她好看的吗?   其实他一开始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,纯粹只是想着成个家,生根落户。至于余月,他想的更简单。既然要成亲,那她就是自己媳妇了,大男人疼媳妇,那是天经地义的事。可他没想到的是,余月对他的态度也有转变,这让他心里甜丝丝的。果然,年纪大了还是成个家的好。   “老六,你也老大不小了,赶紧地找个人成家吧!”自己顺心了,他也希望兄弟们过得好。   老六白他一眼,“你当我不想成家啊,这不是没人要吗?   两人到了地方,也没点灯了,直接倒在炕上就睡。不远处地墙角阴影里,刘大赖不错眼地看着两人进了屋,过了好久才回去。   他今天已经打听到,原来那屋里住的就是余家那位准女婿赵诚。心里的震惊是肯定的,却也让他想出个好点子。   既然赵诚想在这落户,肯定是不敢让别人知道他身份的。如果他以此要挟,说不定能弄些银子呢!这么一想,刘大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。可想来想去觉得直接去找赵诚要银子,说不定这小命都能丢。他把主意又打到了余月头上,既然他们都要成亲了,那就是一家人。余月再厉害那也是个姑娘家,吓唬吓唬她,说不定就把银子奉上了!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来是想派赵诚来卖个萌求个收藏的,可他说要给媳妇干活,没空。。没空。。。 PS:基友说看我的文名没有戳进来的欲、望,所以改了名字和文案*——*   ☆、众人来帮忙   宁老抠逼着余家三天之内收粮食的事,一夜之间村里都传开了。第二天一早,就来了五六个跟余满仓走得近的村民,自己带着镰刀来帮忙了。   杨氏感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,要说这人啊,还是得存善心。要不是他们两口子平日里接人待物都不存坏心思,谁家有个什么事,能帮的就伸手帮一把。今天也不会来这么些人给他家帮忙。   余满仓也不推辞众人的好意,领着他们就下地去了。嘱咐杨氏和小月在家里备桌好饭菜。   杨氏不是小气人,家里没肉菜就去抓了两只下蛋的母鸡炖了。腌制的鱼肉也都拿了出来,还特地跑去王家的豆腐坊切了两块豆腐。绿豆汤也照旧熬了一大锅放在井水里冰镇着。   中午干活的人回来的时候,饭菜也都准备好了。果然是人多力量大,一上午的功夫,地里的稻子都收完了。下午只需要把割好的稻子挑去打谷场就成。   刚要准备吃饭,余满友却来了。他跟众人打了招呼后,对余满仓道:“一早就准备来帮把手的,刚好大丫头昨天回来商量些事,给耽误了。”   余满仓连说不必,“都收得差不多了,下午挑回来脱谷子就行。坐下一块吃个饭吧!”   余满友摆手,神色有些疲倦。“不了,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。既然忙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   余满仓见大哥神色不对,送他出了院门。低声询问:“是不是出啥事了?”   余满友叹口气,眉头深皱。“大丫头她……”话说一半,他又深深地叹口气,“算了,没啥事,你回去照应吧。”   余满友是个藏不住事的人,有什么事都摆在脸上。余满仓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。可这会一屋子的人在等他吃饭,他也走不开。琢磨着等晚上闲了再去问问。   来帮忙的几人都是关系亲近的,席间都夸赞赵诚是个能干的,羡慕余满仓挑了个好女婿。赵诚大大方方地受了众人称赞,逐一敬了酒,几轮下来脸颊就泛了红,借口下午还要做活不能多喝,扒了两碗饭就去了余青屋里,打算眯一小会,要不下午干活怕是提不起精神。   倒是老六是个海量,几碗酒下肚脸色都不带变的。以赵诚哥哥的身份陪着众人喝的尽兴。   余月见赵诚喝的有些多,有心想给他送些蜂蜜水解解酒,可堂屋里那么些人,她也不好进去余青的房间。   赵诚心里惦着还要干活,并没睡多久。醒来时众人还没散,他打了声招呼准备先去地里。到了院子里,余月站在灶房门口喊了他一声。“哎!你过来。”   赵诚刚睡醒,脑子还晕糊着。听到余月叫他,眯着眼走到灶房门口,“小月,找我有事?”   余月把蜂蜜水递给他,“用井水镇过的,喝了解解酒。”   赵诚眉开眼笑地接过来一口喝干,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。“这水可真甜啊。”   余月接过空碗,叮嘱道:“你干活悠着点,别太累了。”   “你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走了啊”他心里美滋滋的。看来这丫头还挺关心他的,光棍了这么些年,突然有人疼有人惦记了,这滋味还真是美!   赵诚拿着扁担,顶着日头出去了。余月站在灶屋门看着他离开,猛然惊觉自己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,怕他晒了又怕他累了。   使劲甩了甩头,这种感觉太奇怪了!   赵诚后没一会,来帮忙的众人也都散了。余满仓和余青洗了把脸也下地去了。可那老六,前一秒还好好的,一点不像喝醉了酒的样子,转头人就咚的一声倒下了,怎么叫都不醒。   杨氏还当是晕了呢,吓得直掐他人中。可没一会他就震天响得打起呼噜来。惹得众人哭笑不得,只能把他扶到余青屋里去歇着。   下午余月照例要送茶水去地里,还是走的大路。因着太阳晒,她戴了顶大草帽遮阳,太阳刺得眼睛睁不开,帽沿就压得低了些。一路就低着头疾走,谁想就撞上人了。   “小月,下地去啊!”刘大赖脸上的伤还没好,左眼下面一块乌青,嘴角也肿得老高,说话时就像嘴里含了块石头,模糊不清。   余月一见是他,立刻警觉起来。这里虽是大路,却没有人家,这样热的天更是没有人出来走动。直通通一条路,扫眼望去就他们两个人。   “你是没被打够啊,还敢来截我的路!”余月往后退了几步,拉开距离。   刘大赖也不逼近,呲牙笑了笑,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,疼得直抽气。“你怕什么,这光天化日的我还能把你怎么着吗?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商量的!”   余月冷哼一声,“我跟你能有什么事商量,你再不让开我喊人了啊!”   刘大赖是见识过余月的泼辣的,怕她真会喊人,忙往后退了几步,“你放心,我今天绝不碰你,真是有事要跟你说的!”   余月不耐烦道:“到底什么事,要说就快些,我还有事呢!”   刘大赖前后瞧了瞧,见四周人影都没一个,才压低了声音道:“小月,你知道你定亲的那人是什么来历吗?”   余月没想到他会问起赵诚的事,觉得他是上回挨了打,这会来找事了。“他是什么来历跟你有什么关系!闪开点,再挡着道别怪我不客气!”说着她就撒腿往田地的方向走,刘大赖却双臂一伸,挡住她的去路。   “我就知道你被人蒙了呢,我告诉你小月,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   余月认定他是挑唆,不想再跟他浪费里间。举了手里装茶水的瓦罐作势要砸他,“你再不让开我可砸了啊!”   刘大赖还真有些惧怕她,这丫头看着斯文,动起手来可真是不含糊。上回在林子里被她砸了一石头,脑袋上的疤到现在还疼呢。懦懦地往边上让了让,余月趁机就撒腿跑了。   刘大赖不甘心地在后头追了几步,奈何身上还有伤,实在是跑不动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走。   见她眨眼跑得没了影,刘大赖愤愤地将脚下的一块石子踢得老远。他都还没来得及说银子的事呢,这死丫头跑得倒快。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,又低声咒了几句,一瘸一拐地回去了。   余月到了地里,却只看见赵诚一个人。   “我爹和二哥呢?”她站在田边问赵诚。   赵诚见她来了,停下手里的活,拉着她到一边的树荫下说话。并没有牵手,只是拽着她胳膊上的袖子。余月却因为他这个不经意的举动,心里又微微乱了。   “刚才你大伯来了,好像说是家里出了事,什么人丢了,你爹去帮着找人,二青去打谷场了。”他边说边给自己倒了碗茶水喝了。   “人丢了?难道是胖墩?”说丢了人,余月自然想到是小孩子丢了。胖墩是余贵跟张巧莲的儿子,才六岁。大伯家就这一个孩子,所以余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胖墩。   赵诚摇摇头,“不清楚,我看你大伯那样子似乎不想声张,压着嗓子说的,我也没听太清。”   余月哦了一声。见他仍是拿袖子擦汗,忍不住问他:“我给你那帕子呢,怎么不用?”   赵诚从怀里抽出帕子给她看,“在这呢,你送的帕子我还能弄丢吗。只是脸上太脏了,舍不得用。”   余月将茶碗倒扣在瓦罐口上,避开他的眼神,小声道:“不就是条棉帕子吗,有什么舍不得用的。”   赵诚把帕子又揣回怀里,见她不自在地摆弄茶碗,一会扣在瓦罐上,一会又放到篮子里。忽地就问出句话来:“小月,我还没问过你,你愿不愿意嫁我?”   余月这会是侧对着赵诚的,听了这话手上一抖,差点将茶碗都摔了。   其实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。一开始是想着可以避开选秀,然后又觉得既然定亲了,那两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,得学着对他好些。他现在这么一问,倒让她迷糊了。   如果没有选秀这回事,不用急着嫁人,又或者她还有别的选择。恐怕,还真的不会跟他走到这一步。   赵诚见她久不说话,心里也有些乱又有些急。他知道这门亲事是怎么定下来的。要不是选秀的事迫在眉睫,余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女儿许给他这个不知根底的人。可他是真心想成个家的,既然事定下了,他就会对她好。而且这两天的相处,从她的变化来看,他觉得她也不反对这事的。问出这一句话,完全就是想给自己吃个定心丸,知道自己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。   可余月的沉默,让他有些后悔了,这不没事找事吗?两人好好的,他非得嘴欠的问这么一句。万一她说:我不愿意,我是因为选秀的事没法子才同意的。那他要怎么办?   午后的日头正是最烈的时候,虽是在树荫底下,却是一丝风也没有。聒噪的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嘶鸣,扰得人心烦气躁。   余月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,站起身来,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。背对着他道:“我先回去了,你多歇会,等太阳不烈了再干活。”   赵诚看她走远,心里有些涩涩的。看来她果然是不情愿的。   可不管怎么说,事已经定下了。反正他是认定这个媳妇了,只要他对她好,他就不信还捞不着她的心!   余月并没回家,而是去了大伯家。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,既然知道了,她总得去看看。   到了院子外,却发现院门是从里头拴着的。余月刚要喊门,却见大门‘吱’地一声从里面拉开了。   余香双眼肿得跟鱼泡眼似的,脸上擦的粉早被眼泪给冲的深深浅浅。她没料到门外有人,拉开门就往外冲,跟余月撞了个满怀。   余月不及防,被撞得往后一个趔趄,差点就摔到地上。   余香也没站稳,见来人是余月,满脸恨意地冲她喊道:“你也来看我笑话是不是?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赵诚很实心地想对媳妇好,余月很实心地想好好过日子,这是个甜文啊,真的很甜很甜!!   ☆、大伯家那些事   余月有些莫名其妙,她什么都没干啊!   “小月快拉住她!”余贵一脸急色地从屋里跑了出来,指着余香让小月拦她。接着张巧莲、大伯还有她爹,都一脸急色地从屋里奔了出来。   余月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,就见余香冲着他们嚷道:“我现在就去死,你们休想逼我!”说完转身就要跑,却被自己的裙角给绊了一跤,摔倒在地,余贵趁空赶上来将她抓住。   张巧莲随后赶上,将人扶了起来。“我的好妹子啊,你这是何苦呢。这事闹大了你脸上难道还光彩不成?”   余满友见人拦住了,压着嗓子喊余贵,“还不把人带回来,不嫌丢人啊?!”   余香死活挣不开她哥的钳制,发了疯似的踢腿咬人。仍是被拖回了屋里。   余香在人前从来是乖顺懂事的,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。余月一时起了好奇之心,也跟了进去。却见大伯家人都在,包括那位嫁到县城的大堂姐余彩霞。   余彩霞不过二十来岁,穿着身海棠色的绡纱衣裙,头上插金戴银,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。面貌倒也继承了余家人的好基因,跟余香有几分相似。此时眉尾倒扬,眼含怒色的盯着余香,似乎对她的行为很气愤。   而屋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蹙着眉,愁眉不解的样子。余月察觉到气氛不对,溜到她爹身旁,拽了拽她爹的衣袖,轻声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余满仓对她使了个眼神,微微摇头,示意她别问。   余月意识到事情看来挺严重,往后退了退,站在她爹身后。余香此时坐在椅上,张巧莲正在一旁小声劝解她。   “香啊,你大姐也是迫不得巳,这事不能怪她。再说她也是为你好啊。你现在还小不懂,等将来年岁大了就知道念你大姐的好了!”   余香狠狠擦了把泪,不可置信地反问道:“她为我好?!为我好她会把我嫁给个孙子都比我大的老头?为我好她会骗我?我看她根本就是自己嫁了个老不休,就看不得别人好,非要把我也嫁给个老头她心里才平衡!”   余满友闻言,一掌拍在桌上,瞪着眼斥责余香:“你说的是什么话?她是你亲亲的大姐,能害你?!”   因为余满友这一拍桌,余月才发现,原来桌上还放着只托盘,上头盖着红布。他那一掌带动的气流将红布掀开了一角,露出银闪闪的光来。   是银锭?!   看那托盘的大小,足有十来锭吧!听到现在,她也有些明白了,估摸着是余彩霞替余月做媒的那桩婚事出了问题。本来说是十九少的少年公子,这会却成了老头了。也难怪余香刚才那样反常,依她那高傲的性子,怎么会甘愿嫁跟她姐姐一样嫁个老头?   余彩霞听了余香的话,脸上神色悔暗。张口想要说话,眼神却朝余满仓这边瞥了一眼。   余月立刻明白,这是家丑不能外扬了。他们两家关系再亲,那也是分了家的。   “爹,地里还有许多活呢,既然大伯家没什么事,咱们就先回去吧!”   余满仓也不是没眼力劲的,当即附和。“大哥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有什么事要帮手的,你叫人去跟我吱一声。”   余满友眉头紧锁,点了点头,道:“你回吧,我这不能给你帮忙,反倒耽误你功夫了。”   余满仓客气了两句,就跟余月一块出了门。张巧莲破天荒地送了他们出来,到了院门口的时候,对余满仓道:“二叔啊,这都是一家人,自家人的事就别让外人说道了。”   余满仓明白她这是让自己别出去乱说呢,他向来对张巧莲也没什么好印象,没跟她多话。点点头就走了。   倒是余月,想起她在外头传自己谣言的事,那时候她怎么不说是一家人呢?   “堂嫂,我跟我爹又不是那长舌妇,向来不爱说人闲话。只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。事情要是从别处传出去了,可怪不得我们。”呵,竟然敲打起旁人来了,她还是管好自己那张嘴吧。   张巧莲脸色一变,“小月,你这说的什么话?这屋里就你跟你爹两外人,要是传出风声去了,不怪你们怪谁?”   余月本已经转身走了,听到她这话,回头奚落道:“刚才还是一家人呢,这会又成外人了?”   张巧莲一时语塞,待要再说什么的时候,余月和她爹已经走远了。   余月三两步追上她爹,“爹,大伯家到底出啥事了?听赵诚说,大伯叫你们去找人,找谁啊?”刚才在屋里,她明明看见胖墩坐在角落啃点心的。   余满仓双手背在身后,步子走得飞快。“可不就是找香丫头,村子里都找遍了,谁知道她竟是躲在自家柴房里。你来的时候也是刚找到她,我也不知道到底啥事。”   余月噢了一声。她老爹脑瓜子灵的很,自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,只是这事不方便跟她说罢了。即如此,她也不再追问。   余满仓直接去了地里,余月回到家杨氏正在做针线。余月的婚事定的急,嫁衣现做是来不及了。她把自己当年的嫁衣翻了出来,虽说有些年头了,颜色却还鲜亮着。打算改一改给余月成亲的时候穿。   这会没什么事,余月也拿了针线给赵诚做鞋。   杨氏看见,就打趣道:“哟,这亲事刚定下,就知道给人做鞋了。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!”   余月有些不好意思,给自己找借口。“娘你说什么啊,你没看见他那双破鞋吗?总不能成亲还穿个破鞋,叫人笑话。”   杨氏抿嘴笑,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成了亲你们就是一家子,就是得相亲相爱,没什么可丢脸的!你看我跟你爹,在外头,娘这性子什么时候跟人服过软?可在家里,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,这么些年我跟你爹都没红过脸。这过日子啊,就是图个乐呵,那要是两个人一天到晚的吵个没消停,那日子还怎么过?或是像那文人说的,什么……那词怎么说来着?”杨氏皱眉想了想,半晌一拍大腿,道:“相敬如宾!这词我还是听你大姐夫说的呢,大抵就是两个人客客气气的,各过各的,你说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?”   余月正在照着样子剪布料,听了杨氏的话,也觉得在理。前世她没爸没妈,没人会跟她说这些。可她心里却是一直有个关于家的梦,一家子和和乐乐、开开心心。所以这世她才会特别珍惜,现在她即将要有个自己的小家了,她当然希望那个梦能成真。她才不要整天吵吵闹闹,也不要相对无言。所以亲事定下后,她尽量淡化以前对赵诚的各种成见,试图去发现他好的一面,这样才能融洽相处。而且,她发现换了一种眼光去看待赵诚后,觉得他人还是挺不错的。   “娘,你说我跟赵诚成亲后,也能像你跟爹一样吗?”   杨氏手里拿着针上下飞舞,头也不抬的道:“这我可不能打包票,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?可我看赵诚那小子是个靠得住的,只要你能把他的心抓住,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!”   余月手里拿着剪子的手顿了顿,轻声问道:“怎么抓啊?”   杨氏挑眉笑笑,“这男人喜欢女人啊,不外乎是样貌品性。要说样貌,你这是没得挑了。至于品性,那是各花入各眼。有人喜欢斯文有礼的,有人呢就喜欢性子跳脱些的。可不管是哪种男人都有一个通病——不经哄!只要你能哄得他舍不下你、离不开你,那你可就抓住他的心了。”   余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,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哄啊?   娘俩个边做针线边絮叨。杨氏衣裳改好的时候,日头已经偏了西。   “哎哟,这可不早了,得赶紧做饭去!”东西都没来得及收,都摊在了炕上,匆匆地就去准备饭菜了。   余月也撂了手里的活,跟着一块去做饭。太阳将将落了山,余满仓和余青就回来了。   杨氏打了水给他们洗脸,“粮食都挑去打谷场了?”   余满仓乐呵地直点头,“都挑去了,赵诚在那看着呢。赶紧的端菜吃饭,一会让二青去替他。”   杨氏利落地去摆桌。才两天功夫粮食就都收了回来,心里终是去了一桩大事。余青进了里屋去看老六,只见他还在呼噜大睡呢,也就没喊他起来。让余月留份饭菜给他。   余月应声去了灶房,拿了个大海碗准备盛饭。想想又多拿了一个碗。赵诚还在打谷场守着呢,他那么能吃,干了一天的活指定饿了,还是先给他送份饭菜去吧,等到二哥吃完,那得到什么时候。   这两天活计重,做的都是大米饭。余月把赵诚碗里的米饭压得实实的,挟了些油水十足的菜肉,还有他喜欢吃的蒸毛豆。又拿了个空碗扣上。   “二哥,你慢慢吃,我给赵诚送些过去,你不用急去着换他。”   余青正扒着饭,闻言笑道:“还是我妹子对我好。去吧去吧,跟他说一声,晚上我去守。既然你送了饭,我就洗过澡再去了,劳他多守会。”   余满仓和杨氏看傻子似的看着余青。这儿子怎么这么傻呢,都看不出来小月这是疼女婿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余青为什么被家人称二青呢?一是因为排行二,二是因为,他真的很二啊……   ☆、余杏归来   余月到了村中心的打谷场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四处瞅了瞅,却没见到赵诚。沿着场子走了一圈,才发现他正靠在草垛子里睡觉。   那草垛子在大太阳下晒了一天,里头蕴着一股子热气。想来也是累狠了,才能在这睡着。   她把碗放在一边的青石磨子上。准备叫他起来,手才刚碰上他肩膀,人就醒了。见到余月,高兴地道:“小月,你怎么来了?”   余月指指饭碗,“怕你饿了,给你送些饭菜来。”   赵诚闻到饭香,喉咙里咕噜一声。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就去拿饭。“我还真是饿了呢。”   他没想到余月会给他送饭,心里自然高兴,大口地往嘴里扒饭,像是想以此证明他是真的饿了,这饭送的真及时。   白日里热,人们没事都不大出门。这会儿天色将暗,不少人吃过晚饭都出来溜达串门子。打谷场又是在村子中心,余月已经看见有几个人张头张脑地朝这边望来了。   “快吃吧,待会二哥来换你时记得把碗筷带回去,我先回了。”说完转身就往回走。   毕竟还没成亲,叫好事的人看见了,又得传起风言风语,还是避着点的好。   赵诚嘴里正塞着一大口饭,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她就已经走远了,心里不禁有点落。  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?看来他得加把劲啊!   天色愈黑,这时候也没个路灯什么的。村子里拐拐角角的路也不好走。余月就加快了步子,想趁着还有些亮光赶紧回去。快到家的时候,竟然又被刘大赖截了路。   “怎么又是你?我二哥就在家吃饭呢,你是不是还想叫他打一顿?!”   这里已经能看到余家的屋子,远远地还能看到灯光下人影走动。所以余月这会并不怕,她只要开口叫一声,家里人马上就能赶过来。   刘大赖这回只是拦了路,倒没凑过去。“小月,你听哥说句话,就一句!我这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。”   余月警惕地望着他,只要他一有异动就开口叫人。可这回他倒真没动手动脚,只是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站着。想到他白天的时候也说有话要跟她说。便道:“你到底要说什么?”   刘大赖见她松动,就有些情急地往前走了两步。余月赶紧闪到一旁。“你站那别动!有话就说,要不我可喊人了!”   刘大赖连道:“我不动、不动!我告诉你小月,你定亲的那人,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他就是县太爷天天喊着要抓的那个山贼!”   “你说什么?山贼?!”余月嗤笑一声,她可是见过那个山贼的,一脸大胡子。“刘大赖,你这一天两回地拦我路,就是为了说这事?你是不是脑子叫人打傻了,他要真是山贼还能让你知道了?”   余月不想跟他多话,闪身就走。刘大赖却又跟了上来。   “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,你要不信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。你还不知道吧,县太爷为了抓他还贴了悬赏告示呢。我要是把这事报到县衙,就能拿到五十两酬银!”   余月头也不回,“那你就去告吧!”   刘大赖见她还是不信,加快步子走到她前头,又拦住了她。   “小月,我可不是跟你说玩笑的。这要不是看在你跟他定了亲,我怕这一报官连累你们一家子也得下大狱,那我早就去报了!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。这么着,你回去跟他说,只要他愿意给我五十两银子,这事我就当不知道,从此烂在我肚子里了!”   余月恍然大悟,说来说去是为了银子。“那你自己跟他说去啊,找我干嘛?”   刘大赖语塞,“我、我……”总不能说他不敢吧。   余月不再跟他啰嗦,一气跑回了家。老六已经起来了,正在吃饭,见她回来,朗声道:“弟妹给老九送饭去了?可真是体贴人啊,我兄弟有福气!”   余月见他清醒的很,一点没有醉酒的痛苦。心想他这也能算是门绝技了。喝的时候像个海量千杯不醉,酒杯一放倒地就睡,睡醒了屁事没有。   她喊了声六哥,就进杨氏房里去了。下午做的鞋还在那没收拾呢。转身后还听见老六在跟她爹絮叨:“余叔啊,我这真是过意不去,这活没干多少还尽给你们添乱了!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喝酒,谁知道添了这么桩毛病呢!”   余月笑着摇了摇头,进屋见杨氏还在改嫁衣。   “娘,明天再做吧,这油灯太暗了,伤眼睛。”   杨氏应道:“没事,就差几针了,一会就好。”   余月将下午裁剪好的料子收了起来。做鞋就是纳底子费功夫,这会鞋底现成的,鞋面也裁好了,估计再有个一天的空闲这鞋就能完工。   杨氏收了针,将嫁衣展了开来对着灯光照看。虽是普通的棉布料子,却很厚实,颜色也很正。   杨氏将嫁衣拿在余月身上比划,“行了,月儿你先试试,看哪有不合适的我再改改!”   外边老六吃好了饭,余满仓叫着杨氏出去收拾桌子。杨氏应声去了,出门前还催余月赶紧换上。   余月捧着那大红嫁衣,沉甸甸的。上辈子她活到二十八岁也没能穿上婚纱,这世才十五却要嫁人了。   拴了房门,余月把嫁衣换上。要说她娘亲这针线活做的还真不赖,这嫁衣改的大小正合适。虽说是宽松的,可她往身上一穿楞是将身段都显了出来。可惜这屋里没镜子,她自己的屋里倒是有一面。把房门开了一条缝,见堂屋里没人,估计都去院子里纳凉了。拎起了裙摆嗖嗖地跑到了对门自己屋里。   点了油灯,揽镜自照。镜子里的人红衣似火、肤白胜雪,加之铜镜本就模糊,映照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来,让人觉得不真实,就好像她跟赵诚这桩婚事一样。   她忽然想起刘大赖的话来。她当时只觉得刘大赖是为了讹钱,并不信他的话。可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一想,却又有些心惊。想起赵诚来到余家的时间,正是她爹捡了银子回来后。光这点就有些可疑,早不来晚不来,偏那个时候出现了。而且,他来了后银子还不翼而飞了。   刘大赖虽然是个不靠谱的,他的话不能尽信。可也不是没有道理,他定是知道些什么才敢来找她讹钱,否则他身上伤还没好,是不敢来随便生事找打的。   余月心里有些乱,如果是真的,那她怎么办?他们俩定亲的事村子里都传遍了。真要出了事,就像刘大赖说的那样,余家也是要受牵连的。   越想越觉得这事有谱,也没心思臭美了。换了衣裳,准备等赵诚回来后如实问他。不论真假,她心里总是要有个底,要不天天疑心着,她还怎么能安心跟他成亲。   余青冲了个澡就去打谷场替换赵诚了,余满仓、老六还有小海都在院子里纳凉。赵诚回来的时候就被老六缠着说话,余月找不着机会,就去了灶房烧洗澡水。想着他待会来取水的时候趁机问他。可谁知道老六竟然拉着他去河里洗澡了,连小海都一块跟去了。   大热天的,在河里洗澡当然舒畅,几个人可能是玩得乐不思蜀了。直到余满仓和杨氏上炕睡去了,他们还没回来。余月独自在院子凉椅上等的都快睡着了,终于听到院外传来说笑声。   嗖的跳了起来去开院门,小海一身湿的进了院子。余月伸头朝外看了看,只见两道影子往远处走去。   她问小海:“他们咋不回来?”   小海回道:“赵大哥说他们还去河边那屋里睡,把我送回来就走了。”   小海很兴奋,又道:“赵大哥教我游水了呢!我现在已经能漂在水上不沉下去。赵大哥说我聪明一学就会,明天还教我!”   余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,哄了他去睡觉。心里那件事却像长了毛的霉菌一样,扰得她一夜不得安眠。想着明天无论如何,得找赵诚把话问清楚。   可没想到,第二天一大早,天才蒙蒙亮呢。一家子才刚起床,余杏竟然抱着孩子回来了。   杨氏见到余杏,惊慌地迎了上去,将孩子接到自己手里。“这是咋了,你还在月子里呢,怎么能乱跑?!”   余月看她大姐眼睛红肿着,知道肯定是出事了。扶了她的胳膊进屋。对杨氏道上:“娘,有话进屋说吧。”   杨氏也觉出事情不对,慌张地抱着孩子跟着进了屋。余满仓也起了,赵诚、老六和余青昨晚都没在家睡。小海也还没起来,所以进了屋杨氏也没了顾忌,问道:“是不是刘家小子欺负你了?跟娘说,娘给你找公道去?”   余杏心里憋了委屈,却没人诉说。一路上回来怕叫人看见,都是咬着牙忍着眼泪。这回会到家,见到了亲人,听了杨氏的话。眼泪再也忍不住,扑到娘亲怀里,哇的一声哭开了。   “娘!我可怎么办啊……”话只说了一句,就哭得歇不下气。   余月怕孩子被吓着,从杨氏怀里接了过来。一面安慰道:“大姐,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。出什么事了你跟我们说啊,家里人总会帮着你的。”   杨氏抚着余杏的背,心疼地道:“杏啊,别哭了。月子里哭以后眼睛就瞧不清东西。听娘的话,别哭了啊。受了什么委屈跟娘说,不管出什么事,你还有兄弟妹子,都会替你撑腰的。”   余满仓皱眉坐在一旁。见余杏这副样子,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,余杏是长女,从小就懂事知理,帮着照顾弟妹,谁见了都会夸几句。要不是出了大事,她是不会现在这个样子的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各位美眉们,我是赵诚的兄弟老六,我的技能是千杯不醉! 什么,你不信?不信咱们来比比!你留言我喝酒,一个字喝一杯,看看谁厉害!! 某烟:来来,大家都来灌老六吧!!   ☆、大姐夫的那些事   余杏哭了好久,直到哭累了,心里的委屈也随着泪水发泄出来。才梗着喉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。   原来还是刘泽昊那位舅母徐氏起的妖蛾子。她家的小女儿李英蓉也到了嫁人的年纪,却因为好吃懒做,在村子里名声并不好。这回碰着选秀了,徐氏也着急地替李英蓉张罗婚事,可这会儿不比往常,家家都急着嫁女,那些没成亲的男子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,自是要捡好的挑。像李英蓉这样好吃懒做,长得又不入眼的姑娘,婚事就成了难题。没人愿娶她啊。   那徐氏也不知在是在哪里听说的,选秀的官爷都已经到了县城了。她一急就打起刘泽昊的主意来,拿着过去的小恩小惠逼着刘泽昊娶李英蓉当平妻。   刘泽昊开始是不愿的,可抵不过徐氏的胡搅蛮缠,成天地坐在刘家屋里,说自己怎么怎么帮衬外甥的,又说自己女儿怎么怎么命苦。   刘泽昊逼得没办法,就跟余杏商量。说实在不行就先写张婚书应付着。等选秀的事过去了,再把婚书撕了,就当没这事。余杏自然是不愿意的,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,平白多出个李英蓉来算怎么回事?   她不愿意,刘泽昊也就不再提。只是面对舅舅的时候,他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。所以昨晚舅舅叫他过去吃饭,说是帮着想想法子,他没有推辞就去了。谁知一去就没再回来。   余杏哄着孩子睡下后,在家等的着急。也顾不得还是在月子里了,拿棉帕子扎了头,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去了徐氏家。竟然看见刘泽昊跟李英蓉两个头对头地睡在一张炕上了!  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,一夜没睡。天边泛了蓝的时候她就抱着孩子回家来了。   一家人听完余杏的话,没一个不骂徐氏的。杨氏更是立马就要去玉门村找刘泽昊,被余满仓拦了下来。   “你现在去不正是如了他们的意?他们这事本就做得不光彩,别人不揭破她好意思自己去到处宣扬?说不定这会就等着你去闹呢,把事闹开了也就成定局了!”   杨氏听了余满仓的话,一时没了主意。“那你说咋办?总不能叫杏儿把这气咽下吧!”   余满仓皱眉想了想,道:“啥也别做,就在这等着,看那刘家小子来不来。他要是来了,说明心里还有杏,到时候把事问个清楚。他要是今天不来,咱们晚上再过去。”   他觉得这事是有奚巧的,没弄明白前还是不要闹出动静来,免得到时候叫人知道了,事情收不住。   余满仓在家说话向来是作数的,他这么说了杨氏也只能忍着气,扶了余杏进屋里歇着。   余杏一夜没睡,又大哭一场伤了元气。给孩子喂了奶后就睡着了。   今天还得去打谷场脱穗,余月帮着她娘一块做了早饭,赵诚和老六也就从老屋那边过来了。余杏的事不方便让他们知道,所以余满仓草草吃了饭,就带着他们干活去了。   杨氏心疼余杏,做了碗糖水蛋给她端进屋去。见她没醒又不忍心叫她,就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娘俩。心里头把徐氏那个老懒货骂了个烂透。想着等家里这段忙完了,她一定得去玉门村好好臊臊徐氏。   余月还有一大堆活要做,也就没去打扰余杏。端着一大盆衣裳去河边洗。   许是张巧莲真的听了杨氏的话,在村里说了些什么,这些日子传余月闲话的人明显少了。有人见到她还会说几句赵诚的事。这几天赵诚舍着力气帮余家收粮食,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,倒是给他积下了好名声,说余老二挑了个好女婿,长得俊又能干活。   余月听了心里即甜又愁。刘大赖说的那事,她还一直没有机会问赵诚,心里总是不上不下的。她觉得赵诚不像是坏人,可世事不是她以为怎样就会怎样的。坏人脸上不写字,真要装起来,谁知道他是好是坏?   转而她又想起大姐的事来。刘泽昊虽说是个文人,却并不孤傲迂腐。平日里对她大姐也是知冷知热的,成亲以来都没红过脸。突然冒出这么一桩子事来,也难怪大姐接受不了,想都不想的就跑回娘家了。如果是换作是她,当时就得把人给叫醒了,问个清楚明白,总比糊里糊涂地自己生闷气好。   好在洗完衣裳回去的时候,余月发现刘泽昊已经来了。余杏不愿意见他,他只能守在房门外头。   杨氏则板着张脸坐在堂屋里,准备兴师问罪。余月担心她娘那暴脾气,万一让刘泽昊脸上挂不住,到时候没事也得生出事来。衣裳也顾不得晾,匆匆就进屋去了。   “大姐夫来了啊,大姐这会估计还没睡醒呢。你先坐着歇会吧。”说着又给他倒了碗凉茶。   刘泽昊有些不好意思地挨到杨氏对面坐下,接了茶碗对余月道了声谢。   杨氏对余月的行为很不满。这般客气,哪里还有个兴师问罪的样子?   “小月,去打谷场把你爹叫回来。”她吩咐余月道。   余月点头应了,却还是不放心地对杨氏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。不管怎么样,还是等她爹回来再说。   刚出院子,又遇上了阴魂不散的刘大赖。余月怕叫屋里人听见,压低嗓子道:“你又来干什么?还非得讨顿打不成?!”   刘大赖知道余家屋里有人,也不废话,“我就是来问你,银子的事你跟你男人说了没?我可就给你们三天期限。三天内看不到银子我可报官去了!”   余月现在却不像昨天那样有底气了,万一真有其事,他报了官,家里人都得受牵连。   “我还没找着机会跟他说呢,你急什么?你要想报官就去报吧,诬告可是要吃板子的。官府里的人动手可不像我哥,他们打死人可是不用偿命的,不怕死你就去报呗!” 余月一脸无所谓地说道。无论如何,不能露了怯。就算真有其事,他却宁愿费事来讹她,也不直接去县衙报官领赏,可见其中是有缘由的。   刘大赖的确是不会去报官,因为官府只是贴了捉匪的告示,根本就没有悬赏。他去报了也是白费事,一分银子也拿不到。   “你们俩成天在一个屋里住着,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?我也真是看在一个村的份上,要不早就去告官了。今天算是第二天,明天,明天是最后一天,要是见不到银子我立马就去报官!”   刘大赖什么本事没有,就学会了无赖耍横的招了。自以为很强势地说了一番话,扭头就一瘸一拐地走了。   他一走,余月脸上那无所谓的神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  刘大赖这样三番五次地来要银子,恐怕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了。那赵诚……真的就是那山贼?   余月心事重重地往打谷场去了,并没注意到院墙拐角处立着道身影。   到了打谷场,跟她爹说了大姐夫来了的事。余满仓点点头,跟赵诚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去了。   余月想叫赵诚过来问他话的,可是这里没个遮蔽的地方,又常有人路过。实在是不方便。   赵诚正光着膀子在干活,眼角余光瞥见余月盯着他看,忍不住对她笑了笑。却见她像是有什么心思似的,转身就走了。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笑脸。   好像自从他问她愿不愿嫁之后,她又变回以前那个处处嫌弃他的丫头了。唉,真是自作孽不可活。早知道这样他打死也不问!   余月跟她爹前后脚进的门,也不知她娘说了些什么,只见刘泽昊的眼眶都红了。   余满仓面无表情地进了屋。只是他平时都是乐呵呵的,此时面无表情便是很严肃了。   刘泽昊见他进来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懦懦地喊了声爹。   余满仓点头,示意他坐下说话。又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情,半晌才道:“你的事,杏儿都跟我们说了。当初是你托的媒人来说亲,杏儿也愿意。我们这当爹娘的半句话都没说就同意了。如今你要是想另娶他人,我们也不拦你,只是余杏嫁到你刘家,虽然没侍候过公婆,也是勤勉持家,不生事非,你若是想休她我们却是不答应的。你也是读书人,大道理都懂。若是还念着以往的情分,就和离吧!”   余满仓这番话就像一道惊雷,震得刘泽昊双膝跪地。   “爹!我没想过休了余杏,更没想过和离。我昨晚上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,谁想醒来却见英蓉她……我、我真不是有意的,我要知道会出这么桩事,一滴酒都不会喝的!我真不是有意的……”   刘泽昊一听老丈人说要和离,就乱了心绪。他跟余杏成亲以来,也算是恩爱有加。何况现在还有孩子,他是真的没生过歪心思。可谁知道他那舅母竟然不顾自己女儿的名声,设下那样一个圈套呢。他现在真是悔到了骨子里,肠子都青了。   余月见他这个情形,也不好待在屋里旁听。毕竟有些事,她这黄花大闺女是不能听的,面且姐姐姐夫的事,也不是她这妹子能管的。不过她倒是很放心,因为她爹不是糊涂人,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理。否则刚才也不会说出那番话了。   先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说,一来试探刘泽昊,二来,给事情定了论。如果刘泽昊真的要娶那表妹,那最坏的结果就是余杏跟他和离。   这时代,休弃与和离,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。女子做了有亏品性的事才会被休,往后再想嫁人都难。   余月在院子里晾衣裳,听到屋里刘泽昊呜呜咽咽地又说了很多话,只是声音太低,听不真切。   晾完衣裳,一早就出去玩的小海回来了。   “三姐,我刚才见着余香姐了,她说明天要去镇上置办东西,问你去不去呢,去的话可以搭她家的马车。”   余月很纳闷,昨天还要死要活的人,怎么今天就有心情去置办东西了? 作者有话要说:  某烟:赵诚啊,小月都对你起疑心了,你还在傻乐个什么劲哟! 赵诚:你怎么能这样写?你不是亲妈!! 某烟二郎腿:谁让你只顾哄媳妇,都没空帮亲妈求收藏呢! 赵诚心塞塞,拿了个破碗站到美女扎堆的地方。 “走过路过的天使萌、菇凉萌,留个评戳个收吧~”   ☆、去镇上   余满仓、杨氏、刘泽昊三人在堂屋密谈了很久,余月不好打搅,一直窝在灶房里准备午饭,衣裳都汗湿了。   这大热天的,还得穿着两层衣裳,还是长袖的。灶膛里又燃着火,哪有不热的?   探头看了看,见屋里人没有出来的动静,便将袖子撸的高高的,胳膊放凉水里泡了泡,真是舒服透了。   正要找块布把胳膊上的水擦了呢,一转身却见赵诚正直愣愣地站在门口。   见余月转身,他忙侧过身子。将手上拿的茶壶举了起来。有些紧张地道:“那个、那个茶水喝完了,我是回来添水的。”   余月见他耳根竟然泛了红,又抬手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胳膊,忙将袖子放了下来。   接过他手里的茶壶准备装水,想起刘大赖说的那事来。想着这是个好机会,正好问问他。   “你坐下歇会吧,我有事要问你。”   赵诚嗯了一声,在灶屋门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。却是没敢看她。刚才那一眼就已经让他呼吸乱了节奏,再看他真怕自己会流鼻血。   余月边往茶壶里装水,边道:“昨天刘大赖截我路了,说了一些你的事。我是不信他的,可他今天又来了。烦缠的很,所以我还是问问你,心里好有个底。”得先铺垫铺垫,总不能一上来就问你是不是山贼。万一这就是刘大赖编造的,那岂不是让赵诚心里存了个疙瘩,以为她不相信他。这对以后的相处可没好处。   余月这会是背对着赵诚的,他转过头看着她玲珑的身段,想到刚才看见的那截嫩藕似的胳膊,心思恍惚起来。   余月没听到他说话,又继续道:“刘大赖他跟我说你就是……”   话未落音,院里响起了杨氏的声音。“小月,你过来下!”   余月的话被打断,赵诚恍惚的心思也被泼醒,他根本没听清余月刚才说了什么。见茶水装好了,忙接了过来:“二青还等着喝水呢,我先去了啊。”   余月来不及开口,他已经拎着茶壶蹿得老远了,只得作罢。   余月进了屋,见几人都进了房,正跟余杏说话。余杏眼睛通红,显然是刚刚哭过的,再看刘泽昊也好不到哪里去,脸上泪痕未干。   余满仓惦着打谷场子上的活,嘱咐了杨氏照顾好余杏就匆匆走了。余杏早上没吃东西,杨氏见那碗糖水蛋还在炕头搁着。劝道:“杏啊,把这鸡蛋吃了。你不吃娃娃还要吃奶呢,没得饿坏了自己又饿了孩子。”   余杏摇头说不饿,刘泽昊端了碗送到她面前,小声道:“吃些吧,你要是生我的气,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。”   余月不知这事是怎么处理的,但看她爹既然有心情出去做活,想必这事解决的还算圆满。   她问杨氏:“娘你叫我有事?”   杨氏哦了一声,像是才想起来什么。“去你二哥屋里找身衣裳给你姐夫替换,他要在这住段日子。”说着没好气地白了刘泽昊一眼,又道:“正好这几天家里打粮食,你来了也能搭把手!”   刘泽昊立在炕边,连声应是。   其实他一个书生,在家打小就没干过农活。跟余杏成亲后,杨氏夫妻也体恤他,家里再忙也没叫他这女婿来帮过忙。可这回杨氏她心里憋了气,顾不得体恤他了。   余月在二哥屋里翻了身半新的短打来,杨氏看了说这么好的衣裳穿着干活太糟塌了,亲自跑去翻了件带补丁的破衣裳来。   “就这身吧,干活就得穿这种衣裳,烂了不心疼!”   刘泽昊接了衣裳就去隔壁换了,等他再回来时。余月不禁感叹,果然是佛要金装、人要衣装。刚才还是个斯文有礼的书生,这会就成了个瘦麻杆的农家汉子了,还是一看就不会干活的那种汉子。   刘泽昊打了招呼就往打谷场去了。杨氏见他一句也不反驳,乖乖受教的样子,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一点点。   刘泽昊走了,余月才找了机会问她娘:“大姐跟姐夫,没事了?”   杨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,“他说自个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,不知怎么就跟表妹睡一铺炕上了。醒的时候那徐氏还逼着他负责呢,要他休了你姐娶她家女儿。他不愿意,徐氏就撒泼不让他走,他没法子就应下了。徐氏就硬逼着他当场把婚书写了才让走,也算是他还有点子机灵,借口回家拿纸笔,没见到你姐就一路追着来这了。”   余月哦了一声,看来这事还真怪不上姐夫了,都是那舅母干的好事。“那姐夫怎么在家里住下了啊?”   说到这个,杨氏得意的笑了笑。“这可是你爹的主意,让你姐夫先在家住着,等到选秀的事过去了再回。看那徐氏有没有脸来找麻烦!她要是敢来,我就能让她没脸在玉门村住下去!”   要说她爹还是脑子灵活,这法子还真不错。刘泽昊若是这时候回去,肯定还要被那舅母和表妹缠上的。依他那种耳根子软的性子,只怕缠来缠去事就成真了。等到选秀的事过去,那位舅母也就没必要再缠他了。   到了中午,干活的人都回来吃饭了。人多力量大,一上午的功夫稻子就都脱了粒,接下来只要趁着大日头晒个两三天就成了。也是这次余家收割得早,不用排队等打谷场。要是等过几天大家都开始收粮食了,光是排队都都等上三四天呢。   粮食都收回来了,余满仓脸上又恢复了乐呵呵的笑模样。打算等吃过饭,就去宁家把地退了。   刘泽昊去的迟,也没做什么活。可就这大日头晒着他也受不了,回来了就有些站不住的样子。余青还不知道出了那桩子事,只当大姐夫妻俩是因为小月的婚事才回来的,见刘泽昊那样子,虽然有些看不上眼,觉得他不如赵诚能干活。可毕竟是姐夫,还是搀着他进了屋,让他躺下歇会。   余月特地给大姐炖了只鸡,端进去时,顺便提了句刘泽昊累倒的事。余杏听了垂着眼帘不说话,余月也就没再多说什么,嘱咐她把鸡汤喝了就出去了。   老六昨天闹了醉酒那一出,有些不好意思,主动留在打谷场守着。余青昨天一晚上没睡踏实,上午又累了半天,坐在饭桌上时巳然是闭着眼睛吃饭了。余满仓心疼儿子,让他赶紧吃了去睡会。待会他去打谷场替换老六。   赵诚马上接道:“下午我去吧,翻晒谷子一个人就够了。余叔你就在家歇会。”   余满仓想着他还要去宁家退租,也就没跟他客气了。等过几天他跟小月成了亲那就是女婿了,女婿给老丈人做点活,有什么好客气的!   余月上午在灶房话还没问出口,就一直等着有机会再问。谁知来来回回的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。   下午余满仓从宁家回来的时候遇着余满友了,跟他说了余香明个要去镇上的事。余满仓回来后,跟杨氏商量了一番,拿了几块碎银子出来,约摸有二两左右。准备让小月明天跟着余香一块去镇上买些东西。虽然家里银钱紧,可一些成亲的必需品还是要准备的。本来杨氏也想一块去的,可家里这么些人做活,总得留个人做饭。想来想去,让余月跟赵诚一块去。反正买的东西也是他们日后要用的,自己挑的更合心意。   晚上吃饭的时候,杨氏就把这事说了,赵诚自是满口答应。余青咬着筷子说自己也想去,他都好久没去镇上了。杨氏白了他一眼,道:“等你娶媳妇要置办东西的时候,保准让你去!”   余青不说话了,闷头吃饭。说到娶媳妇,他就想起王家的豆腐了,那豆腐可真好吃,又嫩又滑,放些肉一块炖了,能馋得他流口水。“娘,我想吃豆腐了,明天去切两块吧!”   虽说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,可杨氏是真摸不透他这儿子脑子里在想啥,莫名其妙地又扯到豆腐上去了。   第二天一早,余香家的马车就停在了村前的路口,等着余月和赵诚。   余香也不是一个人去的,他大哥余贵陪着一块。毕竟路太远,就算是有马车速度能快些,可买东西还得耽搁功夫,怎么着也得在镇上住一晚,让余香一个姑娘家单独去肯定是不放心的。   杨氏送余月和赵诚到了路口,叮嘱他们一路小心。余月一一应了,其实她这会心是很开心的,来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去镇上瞧瞧了呢。   这马车是余彩霞带回来的,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,跟余贵一块并排坐在车驾前。余贵没想到赵诚也跟着一块去,嘟哝道:“怎么还去两个人啊,这马车可坐不下。”总不能让赵诚坐到车里头去吧。   赵诚客气地喊了声大堂哥,笑道:“我会赶车,要不请这车把式留下,我来赶车,你看行不?”   余贵不大相信地瞥了他一眼。“你可别以为赶车是个轻省活,这山路可不好走。”心里则是快速地算计着,这车把式如果一块去,吃饭住店就得多花一份钱,这钱肯定得是他出的。如果赵诚赶车,那这份钱不就能省下了?   赵诚拍着胸脯打包票,“你放心吧,我当兵的时候连战车都驾驭过,赶个马车不在话下。”   余贵虽然一脸不信任,可是想着能省几个钱,还是把车夫打发回去了。   余香本是坐在车里,听到外头的说话声,掀了车帘子往外瞧。见人高马大的赵诚背着个小包袱跟余贵说话,而余月则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。从她的角度看去,这两人还真是男的俊女的美,般配的很。   想到自己即将要嫁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做妾,而余月却能嫁给个高大年轻的男人。她心里又生出无尽的妒忌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到了镇上,赵诚的秘密就要揭破啦~ 还有二青,他为什么想吃豆腐呢~   ☆、买首饰   余月跟杨氏道了别,赵诚扶着她上了马车。一进来就对上余香怨愤的目光。想着自己也没得罪她啊,怎么那眼神就像自己抢了她男人似的?   她知道余香并不像表面那样无害,这次要不是想去镇上逛逛,她也不会跟余香同车。所以上车后只打了声招呼,就在余香对面的位置坐了,挑帘看窗外的风光,静默不语。   赵诚驾车的技术果然不是吹的,马车稳稳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。山路两旁都是绿树成荫,所以并不觉得热。余月忽略余香那越来越幽怨的目光,沐着山风,舒服地快要睡着了。   外头余贵正在跟赵诚说话。“听说你是二婶娘家的亲戚?怎么以前没分家的时候都没听二婶提过呢?”   赵诚能跟余月一块出门,现在心里正乐呵着呢。听到余贵的话,心情很好地解释道:“都快出了五服了,要不是这回家里人都没了,我也不会来投奔。”这是杨氏之前就编好的说词,所以他说得很溜,根本看不出撒谎的表情。   余贵噢了一声,“听说你当了好几年的兵,攒下不少银子吧?还把老秦家那旧屋买了,难怪二叔一家愿意把小月嫁给你呢。”   赵诚不是傻大憨,几句话就觉出这余贵是个重利的人。笑道:“当个大头兵哪能攒下什么银子,混个肚饱就不错了。至于那间老屋,因着余叔的交情不过花了几两银子。”   因着心里对余贵有了成见,之后余贵再说话,赵诚就随便应付几句,并不跟他交实底。   马车一路笃笃前行,车里的余月头靠着车壁睡得很沉,头发自然就有些乱了。   余香见了撇撇嘴,解了腰里的钱袋子,将里头的银两拿出来数数。五两一锭的银子,共六锭。三十两银子,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呢!每回去镇上,她爹都抠抠索索的,连块布料都不舍得给她买。这回,这些银子可都是她的,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!   这也是她让余月一块去镇上的原因,她要让余月羡慕!   刚知道要给个老头做妾的时候,她的确是不能接受,所以才会故意躲了起来,想让家里人着急,退了这门婚事。可那晚大姐对她说的话,却让她改了主意。   一百两银子,还有两间铺面。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啊!可她只要愿意嫁过去,这些就全都是她的,甚至更多。   她动心了,虽然心里对这事还是抵触,可她被那白花花的银子勾住了眼。她在大姐夫家住过,知道有钱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。顿顿鱼肉白饭不说,还能有人侍候。跟她每日在山里见到的那些农妇,实在是天上地下。   她动了心,又禁不住家人的劝说,终是答应了这门婚事。提出的条件是要去镇上置办成亲要用的东西,她要风风光光地出门子。家里人当然不会拦着,余彩霞更是大方地拿了三十两银子给她。   这会儿她看着银子,心里异样的满足。可听到外头赵诚的说话声,她心里又有些刺痛。一旦过了门,她就只能守在后院里,整天面对着那个满脸摺子的老头了。   如果她要嫁的不是个老头,而是一个像赵诚那样年轻又俊朗的男子,那该多好。   从青山村到镇上,坐马车也得要大半天功夫。到了晌午时分,赵诚停了车,让马歇会。顺便吃些干粮当午饭。   余月和余香都下了车,在路边树荫下的石头上坐了。赵诚从包袱里拿出杨氏准备的玉米面饼子,递了一块给余月。玉米面不比白面精细,又干又糙。这样热的天气吃起来格外地拉嗓子,余月一口饼子嚼了半天也没吞下去。赵诚见状,四处瞅了瞅,见路边不远有一条小溪,溪水澄澈。他摘了片宽大的叶子卷成圆锥状,盛了些水来递给余月。   “喝口水吧,这溪水比井水还甜。”他蹲在余月身前,两手捧着盛水的叶子。怕水洒了想要就手喂给余月喝的样子。   余月忙接了过来。她又不是没手,怎么好让他喂着喝水。忙接了过来,一捧水洒了大半,喝进嘴也不过就一小口。赵诚拿着叶子准备再去舀些水来。余香却突然脸色不好地站了起来。“吃好了就赶路吧,到了镇上还得买东西呢,没功夫在这瞎耽搁!”说着就率先上了车,还招呼余贵快些。   余月瞥了眼她手上只咬了两口的白面馒头,心想她难不成要减肥啊,就吃那么点。而且他们才刚下车好不好,歇了还不到五分钟。可车是人家的,主人说要走,她一个搭便车的也只能客随主便。   坐了一上午的车,窝着没怎么动,感觉身上的骨头都缩在一块了。上车前伸了伸胳膊脚舒展了一下,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赵诚。   他伸手将余月头上的落叶掸了,“是不是坐车累了,再忍会,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能到镇上了。”   余月点头,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,一掀帘子,又看见余香鼓着腮帮子,恨恨地盯着自己。心道,真是活见了鬼了。自己又没得罪她,怎么总是用那副欠银子不还的表情盯人?!   余月上午睡够了,这会精神足的很。不想因为余香坏了心情,专注地盯着车帘外头。   马车已经出了山区,树木渐少。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,远远地能看见模糊地房屋的影子。应该是快要到镇上了。   心里头雀跃起来,好不容易出来了趟,她一定要好好逛逛,说不定还能找出赚钱的门道来呢。   “看你那么高兴,二叔二婶是给了你不少银子置办东西吧?”一路上都没主动开口的余香,这会却突然冒出了一句。   余月转头看她,嘴角含笑,淡淡地道:“没多少,不过简单办些东西也是够了。”   余香轻嗤一声,“等到了镇上,我要先去金铺挑两件首饰,你也一块去吧。”   余月不以为意,“我不准备买首饰,就不陪你去了。”   却见余香一脸惊讶的表情,“成亲一辈子就一回,你连件首饰都不买?”   余月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惊讶,“成亲跟买首饰有关系吗?难道没有首饰就不能成亲?”   余香抬手摸了摸头上那根金钗,“那倒不是,只是姑娘家嘛,成亲当然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。你就跟我一块去吧,买副银香丁也花不了几个钱的。”   余月心里呵呵两声。听这口气可真是财大气粗呢,银丁香再便宜它也是银子做的,能便宜到哪去?   尽管余月一再表示自己不想去金铺,可到了镇子上,还是被余香拖进了一家福生金铺。   余月本来以为安平镇只是个小镇,到了之后才发现,这镇子不紧面积比她想像的要大的多,而且人流也多。车来人往,商铺林立,一派繁华景像。   余香进的那家铺子,门头上大大的一块金漆招牌,门脸也比别家大,想来在镇上算是数得上名号的铺子。   余香一进门就扑在柜台上看得爱不释手,这个也好看,那个也贵气。恨不得把人家铺子都给买下来。余贵就在边上跟着,挑剔道:“哎呀,这个太贵了,那个又太老气了不适合你。”   余香瞪他一眼:“又不花你的银子,你心疼什么劲?”   余月没打算在这买东西。就站在店堂中间,打量人家的摆设器具。赵诚拴好马车后进来,见她没什么兴趣的样子,上前道:“你怎么不去柜台看看,喜欢什么尽管挑,我送你,只当是成亲的彩礼。”   余月斜他一眼,“你不是连鞋都舍不得买吗?还花钱买这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干嘛?”   “那不一样。”赵诚说道,脸上有点不好意思。“我一个大男人穿得破点怕什,姑娘家谁还不得有两件首饰。”说着拽着余月的袖子往柜台边凑,“我带着银子呢,别给我省钱!”   那边余香看中了一只金镯子,可是那价可不低,她带的三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。摸捏了好久才放下,对那伙计说替她留着,过几日再来买。那伙计看她装扮谈吐,都不像是富家小姐,因此就有些看不上眼。   “姑娘可是说笑了。我们这开门做生意,自是拿钱买货。姑娘若是喜欢这镯子,还是尽快买下的好。要不待会有别的客人瞧上了眼,我总不能不卖啊!”   余香脸上挂不住,将镯子往柜台一丢。“过几日我再来,你这镯子要是敢卖了的话,到时候封了你这铺子可别怪我没提醒!”   福生铺能在安平镇做得有声有色,自是有后台的,谁会把余香这么个丫头的威胁放在心上啊。伙计带着嘲笑道:“姑娘,说大话也不怕让风闪了舌头?买不起的就赶紧走吧,别在这挡我做生意!”   余月听到他们起争执并没过去劝说,余贵那亲哥在呢,他都不急,她操什么心?   不过她也没挑首饰。她不知道赵诚还有多少银子,可不管多少也不能乱花。往后成了亲花钱的地方多着呢。   余香本来还想挑件银首饰的,被伙计这么奚落,丢脸的很,当即恨恨地转身就走。余月也就跟着出去了。赵诚瞥了眼余香刚才扔下的那只镯子后才匆匆地跟了出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世上总有余香这样的人,什么都想拥有,又什么都不舍得放下。不知足,何来幸福?   ☆、孩子们   从铺子出来后,赶着马车不太方便,余贵提议找家大车店,先把马车搁那再出来逛。余香却说大车店太脏住不了人,要去住客栈。余贵刚说客栈贵,余香就发起火来。   “用的是我的钱、我的钱!你心疼个什么劲,那钱就算是省下来了也不会给你花一分!”   余贵被她这话呛的憋红了脸。索性撂了挑子,“是你的钱,你爱咋花咋花,花光了利索!”   余香和余贵去住客栈,余月却想找家大车店。客栈住一晚最便宜也得要一钱多银子,住大车店不过十几二十个铜板。如今手上钱不多,当然是怎么省就怎么住。   赵诚赶着车把余香他们送到了客栈后,打了招呼就准备跟余月离开。却听余香阴阳怪气地:“小月,你们俩可还没成亲呢。这就孤男寡女的单独出去,传出去可不好听。”   余月一路上已经受够她这种怪腔调了,知道她是因为婚事受了打击,所以尽量不跟她搭话。这会却是不想再忍了。“两个人在客栈住一晚可是要花掉两三钱银子的,我带的钱不多你是知道的,不像你如今跟县城的大户人家定了亲,不在乎这么点钱。我们可是要省着过日子的,只能去大车店住通铺。如果有人连这种事都要传出个三六九来,那就随他们去传好了。”   余月也不想跟她多扯,说完就招呼赵诚出了客栈的院子。也没问余贵明天回去的时辰,她宁愿明天走着回去,也不想再跟余香同车了。   本来她还有些同情余香的,觉得她被家人摆了一道要给老头子做妾,也怪可怜的。可今天看她这样子,根本就是被钱迷了眼嘛,刚才在金铺里还耍起威风来。也不知道是要给谁做妾,让她这么得志。   赵诚见她气呼呼的样子,背着包袱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。“小月,你别生气了,跟这种人犯不着。”   余月闷头往前走,她对镇上不熟,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大车店。猛地停了步子,对赵诚道:“你知道哪里有大车店吗?”   赵诚把包袱往肩上一扔,笑道:“这你可算问对人了,走,我带你去!”   说着又习惯地拽着余月的胳膊就走,大街上人来人往的,他这行为自然引起路人侧目。余月有些恼羞地挣开他的手,“我自己会走,你别总拽着我。”   赵诚挠挠头,“我这不是怕把你弄丢了吗!”   余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,还弄丢?!   赵诚只好老实地走在前头领路,余月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。这一路她虽然尽量不去想,可刘大赖说的那事就像是在心里长了根刺似的,动不动就冒出头来戳一下心窝子。想当做没这事都不成。   “哎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以前都是叫他赵大哥,可这会再这样叫,总觉得有些别扭。叫名子又太生疏,索性就用‘哎’来代替了。   “什么事你说。”赵诚放慢步子,保持跟她并排走着。   余月抿抿唇,并没有看他,道:“就是上回在灶房跟你说的那事,刘大赖他说……他说你就是抢了县太爷的那个山贼。”   脚边一个石子,余月踢了过去,看着它骨碌碌滚了好远。   这事不管是真是假总要跟他说的。假的最好,心里去了桩事。若是真的,刘大赖拿了把柄若真跑去县衙告发,那他只怕是没有好下场,让他心里有个底也好。   赵诚步子顿了顿,也没有转头看她。问道:“那你信他的话吗?”   本来这事他就没打算瞒着她的,准备这次来镇上就将事情全盘告诉她。毕竟那些孩子他是撒不开手的,成亲后她早晚会知道,与其到时候被她埋怨,不如早早告诉她。如果她真的因此而不愿意,那他也不会勉强。   余月抬眼看他,“我不信他,我信你。你说是就是,你说不是就不是。”   赵诚忽然笑了,她说信他,其实这丫头心里是有他的吧。   他没再说话,牵了余月的手加快步子往前走。这回不是拽着袖子,而是十指相扣、掌心相贴。任余月挣他也不松开。   “哎呀你松开,好些人看着呢!”   赵诚朝她笑,“看见又如何,再过几天你就是我媳妇了!”其实他有十成十的把握,余月知道真相后不会离他而去。  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,他发现余月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丫头,虽然话不多脾气也坏了点,可只要是她接受的人和事,她就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维护。他相信那些孩子会让她心软的。   赵诚牵着余月越走越远,渐渐远离热闹的街道,到了一片住家区。屋子之间相互挨的近,中间留下细窄又长长的巷道。他拉着她在巷道里左拐右拐,在一座普通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。余月抬头去看,没有门头也没有招幡。   “这是大车店?”   赵诚摇头,“这里是……一个朋友家,他们家地方大,我们在这借住一晚。这里可比大车店干净多了,还能省了住宿钱。”   余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“余香说的没错,我们还没成亲呢,你带我上你朋友家住算什么事啊?再说这两手空空的就上门,叫人说你不懂事。”   赵诚抬手拍门,道:“你放心吧,我这朋友他不在意这些。再说这里是镇上又不是在村里,你不说我不说,谁知道我们俩住这了?”   余月还待说些什么,已经有人应了门。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,因为年纪大了,腰背有些佝偻,身上的衣裳虽然带着补丁,却是干净整齐,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。   “是老九啊,快进来进来!”婆婆似乎很高兴见到赵诚,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进了门。见到跟在他身后的余月,问道:“这位姑娘是?”   赵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“风婆婆,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。”   风婆婆比刚才笑的更开心了,眼角的褶子都堆到了一块。“我说这姑娘看着这么眼熟呢,原来是老九的媳妇,快进来进来!”   余月奇怪地看向赵诚——我没见过这位婆婆啊,怎么就看着我眼熟了?   赵诚凑到她耳边小声道:“风婆婆年纪大了,记性不好。怕自己忘了人,见谁都说眼熟。”   余月恍然,她觉得这位婆婆还真是挺可爱的。   院子不大,布局跟四合院差不多,正屋三间,左右各四间厢房。院子里也没种什么花草,只当中间一棵很大的桂花树,树干一人合抱都难,想来是有些年头了。只是现在还没到桂花飘香的季节,要不肯定是满院都飘着桂花香。   风婆婆引着他们进了正屋的堂屋,张罗着泡茶。赵诚问道:“老八呢,怎么没见着他?”   风婆婆记性虽不好,嗓门却很大,中气十足。“他呀,一早就出去了,说要给那帮捣蛋鬼请个先生,让他们学着识字,也好收收他们的性子。”   这事老六上回就跟他说过的,没想到都这些天了,先生还没请到。   余月接了风婆婆递过来的茶,道了谢。风婆婆却盯着她不转眼珠了。   “九啊,你媳妇长得可真俊,你小子有眼光!”   余月有些不好意思,去看赵诚,却见他正看着她笑。“婆婆,你可说对了,我媳妇可是整个村子里最俊的!”   说完他又四处张望,“怎么没见那帮捣蛋鬼?”   风婆婆朝后面一指,“几个小的在隔壁院子睡着还没起来,其他的都在后头院子里挖菜地呢。老八走的时候说了,今天必需得把菜地打理好,否则晚上没饭吃!”   赵诚起身,“我去看看。”说着又对余月道:“我带你去见些人。”   余月跟着他到了后院,只见不大的院子里,一群孩子正在干得热火朝天。大一些的不过十一二岁,小的不过四五岁。还有那路都走不太稳的,也晃着步子在拔草。   大略数了数,得有八九个孩子。这年头虽然没有计划生育,可谁家也不会生这么多孩子啊,听风婆婆刚才的话,还有更小的孩子。加起来岂不是有十来个?!   她拽拽赵诚的袖子,“你那朋友有这么多孩子?”   赵诚没来得及说话,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已经看见了他,高兴地喊着九爹朝他怀里扑了过来。   赵诚一把接住,将男孩高高举起。“小豆丁,想九爹没有?”   小豆丁抱着赵诚的脖子,“想!吃饭想、睡觉想,连做梦都想!九爹你到底去哪了啊,这么久都不回来!”   小豆丁这么一喊,别的孩子也都朝赵诚扑了过来,“九爹九爹”地喊着,一个比一个响亮。   余月有些头大,难不成这些都是赵诚的孩子?!   赵诚挨个摸了每个孩子的头,朗声笑道:“九爹给你们找娘去了,所以才没空回来!”   孩子们齐刷刷地看向余月,一个小女孩直接就抱着她的腿,“娘你好漂亮,娘你抱抱我吧!”   小女孩不过三四岁,梳着两个羊角辫,大眼睛扑闪扑闪的,就像个洋娃娃。余月根本没有抵抗力。刚蹲下身,小女孩就‘吧唧’一口亲在余月的脸颊上。   几个小些的孩子见状,也都围了过来,又是喊娘,又是吧唧的。弄得余月应接不瑕。   好不容易得了空,她给赵诚放了个眼刀子——你得给我好好解释解释!! 作者有话要说:  孩子们出场啦~   ☆、坦白   好不容易哄住了那群孩子,赵诚带着她到了隔壁一个院子。两个院子是相连的,中间的院墙上打了道门,供人通行。   这边的院子要稍小些,只有一排四间屋子,院子里倒是种了不少花草。赵诚带着余月进了一间空屋。让她坐在炕上。   余月就安稳地坐着,双手抱在胸前,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。   赵诚端了把凳子坐在她面前,不自在地挠了挠头。“那个,小月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   余月轻哼一声,你早该说了好不好?!其实之前在街上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时,她心里在就明白了几分。知道刘大赖说的事十有八,九是真的了。   赵诚知道她不高兴了,不安地从凳子上移到她身边坐下。   “你知道上泷村的事吧。一场洪水毁了整个村子。我回去的时候,整个村子都没了人烟,家里的亲人,儿时的玩伴……都没了。”赵诚垂着头,低低说道。   余月转头看他,这事她是知道的,天灾面前人如蝼蚁。想起他曾说过自己是上泷村人,当兵回来后,家里人就都没了。余月前世是孤儿,她很理解那种世界诺大,却只有自己一人的寂寞。心中一软,没有出声,听他继续说。   “后来,我在山上遇到了风婆婆。才知道原来村子里还有人活着,而且不止一个。因为村子没了,他们就都去的地方讨生活了。而这些孩子就是他们爹娘用自己的命救下的。发水那天,风婆婆因为在山上采药才逃过一劫。村子都被淹了,她就带着这些孩子们住在山上,靠野菜野果填肚子。也有附近村子里的好心人,时常接济些粮食,她才能让这些孩子们都活了下来。我跟老八都是上泷村的,他家的人也都没了,遇到风婆婆之后,才知道他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,就是刚才那个小豆丁。”   赵诚说着,抬眼看余月,见她并没有不耐的样子,继续说道:“其实刘大赖说的事……是真的。那银子的确是我跟老六一块劫的,为了养活这些孩子……你也该听说过那县太爷贪财无为,拿了赈灾银子就给灾民发了些霉米。所以我才跟老六合计着去劫他的银子,反正那钱本就是给灾民的。”   赵诚说完,有些忐忑地等着余月表态。余月却冒出一句:“那这事刘大赖是怎么知道的?他跟我要五十两银子呢,说是不给的话就要去县衙告发你!”   说着又想起件事,惊道:“糟了!他说只给三天期限,到了三天没见到银子的话就要去告发!今天好像已经是第三天了,他要是去报官怎么办?!”   赵诚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追问他隐瞒她的事,反而担心会被刘大赖揭发,心里顿时安定下来。   “你放心,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听说的。可他既然是图银子,就不会去告官。否则他一分银子也拿不到。”   余月奇怪,“为什么啊,县太爷不是悬赏了五十两抓你们吗?”   赵诚轻笑。“就县太爷那吝啬鬼,除非抬小妾,否则他根本就舍不得把银子往外掏。而且老六说抓我们的告示都已经收回去了。这事暂时算是过去了。”   余月哦了一声。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,她不是应该要责问他,为什么要骗她的吗?怎么反倒操心起他的事来。   他这是妥妥的骗婚吧?隐瞒自己那么多事,亲事都定下了才跟她说这些。虽然她也觉得他抢银子的事没错。可是这毕竟事关重大,而且虽然他没说,她也看出来了。这么些孩子,以后就是他肩上推不掉的责任了。她如果嫁给他,这责任必然也有她的一份。   这份责任太沉重,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起来啊。   其实她现在若是悔婚,还是来得及的。可一来,悔了婚她又要面对选秀的事。二来,她心里对赵诚生出敬仰之情。这么多孩子,他一个男人,说扛就扛下了,虽然有老八老六他们一块分担着。但养孩子毕竟不是儿戏,不仅要让他们吃饱穿暖,还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,等长大了,还得给他们成家立业。这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做就做的事,这是一辈子的事。余月觉得,他能够义无反顾地收养这些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,从本质上来说,他就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。   心里头纠结的很,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。站起身来,想去院子里走走。赵诚一直看着她呢,见她起身以为她是要离开。忙拽住她的手,看着她的眼道:“小月,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了?我没打算骗你的,这次来镇上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事。就算你不提刘大赖的事我也要告诉你的,真的!”   余月想挣开他的手,却挣不开。急道:“你先容我想想。”   赵诚不放手,反而将人搂进怀里。“小月,你信我。我能照顾这些孩子,也能照顾你。我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,让上泷村再恢复以前的样子,让这些孩子都有家。你陪我一块看他们长大,好吗?”   余月被他紧紧拥着,耳边是他嘭嘭的心跳声,呼吸里也全是他的味道,淡淡的青草的味道。   心乱了,脸也红了,想挣开却又没有力气。落在额上的那蜻蜓点水式的一吻,更是让她失了心智。   “啊,亲了亲了!九爹亲娘亲了!”门边忽然传来一道调皮的声音,接着便是呼啦啦的拍手声。   余月抬头一看,只见门边站着四五个孩子,都在兴高采烈地拍着巴掌。   额头滑过三道黑线。难不成她跟赵诚刚才的举动都被他们看见了?   没好气地推开赵诚,转身领着孩子们出去了。可她那表情落在赵诚眼里,却成了害羞。心想老六教的这招果然好用,不过是亲了下额头她就害羞了,要是亲在嘴唇的话……   唉,不能想,想多了上火!   九爹找了个娘亲的事在孩子们当中传开了,睡在炕上的那几个小不点也不安分地爬了起来,全都跑来找余月抱抱。   余月数了数,共十四个孩子。九个男孩五个女孩。风婆婆就在边上给她一一介绍。   “这是乔梁,这群孩子里最大的,今年十二岁。”   余月打量这个叫做乔梁的孩子。正是长个子的时候,身子很单薄。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围过来叫她娘亲,而是远远看着。他有一双很好看的凤眼,细细长长的,想来长大了也是个俊朗的人物。   风婆婆又指着个穿着蓝色碎花衣裳的小姑娘,道:“这是大花,今年十岁,她边上的是二花。她们两个是姐妹。”   大花和二花长得很像,性子动不同。二花听到风婆婆介绍自己,嘴甜地叫了句‘九娘亲’。而大花却只是羞涩地笑了笑,不好意思叫人的样子。   孩子里也就这几个大些,最小的叫做牛牛,还不到三岁。等风婆婆一一介绍完了,余月觉得脑子都犯了混,她根本就记不住谁是谁。   这一院的孩子,做饭洗衣都是风婆婆在照顾。大点的孩子也会帮忙,再小点的就帮着照看更小的孩子。   这一切,都让她想起了前世自己住过的孤儿院。那里的孩子更多,平时除了学习,也是像这样尽己所能的做些能做的事。她很感谢收留她的院长和在那里工作的阿姨们。虽然没有父母,但至少她有一个快乐的童年。即使长大后走入社会,偶尔孤单时,只要想起在孤儿院时的那段时光,她就能捱过一切困难,向自己的目标前进。   她的目标就是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,将来回馈孤儿院。可惜刚毕业没两年,将将还清了助学贷款,还没来得及给孤儿院资助过一分钱,她就被一场车祸给劈来了这里。   看着这群孩子,她就在想,老天让她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吧?有时候真的是冥冥之中早都按排好了。   刚才对这场亲事还不知如何选择,可现在心头却豁然敞亮了。既然他是个好男人,为什么不嫁?不过是多养几个孩子,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,她也信自己能做好一直想做的事。   风婆婆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,大花二花都在给她帮忙,乔梁则领着一帮小的继续打理菜地。余月四处寻了,却没见到赵诚的影子,想着等他回来再跟他表明心意。洗了手,帮着风婆婆一块做饭。   日头快落山的时候,赵诚回来了,手里拿的满满的。跟他一块回来的还有老八。   赵诚给老八介绍说余月是他没过门的媳妇,老八只是淡淡地对余月点了点头,就去看孩子们了。   余月发现他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。   赵诚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了里间的炕上。余月没好气地跟了进去,问道:“你这一下午跑去哪了,也不跟我打声招呼。”   赵诚指着那堆东西,道:“我这不是怕你赶了大半天的路累着了吗,就自个先去把要买的东西都买了。”   余月翻看一遍。红烛、红绸还有红纸,糕点果子、花生桂圆等等,几乎成亲要用的上的东西,他都置办齐了,甚至还有一小盒水粉。   心里不禁好笑,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悔婚? 作者有话要说:  就快成亲啦~   ☆、买买买   十几口人一块吃饭应该是件很热闹的事,尤其还有这么多孩子。可晚上这顿饭却一点也不热闹。   吃饭的桌子是长方形的,孩子们坐在两边,老八和风婆婆则一个坐在上首,一个在下首,监督他们吃饭。余月和赵诚两个则是在边上加了个位置,面对面地坐着。   余月发现孩子们都很怕老八,自从他回来后,就连几个最小的都不大敢说话了。乖乖地让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尤其是小豆丁,根本不敢直视他亲爹,反而坐在赵诚身边。   其实老八的面相并不凶,只是皮肤有点黑。不过他总绷着个脸,一点表情也没有,话也少。开口不是命令就是批评,难怪孩子们都跟他不亲近了,也难怪他们今天看到赵诚会那样高兴。   几个大点的孩子自己先吃完了,又拿着勺子喂小的。整个吃饭过程都很安静,只除了赵诚。他一会招呼余月吃菜,一会又跟身边的孩子说话。惹得老八很不满,却也没说什么。   吃过饭就得洗澡,给这么多孩子洗澡也是个大工程。灶房旁边的一间屋子就是专门用来洗澡的。从中间隔成两间,一边是男孩用的,一边是女孩用的。平时给男孩洗澡都是老八的任务,今天让给了赵诚。就见几个男孩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脸,可见老八有多不招人喜欢了。   余月帮着风婆婆一块替女孩们洗澡。小兰兰,也就是下午抱着余月的脸吧唧的那个洋娃娃,搂着余月的脖子不放,非要先替她洗。   “九娘亲,你先给我洗吧,我今天在后院拔草一身都是汗呐!”老八回来后冷着脸不许孩子们叫余月娘亲,于是余月就成了九娘亲。   屋里有两个大澡盆,还有个大水缸。热水都是提前烧好的,装在大木桶里。余月兑好了水,把小兰兰和另一个比较胆小的四丫放在一块洗。她们都是五岁,让四丫跟爱说的小兰兰多接触,对她有好处。   这里没了老八,气氛就欢腾了。最调皮的小兰兰拉着四丫一块玩水,弄得地上就跟下了场雨似的。大花二花两个大的帮着八岁的柳絮打了水,等柳絮先好了再自己洗,不过大花已经到了会害羞的年纪,非要等余月她们离开后才洗。   把所有孩子都送上炕后,已经是月上树梢了。余月得空自己洗了个澡,出来后发现赵诚正坐在桂花树下等她。   赵诚见她出来,对她招招手。桂花树下摆着几张小凳子,余月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。   今晚的星空很美,无数钻石般闪亮的星星布满夜空,争相放辉。阵阵清风也吹去了白日的燥热。这样宁静的夜晚,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安宁。   赵诚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来,递给余月。“这是我下午买的,看看你喜不喜欢。”   余月好奇地接过,入手沉甸甸的。打开一看,竟然是只金镯子。   “你哪来的钱买这个啊?!这得好几十两呢!”余月惊讶地道。   赵诚没回她的话,只问:“你喜欢不?”   余月有些想骂人。金首饰哪个姑娘不喜欢啊,可喜欢也得有那个能力才会买啊。她把镯子重又包了起来,还给赵诚。“不管你在哪买的,明天你就把去它退了!你要真嫌钱多没地用,你直接给我银子好了!”   赵诚有些委屈。“今天在金铺的时候,我看你什么都不舍得买,就想着要送你一个。也不知道你们姑娘家都喜欢什么样的。就挑了余香看中的这只,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,明天跟我一块去换个喜欢的吧。”   余月听了将镯子又拿出来,对着月光看了看,果然是白日里余香挑中的那只。心里忍不住咆哮。你乱花钱就算了,你干嘛还非得挑余香喜欢的这个?!这要是让她知道了,就她那小心眼还不定得怎么样呢。   不过这镯子的确是挺好看,镯身是镂空的,上面的花纹是她最喜欢的兰花样式。简单又不失大方。   “喜欢就戴上。”赵诚夺了镯子就要往她腕上扣。   余月忙让开,“你跟我说,花了多少钱?你身上还有多少钱?”   赵诚如实回答,“买镯子花了四十两,其它东西加起来花了三四两。我身上已经没钱了。”   “什么?!”余月跳了起来。   “你怎么这么乱花钱呢,四十两!够这些孩子们吃一年的了。你把钱都花光了,你拿什么养他们?”她开始怀疑自己下午做的决定了,这男人真的能依靠吗?   赵诚拉着她坐下,“你别急啊。我花的这些钱都是当兵的时候攒的,那笔钱都在老八那放着,我一分也不会动的。”   余月知道他说的那笔钱,就是那包银子了。可是那也不过几百两,总不能坐吃山空。   赵诚还是把镯子戴在了她手上,表情严肃地道:“我说了,养家的事有我呢。你不用操心,只管做我的媳妇就成。这镯子是我送你的,戴上了就不许拿下来,除非你不愿嫁我。”   余月被他认真的样子给镇住,一时还真不好再说要退镯子的事。算了,反正金子也是钱,真要缺钱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用也成,就当是暂时存在她手腕上吧。   赵诚见她不再说要退镯子,脸上才带了笑意。趁着她不注意,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。   老六说,女人不听话的时候要亲,听话的时候也要亲。所以下午余月不听话的时候他亲了她额头。这会听话了,也该亲一下以示奖励才对。   余月刷地一下站了起来,不自在地道:“天色不早了,我、我去睡觉了。”   咚咚咚咚,心跳这么快是怎么回事?   逃进了自己屋里,她才抚着胸口喘气。这感觉好像前世上大学时,宿舍里女生说的……恋爱的感觉。   ***   当初劫银子的是老六和赵诚两个,老八并没有参与。就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,还能有个人照顾孩子们。后来县太爷下了通辑。赵诚的样子被画了下来,他怕牵连到老八和孩子,所以找到银子后也没回来镇上,继续赖在余家住下。   夜里赵诚跟老八睡在一张炕上,商量以后的事。这么多孩子,既然养了就要负责到底,不能让他们吃了今天没明天。   “那些银子总共五百二十两,买这两间宅子加上置办用品花了一百二十两,剩下的银子省着倒是也能用个几年。”老八看着屋顶,把花销报给了赵诚听。   赵诚双手枕在脑后,架着腿躺在炕上,目光也停留在屋顶上。“再多银子也有花光的一天。我琢磨着你带孩子比我好,不如咱们分个工。往后你就只管照顾孩子们,我跟老六想法子挣钱。你看怎么样?”   老八瞥了眼自己左边的袖子,叹了口气。他这样子出去做苦工人家都不要,脑子也不如赵诚和老六灵活,想挣钱是有些难度。“行,只要你们信得过我。”   赵诚斜了他一眼,“都是兄弟,你这说的什么话。当年要不是为了救我,你也不会成这样,要说我给你养老都不为过,好在你现在有了儿子也用不着我养老了。”   老八的胳膊是在战场上救赵诚时伤的,他用一条胳膊救了赵诚一条命,他觉得这事做得值。“当时换了你也会救我的,这事以后别提了。倒是你成亲的事,你打算往后就在青山村住了?”   赵诚嗯了一声,“反正我家里人都不在了,不过住在青山村也是暂时的,以后终是要来镇上的,要不怎么照顾那帮小鬼。”   “要不就搬到这里住吧,这里屋子多,不缺你们住的地方。”   赵诚想了想,“还是以后再说吧。那县太爷虽说现在把事按下去了,谁知道过后会不会再翻出来呢。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事也不会牵累到你跟孩子们。”   老八没再出声,心里知道这事不了终究是个毒疖子,说不定哪天就破了脓。   第二天一早,余月起床的时候发现老八正带着孩子们练早操。没想到老八虽然总是板着个脸,教起孩子来倒是有一套的。   余月昨天几乎没在镇子上逛,今天就要回去了,这之前想再去逛逛。吃了早饭跟孩子们打了招呼,就跟着赵诚一块出门了。   昨天那些东西都是赵诚花钱买的,她怀里揣的二两银子还没动,就想着给家里人也带些东西回去,毕竟她出来一趟可不容易。   一路逛了过去,给小海买了些麦芽做的糖块,给余青买了把小刀,给她爹娘和赵诚各买了一身衣料,回去赶着做了,还来得及在她成亲的时候穿。   还买了一应锅碗瓢盆、油盐酱醋等等,甚至连菜刀剪子都买了。再有几天就成亲了,老屋里什么都没有,这些生活用品必需得备齐才行。   余月一路走一路看,赵诚就跟在她后头提着一大堆东西。心想她给旁人都买了东西,怎么就不给自己买呢?   可他身上已经没钱了,也不好意思开口说他给她买。看来他得努力赚钱啊,赚的钱多了媳妇花的时候才不用顾虑啊。   余月看见有卖鸡崽子的,想着河滩老屋边上那片林子,用来养鸡是最好不过的。算了算身上还剩下一两多银子,她准备多买些鸡崽子回去。   这些小鸡都是刚孵出来不久的,价格倒不贵,三文钱一只随便挑。余月跟摊主讨价还价一百文买了四十只,还附送了一个竹制的篓筐用来装鸡崽。   眼看天色不早了,东西也买的差不多。余月跟赵诚准备回大院去,下午还得赶回村里。就听身后有人道:“小月你可真是会过日子,还没成亲呢就想着买鸡崽养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赵诚:媳妇,我要挣好多好多钱,让你买个够! 余月:买你的大头鬼啊,那么些孩子不用养啊?!   ☆、赊来的马车   好巧不巧的竟然碰上了余香兄妹俩。余贵跟在她身后,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。余贵问赵诚:“东西都买好了没?待会就得往回赶了,迟了晚上还得摸黑路。”   赵诚只是点点头。将手里轻便的东西递给了余月拿着,自己则是将那笼小鸡提在手上。   余香一脸嫌弃地道:“你买这么些鸡崽,马车上哪放得下啊。我昨天都买了不少东西放在车上了,这会坐两个人进去都挤,更别说还带着这么些东西了。”   余月本也没想再跟她一块回去的,大不了买根扁担挑着走回去。她爹每回来镇上办货不都是这样吗,赵诚那人高马大的,难道还怕他挑不动。  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,赵诚就应道:“既然坐不下,那你们就先回吧,我们自己回去。”   余香本就是这意思,既然他主动说了也省得她再开口。余贵却急道:“那哪成,我也不会赶车啊,你不跟我们一块,我们那马车它也走不了啊!”   这可真是个问题,来的时候是赵诚赶车的,他不跟着一块,余香他们还真走不了。   “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吧,小月不行的话就等等看有没有顺路的车,我记得玉门村有个老王头,专门在镇上和村里来回揽客的,给他几个铜板就成。”余贵自说自话,觉得自己想了个好法子。   余香没出声,她倒是挺希望赵诚能答应这个提议。   “那怎么行!这么远的路我怎么能让小月一个人回去。还是你们先走吧。”至于赶车的事,你们爱怎样怎样吧。   余月手里抱着几块布料,左手上的袖子滑下了一些,露出赵诚昨夜戴在她手上的镯子。阳光照在上面晕出晃人眼的光芒,余香一眼就看到了。  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捉住了余月的手腕,“你哪来的镯子?”再细一看,“是昨天我在铺子里看到的那只?!”   余月不高兴地收回手,“就是那只,赵诚买来送我的。”   余香的脸色顿时不好了,她问过价,那只镯子要四十两,没想到那个穷小子竟然能买得起!   她又看了眼赵诚,还是那身破衣裳,还是那双破鞋,就他这身模样,竟然花了四十两给余月买了只金镯子,说出去谁信?!   “哥,我们走吧,人家有钱雇辆马车回去也行啊,哪用得着跟我们挤。也是我们自做多情,还生怕人回不去!”她说完扭头就走,留余贵在那里急得跺脚。赵诚不跟他们一块,那就得请个车夫赶车,这么远的路,回头人车夫还得走着回来,肯定得要不少钱啊。   余香走到远处,见余贵还在原地站着,没好气地道:“哥,你还不走在那愣着干啥!”   余贵只能跟着走了,心里也在琢磨着这赵诚不简单啊。没声没响地就给小月买了个大金镯子。   余月看着余香生气的样子,心里竟然有些开心。叫你整天爱炫耀!   回到大院后,赵诚把东西放下就又出去了,说是去找个故人谈点事。余月便留下来整理东西。   小兰兰、小豆丁,还有二花、牛牛等人见到她回来,都高兴地围了上来。她把给小海买的糖块拿了出来一人分了一些。   “九娘亲,你是要走了吗?你不在这里住吗?”小兰兰嘴里含着糖块,口齿不清地问道。   “嗯,我要回去了,不过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。你们要听八爹的话,记住了吗?”   小兰兰直点头,“我们都听话,九娘亲你不走了好不好?”   小豆丁也凑了过来,脸上满是委屈。“爹爹太凶了,我们喜欢九爹和九娘亲。九娘亲你带小豆丁一起走吧。”   他这么一说,其他几个孩子也闹了起来,要跟着余月一块走。最小的牛牛还爬到余月身上,抱着她的胳膊不放。   余月其实是很喜欢孩子的,如果可以,成亲后她倒是愿意在这里照顾他们。只是赵诚没提这事,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按排的。   “你们都在这干什么呢?!让你们写的字都写完了?”老八的大嗓门突然在门外响起,吓得孩子们赶紧都规距地站在一边。   余月忙道:“知道我要走了,孩子们来送送我呢。”又对二花道:“你快领着他们回去吧,过段日子我还会来看你们的。”   二花乖巧地抱起了牛牛,带着另几个孩子出去了。老八冷着脸站在门外,见他们都回了东厢房那间当做书房的屋子,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。   之前老八请来过一位先生,可是只教了三天,那先生就嫌孩子太多太吵闹,拎着包袱走人了。这几天老八就让孩子们反复地写那位先生教的几个大字。   余月东西收的差不多了,见老八站在外面没走,估计他是有话对自己说,便走过去叫了声八哥。   八哥、八哥,为什么她每回这么叫的时候都诡异地想笑呢?   老八依旧是张木头脸,嗯了一声,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递给了余月。   “老九没有家人长辈,我也算是他兄长。这个你拿着,就当是我给你们成亲的贺礼。往后好好过日子。”   其实老八比赵诚就大了不到一岁,可他比赵诚沉着,平时又冷着脸不爱说话。这会儿他以长辈的身份自居,余月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违和。   老八本就是不善言语的人,说完话,东西给了余月他就走了。余月都还没来得及道谢。她打开小布包一看,是几块碎银子,得有四五两的样子吧。   快吃午饭的时候赵诚回来了,还牵了辆马车回来。“你从哪弄的马车,租来的?”   赵诚笑道,“刚才去见我爹以前的一个朋友,他在镇上开铺子的。刚巧他新得了辆马车,这辆旧车准备卖了。我就想起余叔上回说要买牛车的事,想着马车总比牛车实用,所以就先牵来了,等过段日子再把银子给他送来。”   “还有这么巧的事?”余月仔细地打量马车,车架子看上去是有些旧了,却没有残缺的地方。拉车的马也很健壮。她凑到赵诚身边低声道:“不会是你抢来的吧?”   毕竟这人可是有前科的,她还真怕他乱来。   赵诚不高兴地斜了她一眼,“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抢的惯犯?”   余月看出他不高兴,嘀咕道:“我就是随口一问……”   两人在大院吃了午饭,将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,跟众人告了别就上路了。余月发现自从她问了那句话后,赵诚就一直闷闷不乐地,也不主动跟她说话。这是跟她闹别扭了?   这辆马车比余香的那辆要大些,堆了那么些东西在里头,余月还能舒服地伸着胳膊腿坐着。那笼子小鸡就在她手边上,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抓了把小米带着喂鸡。赵诚不跟她说话,有些无聊,这会儿就坐在那一粒一粒地喂鸡。等一把小米都喂完了,外头赵诚还是没动静。她拍拍手,掀了车帘子,小心地挪着身子,坐到了赵诚边上。   马车这会儿已经出了镇子,路上行人渐少,也不被人看见一个姑娘家坐在车驾上。   她用胳膊碰了碰赵诚,“你是不是生气了啊,就因为我说马车是你抢来的?”   赵诚目视前方,把车赶得飞快,嘴里蹦出两个字:没有。   余月皱皱鼻子,还没有呢!就他这鼓着腮帮子的模样,说没生气谁信啊。   “我就是随口一说,不是有心的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,为了这么句话到现在都不理我。这以后要是成了亲,我是不是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了,万一哪句不得你的心,你还不得给我摆脸子。我还是好好想想,这亲事还能不能成吧!”   赵诚一听急了,“不是,我不是生气,我怕你心里总记着我是个山贼,我……我怕你看不起我。”   余月说这些话本来就是故意逗他的,想引着他说话而已。见他开了口,也就不跟他计较了。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靠在他肩上,“我要是看不起你,做什么还要跟你成亲呢?”   赵诚见她偎在自己身边,心里甭提多高兴了。放慢了马车的速度,悄悄地腾出一只手来环在她腰间。   老六教的第二招,要想媳妇疼,就得装可怜,成功!   余月察觉到腰间多只手,不好意思地想要坐直身子,却被他紧紧按住。“这段路不太稳,我搂着你不怕摔下去!”   余月知道这话是哄人呢,可是哄就哄吧,这么被他搂着,挺安心的。   马车很快到了山间小路,头顶上有绿叶遮荫。余月闭了眼睛安心地靠在他肩上,感受着阵阵清风从脸上抚过,惬意地哼起歌来。   因为闭着眼睛,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前方有一辆马车在缓慢前进。赵诚瞥了眼那辆很眼熟的马车,也没停车,甩着鞭子驾着马儿从那辆马车边上急驰而过。   那辆马车上坐的正是余贵和余香,他们雇了个车夫。因为路途远,余贵又舍不得多花钱,所以只雇了位年纪有些大的老头,赶车的技术跟赵诚比起来,实在是差太多。   余贵眼尖,看到坐在车驾上的赵诚和余香,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。余香听见,也掀了帘子伸头去看,只看到余月偎在赵诚身边,不过瞬间马车就超过他们跑远了。   她愤愤地摔了帘子,心里有一股子郁气始终难平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姑娘萌,老六又来了,这几天我又修炼了一个新技能——泡美眉绝招! 什么?你又不信?!来来来,你到我碗里来,看我怎么泡你!   ☆、红了眼   到了青山村时,天色已经黑了。赵诚把马车直接赶进了余家院子。屋里众人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。   杨氏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余香那辆马车,问赵诚:“这马车是哪来的?你们怎么没跟余贵他们一块回来呢?”   赵诚扶着余月下了车,余青和小海已经主动去搬车里的东西了。   “余香说东西太多,坐不下,所以就没跟他们一块了。这车是他在镇上赊来的。”余月主动替赵诚回了杨氏的话。   余满仓围着马车转了两圈,满意地道:“这车不错,可比牛车能拉。这马牙口也好,赵诚啊,你这是打哪赊来的,什么价?”他担心预备买牛的银子不够买这辆车啊。   赵诚把余月惦记的那笼小鸡崽子拿下了车,“这车主是我爹的一位故交,连车带马只要了我十五两。我这身上带的钱都花光了,所以先赊回来了。   “才十五两?这光是买匹马都不够啊,这可真是遇上好人了。下回我去镇上办货,就把银子给人捎去。”余满仓是越看越欢喜,等车上东西都搬下来了,忙卸了车架,抽了把草料喂马。   杂七杂八买了好些东西,全都堆在了余月房里。杨氏、余青小海还有老六都围着看他们买了些什么。   余月这才想起没看到大姐两口子。“娘,我大姐呢?”   杨氏手里拿着余月给她买的布料,正高兴地合不拢嘴呢,听她问起余月,嘴角就垮了下来。“你们走了没多大功夫,你姐夫他舅就来了。作揖陪笑脸地说了好些赔礼话,还说已经把那徐氏骂了一顿。叫你姐夫放心回家住去,说是再不会出那种事。你也知道你姐夫是个耳根子软的,屁都没放一个就跟他舅家去了,你姐自然也跟着回了。”   余月咋舌,“难不成姐夫他舅母做出这事他舅还不知情?还是他舅舅请他喝酒的呢。这会怎么还好意思跑来说这些话,脸皮也真是够厚的。”   杨氏哼了一声,“那一家子哪还有一个顾脸皮的啊。他来不过是怕这事传出去丢人,到时候婚书没到手,女儿的名声也赔进去。”   “那要是姐夫回去了,再被他们缠着可怎么办?”余月有点担心的问道。   杨氏摆摆手,“没事,家里稻子也收了。我准备明天就过去看看,看他们还敢耍什么心眼。”   有她娘亲自出马,余月很放心。“那到我成亲那天,你把大姐再接回来住几天吧。”   杨氏点头,“我就是这么打算的!”   吃了杨氏特意留的饭菜,余月就开始收拾东西。那笼小鸡也交给杨氏帮着照顾了。收拾的时候才发现,赵诚还心细地买了把锁。   晚上赵诚和老六照例还是要去老屋睡的,余月就挑了些东西让他们先带过去。剩下的明天她再自己过去打理。   今天已经七月初二了,离成亲的日子就剩四天。她还得紧着把赵诚的衣裳和鞋子做出来。晚上众人都歇下后,她还凑着油灯,把之前裁剪好的鞋帮子上了底。夜里睡下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,只知道两只眼都已经睁不开了。   第二天,杨氏早早去了玉门村,走的时候还吩咐余青勤快着点,帮着把东西送到老屋去。   老屋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,好在杨氏早几年就开始给余月准备嫁妆了。箱笼、脚盆、子孙桶什么的,都是备妥了的。又把自家一张旧桌子和两条板凳收拾了出来,准备拿过去先用着。   稻子都收回来了,现下家里最大的事就是余月的亲事。余满仓领头,带着众人将东西都搬了过去。路过村子里的时候才知道,余贵兄妹俩昨晚到了半夜才回来,只因为那赶车的老头眼神不太好,把车赶到坑里了。   到了老屋,余月很不愉快地发现,刘大赖正坐在离老屋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,不错眼地看着这边。   光想着成亲的事了,差点把这位给忘了。进屋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,在灶房里找到赵诚,跟他说了刘大赖的事。赵诚到院门边朝外看了看。回来后对余月道:“这件事你别急,我来处理。”   余月点头,这事也不是她能处理的了的。   ****   那边余满友家,也正在整理着余香买回来的东西。她买的都是些布料首饰,还有脂粉头花之类女孩家用的东西。三十两银子花得精光。   张巧莲一大早就打听到赵诚买了辆马车回来的事,一脸的羡慕。哪像她这小姑子,尽买了自己用的东西,连块糖都没给胖墩买。   她这人最是管不住自己的嘴,边帮余香收拾,就边在一旁嘀咕。“看不出小月那男人还挺有钱的,一辆马车就算是旧的也得要二十多两吧!还买了那么些吃的用的东西,可得花不少钱呐!”   余香本来正高兴地在对着镜子试新买的银簪子,听了她嫂子的话。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   张巧莲还在继续嘀咕,“你说那男人是做什么的,这寻常人家哪能出手就是几十两呢!可别说,我们那位二婶啊,眼光就是毒,这一挑就挑了个能干又有银子的女婿。”   余香听了这话,脸上更是难看。冲张巧莲嚷道:“是,二婶会挑!哪像你们,为了银子不惜把我往火炕里推!”   她没好气地把张巧莲赶出了房,看着自己买来的一堆东西,突然就恼了起来。拿了匹布料就疯了般地撕扯。   为什么?为什么到最后余月还是比她嫁得好?为什么自己只能给一个老头做妾?她到底是哪里不如余月了?!   一匹布料被她扯得乱七八糟,她自己也没了力气,瘫倒在炕上。想起那只戴在余月手上的金镯子,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。   去镇上的前一天,她本是要去二叔家找余月的。可她去的时候正碰上余月出门,还被刘大赖截了路。她远远地站在院墙边上,虽然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 ,可看两人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对劲。而且刘大赖走的时候她还隐约听他提到了银子、告官的话。   她猛地坐了起来,难不成,刘大赖知道些什么?   她就不信,余月这么好命,有爹娘宠惯不说,还能找个好相公!她要去找刘大赖问个清楚!   ***   一上午的功夫,余月把东西都归置整齐了,这屋子也终于有了家的样子。想着几天后自己就要在这里跟赵诚一块生活了,心里头暖暖的。   下午,赵诚和老六、余青留在老屋那边,把塌了的那间厢房给扒了。准备用那些土坯垒个猪圈,顺便再搭个鸡棚。好安置余月抓回来的那些小鸡崽。余满仓则是好心情的跟小海两个牵着马去后山吃草了。   余月则是留在家里,赶着给赵诚做衣裳,成亲那天要穿的。幸好原主的针线活不错,她做起来也不觉得费力。   院子门是敞开的,余月发现刘大赖的时候,他已经进了堂屋。她没想到刘大赖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,显然他是盯准了家里现在就她一个人。   这两天刘大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。所谓百炼成精,他被人打的多了,身体复原的速度都比常人快。   余月悄悄摸到了针线篓里的剪刀握在手里。“你来干什么?”   刘大赖嘿嘿一笑,“我来干什么?你这是明知故问啊。我当然是来讨银子的,总不是来跟你幽会的吧。”   “你说的那事我不知道,你要真想要银子,自己找赵诚要去!”   刘大赖将桌上的布料挑了起来,“这趟去镇上买了不少东西吧,听说还买了辆马车?你们家的底子村里人谁不知道,可拿不出这么些钱来。还不是你男人出的?那么大笔钱,我就要五十两,不过份吧!”   余月站了起来,一点一点的往门口的方向挪,刘大赖查觉了她的意图,闪身拦在她面前。   “怎么,想去找你男人?我刚从河滩边过来,他们正忙着呢,一时半会地怕是回不来。”说着还轻挑的拿手在余月下巴上划过。   余月怒了,拿着剪刀就朝他乱戳。   来硬的,刘大赖还真未必是她对手。可他今天来是一定要拿到银子的,在村子里窝了这么久,他身上哪哪都不痛快,早就想回镇上去了。可又怕回去了没银子还赌债,逃不了一顿打。   所以,今天怎么着他也要把那五十两银子拿到手。   他四处闪避,躲开余月的剪刀。顺手抄起桌边的凳子,用来抵挡。余月的手被他用凳子打到,剪刀落了地,手背也撞的生疼。   “我今天是来要银子的,你乖乖把银子给我不就成了。何苦这样呢,要是伤着哪里过几天你还怎么成亲啊?”刘大赖见自己占了上风,得意的说起了风凉话。   余月捂着手,“都说了我没银子,想要你找赵诚要去啊,在这欺负我一个姑娘算什么 ?!”   刘大赖的眼睛突然放了光,指着余月的手腕道:“你手上那是什么?!我没看花眼吧,那是金镯子!”   余月忙将袖子往下扯了扯,遮住镯子。“什么金镯子,不过是个铜的!”真是大意了,怎么就让他看见镯子了。   都怪赵诚,她昨天回来的时候怕村里人看见红眼,特意把镯子褪了的,可赵诚非逼着她带上。   刘大赖扔了凳子,两眼直楞楞地盯着余月的手腕,“把这镯子给我,银子我就不要了!”      ☆、可怜人   余月知道这回是不好摆脱刘大赖了,盼着赵诚或是二哥他们有谁能马上回来。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,只怕是没有这么巧的事。   掉在地上的剪刀已经被刘大赖踢到墙角去了,屋里也没有别的可以防身的物件。   “你这是干什么,真要把我伤了,你想我哥和我爹他们能放过你吗?不就是个镯子嘛,我给你就是了,你先把凳子放下。”怕他真急红了眼,做出什么事来,只能先想法子拖延了。   刘大赖冲余月瞪眼,“少哄我,乖乖把镯子给我,我立马就走!”   “行,我给你。”余月撸了袖子,露出手镯。这镯子是有活扣的,戴的时候把扣环拔开就行。这会儿她故意将活扣转到了手腕下方,没让刘大赖看见。然后装着很用力的样子往下撸镯子。   “太紧了,褪不下来,你看,手都勒红了也不行!”她伸出手给刘大赖看,手腕上果然被镯子勒出道深深的红痕。   刘大赖想自己动手去拿,可又不敢放下手里的凳子。他知道余月鬼精的很,力气也大。没了凳子当武器,他还真怕自己制不住她。   “你别给我耍心眼,赶紧的拿下来!”   “那这取不下来我有什么办法?这就是小时候我外婆给我的铜镯子,真不值什么钱!”余月糊弄道。不是她贪财,这时候都不舍得把镯子给出去。实在是刘大赖这人就是个无赖,这回给他,花完了下回他还会再来要。这就是个无底洞,所以这事得从根上解决 。   再者,这是赵诚花了全部积蓄给她买的,也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,算是定情之物。她不会轻易就给了人。   刘大赖逼近几步,面色狰狞,拿着凳子做势要砸她,“你少在这瞎扯了,你要是再不拿下来,我可自己动手了!到时候伤着你可别怪我!”   余月往后退了两步,眼尾瞥了眼窗外,没人回来。“要不我去沾些水试试,说不定就能拿下来了。”既然没人来,她就得想法子出去。她家附近没有人家,在这里就是喊破喉咙只怕也没人能听到。   刘大赖怕她耍花招,一脸的不相信。余月又道:“你还怕我骗你不成,灶房里就有水,你跟我一块去还不行吗?”灶房在院子里,只要能出了屋子,她一定能想法子跑出去。   刘大赖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只铜镯子,那金光都晃得他眼花。一时脑子发晕,往门边退了两步。“你走前面!”   余月见他让步,赶紧贴着墙根出了房门。赵大赖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子:“跑这么快做什么,我可告诉你,别耍心眼。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!”   余月放慢步子,挪到了屋外。可刘大赖一直揪着她的衣裳,她根本跑不脱。只能进了灶房。   灶房门后的水缸里就有水,刘大赖让她把手直接伸进水缸里去。余月借口不能把水弄脏了,要去拿木盆。   木盆旁边就搁着把菜刀。   因为余月在前面拦着,所以刘大赖没能看见菜刀。跟着她身后走了过去。   余月左手拿起木盆,右手拿了菜刀。深吸了一口气,猛然转身将木盆狠狠朝他扔去。刘大赖一时不防松了她的衣裳。余月趁机闪远,亮出右手的菜刀。   “你再敢这来我就替青山村除了你这祸害!”余月嚷道。   刘大赖刚才已经把凳子扔了,这会手里没有东西。听了余月的话,将头往前一伸,一手指着自己的脖子道:“那你倒是把刀子往这架啊!”   没错,他就是无赖,就是耍贱。他就不信余月敢真的把他怎么样。   可他这回猜错了,余月竟然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子就往他脖子砍来。眼看那刀子兜头劈了过来,他急忙往后退,慌乱之中左脚踩了右脚,嘭的一声,摔了个屁墩。   “你、你……”你还真敢砍啊!可惜他一时紧张,话都说不利索。而余月早己趁机跑了出去。   她当然不会真砍,她只是看准了刘大赖是个胆小怕死的,吓吓他而已。   院门是敞开的,余月拿着刀脚下一步不敢停留,连头都不回。用最快的速度往河滩老屋那边跑去。刚拐过了路口,就撞上了赵诚。   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真诚见她这副模样,紧张地问道。   余月看到他心里总算安定了些。喘着气道:“是、是刘大赖,趁着你们不在家又跑去找我要银子了,见着我手上这镯子就想抢,我跑出来了……”   赵诚一直就没把刘大赖放在眼里,那样一个小混混,真不值当他用什么心思。所以余月跟他说过刘大赖讹银子的事后,他根本没放在心上。准备等成了亲,事都忙完了再去好好教训他的。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急不可奈,竟然还跑去家里欺负小月。还真是欠揍啊!   他接过余月手里的菜刀,“你先去找二青他们,我去会会刘大赖。”   余月怕他下手没个准,叮嘱道:“打一顿就成了,可别弄出人命了。”   赵诚替她理了理衣裳,“放心吧,我有数。”   余月等他离开才转身往老屋那边去。塌了的那间厢房已经被他们扒了,屋后的猪圈也已经有了雏形。余青见她来了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,路上没遇害上老九?”   余月帮着将散落的土坯堆在一块,“遇上了,他说要回去拿柴刀,我就先过来了。”刘大赖的事她没准备告诉家里人,因为一旦说了,那赵诚抢银子的事势必就瞒不住。她不想让家人因此担心。   余青本就是随口一问,听她说了也就没再问。继而说起猪圈的事来。   “你看这猪圈垒的还成吧?比咱家那个还结实牢固。”   老六笑道:“你也不看看这是谁打的桩子,别说是垒个猪圈了,就是建个房子,老九也能拿得起!”   余青感叹,“真没看出来,老九还是个厉害人呢,会打猎还能造房子。改明啊,这老房子要翻建的时候,只怕都不用请匠人了,咱们给他搭把手,自个就能把这房子盖了!”   “那是!”   余月听着他们俩人一唱一喝地,并没搭话。心思全放在了赵诚身上,也不知道他会把刘大赖怎么样,想着他走的时候把她手里的菜刀也拿走了,她就有些不安。   每隔几分钟她就要朝院门口看看赵诚有没有回来。总不见他来,就越发心慌意乱。实在是等不下去了,找了个借口跟余青和老六打了招呼,就急匆匆地回家去了。   到家的时候,院里静悄悄的没声音,正屋的门却是敞开的,进去才发现她娘已经回来了。   “娘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她还以为娘要在大姐家住一夜呢。   杨氏正在裁布料。余月给她和余满仓买的布料,也得赶着做出来。这样余月成亲的时候他们当爹娘的也能穿的精神点。   “你大姐说这两天他舅家没闹什么妖蛾子,让我回来打理你成亲的事,不用在那守着她。我想着这家里事也是挺多,就回来了。等把你的事都办妥了,我再去一趟。”   余月哦了一声,四处看了看,并没见着赵诚和刘大赖的影子。   “娘你回来的时候见着赵诚了吗?”   杨氏从布料里抬起头来,“没啊,我还纳闷着呢,这家里一个人没有,怎么院门、大门都敞开着。”   余月听她这样说,心里更慌了。赵诚这是把刘大赖弄哪去了?要真是弄出人命,这事可不好了结了。嘴上还是对杨氏解释道:“我刚才去老屋那边看了眼,想着马上就回来,所以这门就没关。”   杨氏点点头。再有三天就是余月成亲的日子了,她得赶着点把衣裳做了才行。“你给赵诚做的衣裳做好了没,时间不多了,可得赶着点。”余月应声,去了房里将之前丢下的布料拿了起来,有一针没一的缝着。   余满仓牵着马转了一圈,回来后将马拴在院子里,乐呵呵地进了屋。小海却意犹未足,又拿了把干草去喂马。余满仓见状,笑道:“它才刚吃了一饱你还喂,这是想把它撑死不成?”   小海这才放了草,蹦跳着进了屋。见到杨氏,喊了声娘,问道:“我姐呢?”   杨氏指指里屋,笑道:“在给屋里给你三姐夫做衣裳呢。”   小海又蹦进了里屋,见余月手里拿着针半天没落下,问道:“三姐,你想啥呢?”   余月回过神,说没事。又接着缝衣裳。小海却神秘兮兮地凑到她旁边,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来给余月看。   “三姐,你看这个。”   余月看了眼,是几块酱油干。问他:“爹给你买的?”   “不是,是王家豆腐坊那个大丫给我的。我问她为啥给,她也不说话,塞给我就走了,你说怪不怪?”   提到王家豆腐坊的大丫,余月就想起那个身子单薄,总是穿着身补丁衣裳,从早到晚干活还要被后娘骂懒货的可怜姑娘。   大丫跟她差不多岁数,亲娘死了没两年,她爹就娶了个继室姚氏,又生了一儿一女。没几年她爹也病死了,大丫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可怜人。豆腐坊原是她爹留下的,姚氏本是想把大丫赶出去的,被大丫的叔伯制止了。便把她留下当苦力用,做豆腐本就是个苦行当,睡的晚起的早,听人说大丫每天都睡不到两三个时辰。被姚氏搓磨的没了人形,都十五了,还像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。   这么个可怜人,怕是平日里自己也吃不上酱油干,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拿给小海吃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王大丫家的酱油干子好好吃哒~   ☆、刘大赖之死   余月想了半天也想不透,索性就把这事撂一边了。一下午赵诚也没回来,她心神不宁地做了晚饭,打发小海去老屋那边喊他们回来吃饭。   看到赵诚跟着一块回来的时候,她才安心了些。找了个机会问他:“你把刘大赖怎样了?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人呢?”   赵诚边洗手边道:“我能把他怎么样,那个怂货,还没挨两拳呢,就哭得跟个烂包似的,指天发誓的说往后再不敢来找你了。至于抢银子那事,他说烂在肚里,决不会说出来。我折了他一条胳膊吓唬了几句就让他滚蛋了!”   余月递了布巾给他擦手,担忧地道:“他的话哪能信,这事,怕早晚要捅出来。”   赵诚擦了手,“你放心,我盯着他呢,他要是敢离开这村子,我就折了他的腿。”   话是这么说,可他一个大活人,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吧?   夜里,杨氏跟余月两个挑了灯赶活。赵诚的衣裳已经差不多了,只把袖口、领口滚个边就行。杨氏见时候不早了,便催着她去睡觉。要成亲的人了,熬太晚脸色不好看。   余月躺在炕上却睡不着,一会想着刘大赖的事,一会又想着大丫,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想到镇上那些孩子们。这一觉睡的实在是不踏实,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晕沉沉的,浑身都没力气。   早饭是杨氏做的,余月打水洗脸的时候,在老屋睡的赵诚和老六正从院子外头进来。   赵诚的脸色不太对劲,就连总是嬉皮笑脸的老六也绷着个脸。余月眼角一跳,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”   赵诚皱着眉头,两眼目光不定,似在想什么心思。还是老六回了她的话,“刘大赖死了。”   “什么?!”余月震惊地连手中的布巾都掉了。她担心地看向赵诚:“不会是你……”   赵诚替她捡起布巾,“你脑子里想什么呢,他是失足落水溺死的。”   溺死的?不早不晚的偏在这个时候,这也太巧了吧!她还是有些不相信,怀疑地打量赵诚。   赵诚有点委屈,他只不过是行侠仗义劫了回银子,怎么在她心里就成了个无恶不做的恶人了。先是怀疑他抢马车,现在又怀疑他杀、人了。   老六也看出余月的疑惑,嘿嘿一笑道:“弟妹啊,你可真是不了解老九,真要是他干的,还能叫人看见尸首?”   余月撇撇嘴,她这不是昨晚瞎想了一晚,顺嘴就问出来了吗。“在哪溺水的,现在人呢?”   赵诚就着余月的洗脸水抹了把脸。“就在他家不远的水塘里,这会儿里正已经叫人抬回他家去了。”   刘大赖再讨人嫌,毕竟也是一条人命。青山村里几十年来还没有过非正常的意外死亡。他的死在青山村成了一个谜,有人说他是喝多了失足落水的,也有人说他是作恶太多,得罪了什么人,偷偷把他给害了。甚至有人迷信地说是他爹娘在底下想儿子了,把他给招了去。总之是众说纷云。   刘大赖的尸体被安置在他自家的破屋里,怪他平时做恶太多,也没个乡邻去烧纸钱。里正派人去镇上通知他姐姐刘香梅,估计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到。   山里人有个说法。枉死的人,死后若是没人哭灵烧纸钱,那他的魂魄就不能转世投胎,会一直缠着害死他的那个人。于是大伙就都在言论,刘大赖若真是叫人给害死的,那害他的那人这会儿不定怎么害怕呢。   怪异的是,第二天早上,在刘大赖家院门处,竟然多了一堆烧尽的纸灰。这下村里就炸开锅了。   刘大赖在村里无亲无故的,谁会凭白跑去给他烧纸?若是哪个村人善心,也该是白日里去,怎么会在夜里偷偷摸摸去了。说不定刘大赖真就是让人害死的,可猜是这么猜,并没有人想着去给刘大赖讨公道。只怪他生前所做所为不得人心。   下午刘梅香终于赶了回来,抹泪哭了一番,求了里正帮着寻了块地方,就地把人埋了,连口棺材都没有。下了葬,一把锁锁了刘家的院门,连夜就赶回去了。可见她对这弟弟也是没什么真情的。   夜里,赵诚跟老六在老屋睡下的时候,还在讨论这事。赵诚的手里拿着一只金钗,翻来覆去的看。很眼熟,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看过的。   老六歪在炕上,一只脚架在腿上抖啊抖的,“真没想到,还是个女的。大半夜的跑去烧纸,胆可够大的!”   原来,老六昨夜起来上茅房,却看见不远处的刘家院里有火光。他以前听老人说过,人死了后有鬼火,把他给吓得尿都没撒完就奔回屋里去了。赵诚却不以为然,当即就趿了鞋跑去了刘家院子。   可他去晚了一步,到的时候只见到一个黑影飞快的朝村子里跑去了,院门边一堆纸钱还没烧尽。这只金钗就是他在纸钱边捡来的,由此推测那个是个女的。   村里能戴金钗的女子不多,可他对村里人毕竟还不熟,也不能拿着钗去挨家问。所以这会儿跟老六在这瞎琢磨。   他还没来得及问刘大赖是怎么知道劫银子的事,有没有其他人知道。刘大赖一死,这事算是无从查起了。将钗往老六怀里一扔,“收好了,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用场。”   老六捧着那钗就像是捧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,忙又扔给了赵诚。“为什么要我收着啊,你捡的东西自然是放你那。”   赵诚白他一眼,“这是女人家的东西,叫小月看见了我怎么给她解释?”一抬手,将钗又扔给了他。   老六抿抿嘴,“不就是欺负我没媳妇嘛!”   ***   连着晴了好多天,第二天竟下起雨来。明天就是余月成亲的日子了,杨氏一早就起来张罗,只是忙来忙去的,她也不知道自己忙些什么。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,老屋那边也收拾妥当了,只等明天吉时一到,赵诚把余月迎过去。   余月给赵诚做的新衣也完工了,趁着没人的时候把他叫到房里试衣裳。   其实余月也算是个颜值党,她对赵诚的样貌身材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。穿上了新衣裳,他整个人更显精神。余月踮着脚帮他理了理衣领,又前后打量了一番。嗯,衣裳挺合身!   赵诚有些不自在地拂了拂衣袖,问余月:“好看不?”   余月肯定地点头,“好看!”   赵诚咧嘴笑,趁着没人注意,贼心一起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。   余月怕被人瞧见,埋怨地瞅了他一眼就要出去。可赵诚硬拉着不让走。扬起半边脸颊冲她道:“你也亲我一个呗。”   院里还有人呢,随时都有可能进屋来。余月只能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下,随即揣着嘭嘭跳的心跑了出去。   赵诚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傻乐,明天小月就是他媳妇了,真好!   “哎哟,这明天就要成亲了,怎么就成傻子啦!我看看、我看看,该不会是撞邪了吧!”老六阴阳怪调地进来,故意调侃道。   他刚才可是从窗户看的一清二楚,这家伙太不害臊,这还没成亲呢就对媳妇动手动脚,真不是个好东西。这让他这单身大老爷们还怎么活?   赵诚脱了新衣裳整整齐齐地叠好。“你要是羡慕就赶紧去找个媳妇!”   老六往炕上一躺,“别跟我提这事,当年我也是差点就成了亲的人……”话没说完就被赵诚拽了起来。   “这是我媳妇的炕,你瞎躺什么?!”   老六甩了他一个大白眼,“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,唉,可惜你不拿我当兄弟,我还是拿你当兄弟啊!”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本本出来,在赵诚眼前晃了晃,神色诡异地道:“兄弟送你个好东西,别太感动啊!”   老六将小本本塞到赵诚怀里,贼笑着出去了。   赵诚被他弄得莫名其妙,边将小本本打开,边念叨着:“有病吧!”话刚落音,刚打开的小本本就被他迅速合上。   虽然只是一瞥,可本本里的图画还是让他脸红心跳。咒骂着老六果然是有病,竟然给他这个!想他身强体壮、血气方刚,就算没经验也能无师自通,他用得着这个吗?!   没好气地将小本本塞到怀里,准备找个没人的时候毁尸灭迹。   中午吃饭的时候,余满仓却带回来个消息。因为县城离青山村太远,所以余香今天一早已经跟着余彩霞回县城去了,到时候从余彩霞那里出嫁。   余香走的悄无声息,村里人大都不知道。就连余满仓也是刚好去大哥家转转才知道的。   对于余香的离开,余月一家说过也就算了。毕竟是别人家的事,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余月明天成亲的事。   赵诚已经托了里正请了几位吹鼓手,明天一早就来。成亲嘛,当然要吹吹打打才热闹。而余满仓早就准备把圈里那头猪宰了,吃过饭就动手。   山村里,杀猪是件大事。一听说余满仓家要杀猪,左邻右舍的都来帮忙。一时间院子里热闹的不得了。   猪是赵诚宰的,他连野猪都能猎,杀头家猪自然不在话下。   宰了猪,自然是要吃杀猪汤的。几个妇人帮着杨氏一块将猪下水都清洗了,切吧切吧炖了一大锅。又挑了一大块五花肉切成大块,加些土豆一块炖了。真是半个村子都能闻到肉香了。   果不其然,张巧莲和余贵闻着肉香就来了。   “哟,二叔今天宰猪了呢!咋不早说,也让余贵来帮把手啊!”张巧莲边说话,边伸着脖子往灶房看。   余满仓真是看不惯她这副做派,可他一个长辈,当着一院子人也不好下她脸。绷着面皮道:“既然来了,就留下吃了杀猪汤再走吧。”   转身去找余青,想让他把余满友请来。可转了半天也没见着人。心想这小子哪去了,刚才杀猪的时候还在这上蹦下蹿的呢,这一会功夫就没影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对于赵诚,某烟只想说一句:不要那个本本,你会后悔哒!!   ☆、成亲(上)   晚上,余家在堂屋摆了两桌。一桌坐着爷们,另一桌是女人带着孩子。每桌一大盆炖汤,一大盆炖肉,主食就是贴饼子。   爷们那桌自然是要喝酒的,喝酒就少不了吹牛。余贵是个酒量浅,又管不住嘴的人。几杯酒下肚,就吹嘘起余香的婚事来。    “我妹子这桩婚事,那可没得说了。比彩霞嫁的还好呐,彩霞夫家虽说有钱,可再有钱也是个民啊。余香这夫家,可是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被同桌的余满友狠狠踹了一腿。   “喝了几杯猫尿你就在这瞎喷什么?!巧莲,还不赶紧把他给我弄回家去!”余满友冲另一桌的张巧莲嚷道。   张巧莲嘴里正咬着块红烧肉呢,闻言口齿不清地道:“爹,我还没吃饱呢,等会啊!”   余满友气得胡子直抖,指着张巧莲道:“吃吃吃,你就知道吃!赶紧的把人给我弄回去!”   众人因为余满友这番没来由的火气弄得有些尴尬,停了手里的筷子。张巧莲也发觉到她公公是真怒了,忙又挟了块肉塞在嘴里,交待胖墩再多吃些,跟阿爷一块回去,才起身去拽余贵。   张巧莲和余贵走后,余满仓打了个圆场,拉着他大哥坐下,招呼众人吃菜。   秦翠花对着张巧莲夫妻的背影撇撇嘴,凑到杨氏身边小声说:“你看看这两个,还真是应了那句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’的古话了!”   两桌客,吃到月上中天才散了。余满仓跟各人打了招呼,明天早些过来热闹热闹,众人都应了才离去。   余月帮着杨氏一块将桌子收拾了,杨氏就赶她去睡觉。明天要嫁人呢,早早就得起来梳头打扮,不睡早点没精神。   其实这一天,余月一直都处在紧张兴奋的状态下。明天就要嫁人了,这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大的事,她能不紧张吗?可这会躺在炕上,心情却莫名平静下来,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。   赵诚照例是要去老屋睡的,临走时在余月房门前转了转。他想进去跟余月说话,可余青他们都还没睡下呢,实在是不方便。转了几圈也没找着机会进去,却被老六给拉了出来。   等出了余家院子,老六才奚落道:“明天就能睡一个被窝了,你这是急什么呢?”   赵诚不答理他,甩开步子往前走。老六腿短,小跑着跟上,又开始了絮絮念。   “我上午给你那本子,看了没有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那可是好东西,我花了大价钱的,你看完了可别丢啊,等我成亲的时候还用得着!”   啪的一声,小本本拍在老六怀里,他没接住,又掉到地上。   老六心疼地捡了起来,拍了拍上面沾到的泥土。“哎呀,你这是暴殓天物啊!你可别后悔,到时候再来找我要,我可不给!”   赵诚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摆手,“您留着自个看吧!没媳妇的人也就这点出息了。”   ***   天还没亮,余月就被杨氏从炕上拉了起来,洗澡沐浴。   余月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,真怀疑她娘昨晚一夜没睡,要不怎么这么早连热水都洗好了。   洗过澡,换上嫁衣。杨氏替她梳了个妇人头,边说边念叨着吉利话。   余月自己化了个淡妆,朝着模糊的铜镜左照右照。心里臭美着,哎呀,怎么能这么美呢!   女儿要嫁人,当娘的自然是最不舍。好在都在一个村住着,天天都能见着,杨氏也就没那么伤感。   “赵诚那小子,上辈子也不知是积了什么福了,能娶到我这么漂亮的闺女!”杨氏看着貌美如花的女儿,忍不住自豪了一把。   余月想起昨天赵诚换上新衣时的俊朗模样,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。他们俩这容貌,当得起那句‘郎才妇貌’了吧!   自从上次刘大赖看见镯子后,余月就把镯子收了起来。今天是大日子,自然是要拿出来戴的。   杨氏是知道镯子的事,可并不知道价钱。这会边替余月戴上,边随口问道:“赵诚这小子也是个疼媳妇的,就这镯子,得十好几两吧?”   余月点头应付过去,她要是说这镯子值四十两,她娘肯定睡觉都不安稳,生怕镯子丢了。   装扮好,天色也放亮了。昨天约好来帮忙的妇人也都过来了。   “哎哟,小月真不愧是青山村的一枝花啊。瞧这装扮起来,比那戏台子上的公主还美呐!”秦翠花来得最早,一见到余月就忍不住夸赞了一番。   余月有些不好意思。自己臭美是一回事,别人当面夸赞,她还是害羞的。   按理说,男女成亲。酒席是在男方家办的,可赵诚家里没亲人。于是余满仓昨天就跟他商量过了,把家里的食材都搬到老屋那边去,特意请了几个关系相近的妇人帮手,晚上的酒席就在那边操办。也算是给一对新人暖灶。   妇人们看过新娘子,说了吉利话。就都在秦翠花的带领下,将杨氏备好的食材往河滩老屋那边搬。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,也一并搬了过去。那边虽说都添置了,可办酒席肯定是不够用的。   余青也是一早就起来了,杨氏用篮子装了两份早饭,让他送去给赵诚和老六吃。今天是正日子,不到吉时赵诚不能过来。只能送些过去,总不能叫他们饿肚子。昨晚还剩了不少肉菜,余青便又拿了只碗多装了些肉,“那两个都是能吃的,可得多装些!”   杨氏觉得有理,将碗塞的满满的,催着余青赶紧送去。   余青高兴地拎着篮子走了,可他并没有直接往老屋那边去,而是绕了远路,从村西头那边绕了一大圈。等他到了老屋那边,赵诚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。   余月的早饭是一碗糖水鸡蛋。杨氏嘱咐她多吃些,这可是她今天唯一的一顿饭了。   河边老屋里,已经热闹起来。吹鼓手们都已经来了,在院子里摆开阵势,吹打起来。   这些吹鼓手就是专吃这行饭的,所以一应家伙都是齐全的,连大红花轿都有。赵诚听说后当即请他们将轿子一起抬来。   他要用大红花轿把媳妇迎进门。   赊回来的那头马也派上了用场,额头上戴了朵大红绸花,安静地在院子一角吃草。一会赵诚就得骑着它去迎新娘。   村里的妇人孩子都围着花轿和大马打量,新奇的不得了。他们这里,大多数迎新娘,都是一头驴,身上扎块绸花就是新娘的坐骑了。或是路近的,就直接跟着新郎走回去。极少有用花轿的。更别说新郎倌骑的这高头大马了。   上回在镇上买了不少红纸、红绸。老六一大早起来就光布置这些了。喜字是村里妇人帮着剪的,窗上、门上、屋里家具上,到处都贴满了,还拿红绸在院门上扎了朵大红花。   秦翠莲来的时候,看到这情景,还打趣了句:“没想到啊,咱家这老屋今天也扮得跟娇姑娘似的!”   吉时定在申时一刻,大约是下午四点左右。因此余月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待。   因着酒席在老屋那边办,帮忙的人都去了那边。而余满仓和杨氏作为岳丈岳母,不能在还没迎亲之前过去。所以只能在家里陪着余月。   趁着没人,杨氏进了余月房里,将门从里头拴上。   按说女儿嫁人前头一天,当娘的就该传授些女人家的事。可昨晚等她收拾好的时候,余月已经睡着了。所以那些事还没来得及交待。   余月正趁着闲,靠在炕头的被褥上小憩。听到动静坐了起来,“娘,你有事?”   杨氏坐到她边上,“月啊,成了亲你就是大人了。有些夫妻间的事,娘得跟你说说。”   虽说杨氏平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,可这会也扭捏起来。之前余杏成亲的时候她硬是等到最后一刻才笼统地说了几句。   余月见她这样,大致明白了她的来意。   很尴尬啊。其实她很想说:娘,什么都不用说,我什么都懂!   前世在宿舍被那些狼女拉着,看了不少岛国特产啊。她能不懂吗?   杨氏别别扭扭、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,就像应付差事,说完就忙不迭地出去了。留下余月一人在那干瞪眼。   她娘亲说的都是什么啊?什么叫做睡一个被窝?成了亲睡一个被窝这也要传授吗?什么叫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,别拦着他,疼也得忍着?   她突然有些可怜大姐了,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理解她娘这些话的。   想到大姐,她奔到门口,问杨氏:“娘,你不是让二哥去接大姐吗?二哥去了没?”   杨氏正在自己屋里换新衣裳,紧赶慢赶的,总算把她自己跟余满仓的新衣裳都做好了,今天女儿成亲,他们当爹娘的也沾个光,穿回新衣裳。   “我跟他说了,让他给赵诚送过饭就去,这会也该回来了吧!”她一边系着盘扣,一边回道。   话没落音,院里就传来余青的声音。   “娘,我回来了!”   杨氏探头一看,余青抱着娃娃,余杏挽着个包袱跟在他后头。   杨氏迎了出去,“你姐夫咋没来呢?”   余杏回道:“他前几天在村里又收了几个学童,这两天走不开呢。”   杨氏有些不高兴,嘀咕着:“姨妹成亲算是大事呢,他那学堂就不能歇两天?”   见余杏脸上神色不大好,忙又住了口,接过外孙女香了一口。问余杏:“她爹给起名了没?”   “起了,叫李玉婉,小名就叫婉儿。”   余月在屋里听到动静也坐不住了,拎着嫁衣的裙角就跑了出来。杨氏忙轰她:“回去回去,你今天是新娘子,乱跑个啥呢!”   杨氏抱着外孙女在院里玩,余青歇不住跑去老屋那边凑热闹了。   屋里,姐妹两个正在谈心。   “可真快,转眼月儿也嫁人了。”   余杏说这话时眼眶有些红。余月只当她是感慨。安慰道:“姐,你放心,我嫁在本村,他家又没旁的人。我嫁过去吃不着苦头的。”   余杏点点头,握着她的手,“月儿,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。我看那赵诚是个有脾性的,不像你姐夫,耳根子软,立不住主意。你跟他成了亲,凡事依着他点,别为了丁点小事就吵架。记住了吗?”   余月靠在大姐肩上,撒娇地道:“姐,你放心吧,我都知道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成亲啦 撒花撒花~~   ☆、成亲(下)   到了吉时,赵诚整了整衣衫,骑着大马酷帅地走在前头,率着一众吹鼓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为了宣扬热闹的气氛,还特意绕了远路,从村子西头一直绕到东头。   迎亲队伍后头跟着一群哄热闹的孩子,一路嘻笑叫嚷着到了余家院子。   余青和小海早就在院门外等着了。远远地见到迎新队来了,吹了吹一直拿在手上的香头,点燃鞭炮。   鞭炮噼噼啪啪地炸了一地红纸屑,屋里余月听到,早前还平静的心又咚咚跳起来。   余杏在一旁帮她整了整发髻,轻声道:“别慌,一会记着脚不能沾地,让二青背你上轿子。”   余月盘着腿坐在炕上,听了大姐的话点点头。在心里跟自己说,不慌不慌,成天见面,早都熟悉了,还慌个什么劲啊?!   因着赵诚父母不在,于是拜堂的仪式就在余家这边进行。赵诚进了屋,余杏牵了余月出来。两人拜了堂,给余满仓夫妻磕了头。赵诚改了口叫爹娘竟然还得了两个红封。老六凑到他耳朵边上道:“长这么大我就见过公婆给媳妇红包的,没想到兄弟你也能得。你可赚大了啊!”   赵诚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。待一切礼仪行毕。余青背着妹妹送上了花轿。还颇上道地对赵诚交待道:“我妹子可是交给你了,往后你要敢让她受一点委屈,我可跟你没完!”   赵诚拍拍他肩膀,“你放心,我赵诚决不会让自己的媳妇受一丁点委屈!”   队伍敲打着,又沿原路回去了。杨氏站在院门口,本来平静的心这会却莫名的酸了起来,看着那花轿越走越远,忍不住梗咽,又一个女儿嫁出去了。   花轿到了老屋这边,留在这帮忙的村民也点了鞭炮,炸的一地大红。按俗礼,余月是要踩着筛子一路进到新房的。可他们这桩亲事本就走得不是俗礼的路子,所以赵诚也不在意那些了。下了马,掀了轿帘,将余月背进了新房。   众人哄笑着跟了进去,赵诚将余月安置在炕上。趁机捏了捏她的小手,凑到她耳边低声道:“要是饿了,被子里有吃的。”   余月微微点头,示意自己知道了。众人闹着要揭新娘的盖头,赵诚有些紧张地拿称杆挑了盖头。   看到装扮后娇艳如花的余月,赵诚只想再把盖头盖回去。   他媳妇太美了,不想给别人看!   新娘迎回门,接下来就是酒席了。赵诚让老六去把余满仓夫妻请了过来,一块热闹。   席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,杨氏过来后张罗着上菜。因着屋子不够大,席面是在院里摆的,村里能说上话的人都来了,一溜摆了五桌。这还不算那些满地跑的孩子们。   山里人实在,来吃席面也不忘带上些贺礼。鸡蛋、面粉、晒干的菌子等等,都是自家出产的,虽然不值钱,也是一份情意。   赵诚做为新郎倌又是小院的男主人,自然要在外面招呼。心里头急得像蚂蚁爬似的,想要回房去找媳妇却不得机会。好在他有个能喝的铁兄弟,眼看着老六渐渐掌控了大局,他装醉溜回了屋里。   余月正歪在炕头的被子上,隔一会从被子里摸出个花生或是红枣出来,塞到嘴里慢慢咂巴。   没想到赵诚说的吃的就是这些东西,根本不顶饱啊。   赵诚一进来,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样子。轻声走到炕前,伸手从被子里左摸右摸,摸出两个红鸡蛋来递给余月。   余月本是看着窗外的,见他进来忙坐正了身子。又见他摸出两个鸡蛋有些惊讶,为什么她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呢?   赵诚抬手拈了她嘴角的一片花生衣。“先吃了垫垫肚子,等外头散了我给你留份饭菜。”   余月剥了个鸡蛋塞到嘴里,赵诚又给她倒了杯茶水。“媳妇,你今天真好看。”   余月刚喝了水,差点喷出来。突然听他叫媳妇,真是不习惯。   余月见他脸上有些红晕,问道:“你喝酒了?”   赵诚点头,成亲大事,怎么可能不喝酒。   “那你少喝点,别像老六一样。”余月又叮嘱道。   赵诚坏笑,凑到余月耳边,“你是不是怕我跟他一样喝倒就睡,耽误了洞房?”   他凑的太近,热气扑在余月颈窝里酥酥麻麻的,说的话又那样让人脸红。   于是余月脸红了,在他胸口轻轻一推。“你不用出去招呼客人吗?”   赵诚却不想离开,愈往她身上贴。“没事,外头有老六顶着呢。”   余月被他压在被子上,有些喘不过气来。手里吃剩的半个鸡蛋掉到地上,骨碌碌滚到墙角去了。   “媳妇,我想亲亲你。”话未落音,就覆上觊觎己久的娇艳红唇。   余月闭着眼,红唇微启,忐忑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。可他只是轻轻贴在唇上,就没有下文了……   好吧,现在外头还有客人,不方便。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,所以不敢有所动作。   “你先出去招呼客人吧,要不人家会笑话的。”余月轻轻推开她说道。   赵诚有些意犹未尽,不舍地在她唇上又使劲蹭了蹭才起身。“媳妇,你好甜。”   余月将头埋在被子里,他说的甜是她唇上口脂的味道吧?   赵诚不甘不愿地又出去招呼客人。带孩子的妇人大多都已经回去了。还有两桌爷们正喝得酣畅。老六正拿着酒碗挨个敬酒,仿佛他才是今夜的主角。桌上已经趴下了两个,老六劲头正兴,得意的不得了。   赵诚深深地叹口气,老六这么闹下去,他今晚什么时候才能洞房啊!   好在不是每个人都跟老六一样没眼色,里正陈大山觉出赵诚眼里的急切,都是过来人,他哪能看不出赵诚在想什么。   “哎哎,我说大家伙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,这天色也不早了,干了碗里的,咱就散了吧!”   老六不愿,“那不行,我说了要以一敌三的,这还差一个呢!”   赵诚真是恨不得过去给他一脚,踹得他起不来才好。   余满仓也附和陈大山,“没尽兴的,咱们明天去我院里再尽兴!”   众人都喝得七倒八歪了,各自举了酒碗干了最后一口。陈大山就招呼没醉的人送那些走不稳路的回家。赵诚和余家人忙着送客。一回头,老六已经倒在院子里呼呼大睡了。   杨氏呵呵笑着,“这人还真是个怪胎!”   余满仓父子合力,好不容易才将老六送回了余家院子。杨氏收拾了院里东西,跟余月打了声招呼也回去了。   院子回复平静,只余赵诚和余月二人。赵诚急不可待地拴了院门,直奔里屋。   余月已经卸下了头上累赘的头花,换了嫁衣,正准备去灶房烧些热水洗澡。   一开门,跟赵诚撞了个满怀。越诚直接将人扛到炕上,“终于没人了。”   余月有些羞涩,又有些期待。只是被他那火热的目光盯着,她就觉得全身都滚烫起来。   今天的夜色不是很明亮,只有一轮月牙挂在树梢。小院里悄悄的,余月在镇上买的那笼小鸡安置在堂屋里,正挤在一块瞌睡,就听到房里不断传来扰眠的声音。   “你别乱撞……”   “这里?”   “不是……”   “那是这里?”   “不是啦,疼!”   笼子里的一只小黄鸡不满地朝着里屋的方向啾啾叫了几声。   还让不让鸡睡觉啦!   小黄鸡的抗议起了作用,屋里终于消停下来。小黄鸡满意地把头挤到同伴怀里,合上眼皮正要睡觉。就听到男主人又委屈又激动的声音。   “媳妇,我……我不成了……”   小黄鸡摇摇头,换个方向继续睡觉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洞房有些奇怪啊~捂脸……   ☆、受冷落   余月醒的时候,窗外已是阳光明媚。   转头看身边的赵诚,呼吸平稳睡的正香。好在家里就他们两个,要不新婚夫妻睡到现在不起,还不让人笑话。   动了动身子准备起来,却发全身都酸痛难忍。想起昨晚的境况,她不由狠狠瞪了身边人一眼。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世那些狼女都说找男朋友不要雏啦!什么经验都没有,简直就是个莽汉好不好?就知道乱撞,弄得她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方。头一次的时候,两个生手都没有实战经验,根本就是折磨。后来他找到门路,尝到了甜头,力气就跟用不完似的缠了她大半夜。要不是她求饶,依他那劲头只怕是折腾一夜也不成问题的。   余月决定了,以后再不让这头蛮牛近身!他倒是快活了,对她来说却是痛苦。才不要呢!   余月刚下地,赵诚也醒了,从身后一把搂住她,“媳妇,再睡会吧!”   余月一把拍开他的手,“我饿了,去做早饭。”   赵诚觉出余月有些不对,扳过她的脸仔细打量。“媳妇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   余月扭回头,嘟着嘴不理他。   赵诚凑到她眼前,语调轻柔地道:“媳妇,是不是我昨晚弄疼你了?你别生气,今晚我一定轻轻的。”   说着抢先下了炕,“我去做饭,你多歇会!”   余月身上也的确是没力气,就没跟他争,半靠在炕头斜眼看他穿衣。哼,他还想着今晚呢,做梦!   赵诚熬了粥,把昨晚剩的菜热了些。端到炕头来侍候余月吃的。   杨氏昨夜特意嘱咐过的,这两天不许她回娘家,到第三天的时候再回门。所以这两天她跟赵诚只能窝在这院里。   赵诚自然是愿意的,夫妻间的事食髓知味,他恨不得把媳妇拖在炕上不起身才好,可余月就头大了,她是真的怕了他的鲁莽。于是吃过饭后,她为了分散赵诚的注意力,开始吩咐他干活。   小鸡该喂食了,昨天办席从各家借来的桌子板凳该送回去了,柴房里的柴该劈了……   整整一个上午,赵诚忙得没有停歇。吃过午饭,缠着余月去小睡一会。余月怎么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。盘腿坐在炕上做针线,只要他敢伸手,她就敢拿针扎。让他也尝尝疼的滋味!   下午余青和小海就过来了,来拿昨天从余家带过来的盆碗。余青本是一大早就要来的,被杨氏给拦了。人家小俩口新婚,一大早的还未必起来了呢。他这大舅子跑去算是怎么个事。   昨天剩了不少点心果子,余月拿块布包了让小海带回去慢慢吃。赵诚问了老六的事,余青说他从昨晚睡到现在还没醒呢。   婚后第一天,就在余月的满心提防和赵诚的满心期待中过去了。上炕时,余月当着赵诚的面铺了两床被子   “媳妇,怎么铺两床被啊?我们睡一个被窝就行。”   “不行,你睡你的,我睡我的。”   赵诚一脸受伤,“为什么啊?我们都成亲了!”   余月手上动作顿了顿,怎么跟他说呢?总不能说‘你让我很疼啊,我不想再来一次了’,那样会伤到他男人的自尊吧……   “那个,我有点不舒服。”余月没看他,继续铺被子。   赵诚从身后抱住她,“是不是昨晚我太没节制,弄疼你了?”   余月忙点头,哎呀,总算还有点自知。   赵诚一脸的懊悔,“对不起小月,我以后会节制些的。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睡,我抱着你睡行吗?我保证今晚什么也不做!”   一般男人说这种话,都是不可信的。余月自然也不信,只说身上难受想一个人睡。铺好被子就钻进被窝里去了,闭着眼不说话。   赵诚在炕边坐了半晌,见余月始终拿后脑勺对着自己,心里一阵难受。这才刚成亲,他怎么就连媳妇都抱不上了呢?   其实余月一直没睡着,直等到他吹了灯上了炕。她一直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。   还好他睡在了另一床被子里,没有摸过来。他要真来强的,她根本敌不过。   可这也说明,他心里是很在意她的吧。要不也不会乖乖听她的话。男人头一次尝了荤,肯定是馋得很。可她实在是不能忍受那种疼啊,虽然她有些理论经验,可是这种事让她一个女的怎么开口。何况还是在这种时代,她要真说了,搞不好他还会看不起她。所以,这事只能靠他自己参悟了。   赵诚翻来覆去睡不着,就着一丝月光看着背对她的余月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?明明昨晚还好好的啊,怎么今天就变了?想来想去,觉得余月是从今天早上起来就不太对劲的,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晚……   想到昨晚,他身上就燥热起来。媳妇那嫩的跟蛋白样的肌肤,还带着淡淡的香味……   当身上的热流全都涌到某一处时,他轻轻喘出了声。见余月一动不动,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,悄悄地伸了只手过去,试控地碰了碰她后背。   没反应!他掀了自己的被子就想钻过去,可是半途又缩了回来。   他答应了小月今晚不碰她的,怎么能说话不算话。躺回被子里深呼吸,不再去想昨晚的一切。可还是忍不住问自己,到底是哪出问题了?!   第二天早上,赵诚又试探着往小月的被窝里钻了钻,却是被她踢了出来。真是伤心……   今天是成亲第三天,两人收拾了一番就回了余家。杨氏一早就为了回门的事张罗了,又是宰鸡又是炖肉的。   老六一看到赵诚就挤眉弄眼——成亲的感觉咋样啊?   赵诚昨晚想了半夜,得出的结论是媳妇不太喜欢他,所以不愿意跟他亲近。这会心里正为这事烦闷着呢,看到老六那副模样,就气不打一处来,连个眼神都没给他,直接将他当成空气略过去了。   老六觉出不对劲,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凑到赵诚边上。“哟,这新郎倌怎么成了霜打的茄子啦?是不是那啥不如意啊?”   赵诚白他一眼,“哪啥哪啥啊?你一个没成亲的光棍懂个屁啊!”   老六了然,嘿嘿一笑。“我是光棍,可我有经验啊。就你这一脸衰相,一看就知道被媳妇嫌弃了!唉,真是可怜啊,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还要当光棍,你可比我惨!”   老六心里乐翻了天,叫你嫌弃我那小本本,这会儿有的罪受了吧!   中午吃饭的时候,余满仓对赵诚提起了做买卖的事。   “如今你俩的婚事也操办了,我想着明天就去镇上一趟。一是把那马车的钱给人送去,二是多办些货,趁着这段日子各家都要收庄稼没空去镇上,买卖也能好做些。”   当初赵诚也是拿了二十两出来说要入份子的,所以余满仓把自己的打算都跟赵诚叨咕了一遍。   赵诚点点头,镇上肯定是要去一趟的。至于跟老丈人做买卖,其实他当初住在余家白吃白喝不好意思,白给银子余家肯定也不会要,所以才有那么一说。   “爹,我琢磨着现在家里田地不多,一时也租不着。这一大家子光靠着这小买卖的进项也够呛。上回我跟赵掌柜赊马车时,他就提过想让我去他货栈做事,每月帮着押一趟货能有二三十两收入。如果自己手上有闲钱,还能带些私货两头贩卖,总能赚些的。所以我想着,这货担的买卖你跟二青先干着,我就去赵掌柜那干。”   余月正逗着大姐怀里的小婉儿呢,闻言抬头看了赵诚一眼。这事他怎么没跟她提过呢?   余满仓是知道押货这一行的,往南边跑一趟来回得大半个月。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,还得防着那些宵小强匪。虽说挣得多,可这钱实在是挣得不易。   “这好端端的么想起干这行了呢?这份钱可不好挣啊。”   赵诚无所谓地道:“其实我爹以前就是替那赵掌柜押货的,我没当兵前也跟着跑过两回,路上都熟的很。所以这回赵掌柜才想起让我去帮忙。”   余满仓点点头,他说那辆马车怎么那么便宜呢,原来那位掌柜是图着这个呢。   余月倒是明白他的想法。他不光是要养家,还得养那些孩子呢,不多挣些怎么行。可这事听起来似乎危险系数很高,等晚上回去她得劝劝他。   一般回门,新人吃了午饭就回去。可余月就住在同村啊,也不急着赶路,所以就留下了,等晚饭后再回去。   新女婿上门,自然是要表现一番的。都不用人说,赵诚就自发地劈了一堆柴,屋后的菜地也锄了草。一下午也没怎么歇,乐得杨氏笑得合不拢嘴。   余杏抱着小婉儿在院里玩,见到这番情景,眼里神色黯淡。刘泽昊跟她成亲以来,从没有帮着岳家做过一回事,哪怕是去山上拾根柴也没有。她爹娘一直说大女婿是文人,这些事不是他该做的。可她这当闺女的心里还是不好受。出了嫁的女人,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在娘家勤快些,让娘家人喜欢。起码说明他心里是在意自个媳妇的。   其实成亲以来,两人过的也算是美满。只是他那性子,没有主见,很多时候总是听了旁人的也不愿听她的。这次余月成亲他没来,也不是因为学堂的事。而是听了他舅舅的话。说上回的事让他在岳家跌了脸面,他要是来定会让新女婿比下去,到时候面上难看。所以任余月怎么劝他,他也不肯来了。   余杏叹了口气,等回去了,她还是得好好劝劝他。毕竟是她娘家,他要是总这样,时间久了必是要跟这边生疏的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赵诚十几岁就去当兵啦,没吃过猪肉也没看过猪跑,最多就是听过几声猪哼哼,所以大家不能笑话他噢~   ☆、男人要养家   赵诚干活的时候,老六一直跟在他后头,帮着垒个柴火、捡捡杂草什么的。当然,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趁机好好笑话他。   “你说你白活二十多年了,娶了媳妇都不会疼,丢不丢人啊你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我好心好意送你小本本,你还不要,真是不识好人心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唉,你小子等着吧,这女人啊心思深着呢。你这才刚成亲就不得媳妇欢心,往后可没好日子过。只怕还不如我这光棍呢!”   赵诚本来心里就不舒坦呢,老六这叨叨叨的,更是让他心烦,恨不得把他拎了扔出去。   可他从老六的话里也大约明白了些什么。小月不愿意跟他亲近,难道真是因为那方面?想起洞房那夜,小月的确是喊疼来着。昨天他问是不是弄疼了,她也说是。他以前在军中听那些人说荤段子,知道女人头一回都会疼,所以小月说疼的时候他没太在意,想着下回就好了,谁知就没有下回了呢。   老六正撅着屁股在他前头拔草,嘴里还一直在叨咕个没停。赵诚没好气地对着他的腚踢了一脚,害得老六差点摔倒。   “你干啥呢!”   赵诚伸手,面无表情地道:“把那个给我。”   老六一时没反应过来,“把什么给你啊?”   赵诚耳根有些烫。心想这家伙装什么糊涂啊?还非得他说出来不成。要知道他之前对这方面一直是很有信心的,所以老六给他那本子的时候,他不屑一顾。可是现在他明白了,有些事啊,真不是你有本钱就行的,还得有技术!他不要再独自睡一个被窝,他要抱媳妇啊!   老六慢半拍的明白了他的意思,忍不住大笑。“给你的时候你不要,现在想要,可没那么容易。”  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,杨氏却找不到新女婿了。屋前屋后转了一圈也没见人,同时不见的还有老六跟余青。   “这都要吃饭了,人都去哪了?”   余月在屋里跟大姐说话呢,听到杨氏的话也跑出来找了一圈,依然没找到。   杨氏站到院门口,叉着腰,深吸一口气。“二青!回来吃饭啦!”   这是每天杨氏必用的狮吼功,不过平时都是用来喊小海的。这一嗓子出去,半个村都能听见。   果然没一会,赵诚跟老六一前一后的回来了。杨氏见老六一身一脸的泥,头发也乱了。担心的问道:“老六,你这是叫人打了?!”   老六有些不好意思,赵诚抢先回道:“没事,他眼睛不看路跌沟里去了。”   老六那个幽怨啊,尼玛抢了我东西不说,还说我跌沟里。这兄弟还能当吗?!   杨氏哦了一声,叫老六赶紧去换衣裳。又问赵诚:“二青没跟你们一块?”   赵诚把老六拉出去对决了一场,终是拿回了小本子。这会心里算是稳当了。回杨氏道:“没啊,我这一下午都没看见二青。”   杨氏转身去灶房,嘴里还嘀咕着:“这臭小子耍什么招呢,这段日子总不见人!”   因为明天要去镇上办事,所以晚饭的时候都没喝酒,怕会误事。当然,这主要是针对老六的。他明天也要去镇上,这要是喝了,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发。   赵诚迅速地扒了两碗饭,就跟岳父岳母辞别。牵着余月的手,就着月色兴匆匆地回去了。  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,趁着余月在灶房烧水的功夫,赵诚拿了老六的小本子在油灯下钻研。   小本子上的图画简单粗暴,一眼扫去让人脸红心跳。赵诚硬是压着心中的悸动,仔细观摩了一遍。   啊,原来亲嘴还可以这样……   噢,开始之前还得先这样那样……   哇,两个包子也可以利用!   天!原来那里也可以吃!!   ……   老六的小本子,打开了赵诚的新世界。   当余月唤他去灶房提水时,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。藏好了小本子,噔噔地跑去灶房。   余月已经把水舀到了木桶里,两大桶水,他一手提一只轻松拿起。不要脸地道:“媳妇你先洗吧,我待会就你用过的水洗,还能沾些你身上的香味。”   余月骂了句没正经。赵诚提了水进房后就被她哄了出去,还不放心地从里面拴上门。   他那一脸急色的样子,她哪能看不出。昨晚算是避过去了,今天怕是逃不过。毕竟是夫妻,这种事她也不可能一直拦着,长久下去会伤感情啊。   洗澡的时候她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,能推就推,实在推不掉也只能硬着头皮了。不过,最多就一次,不能让他随着性子来,要不疼的还是她。   赵诚在门外听着哗哗的水声,不由自主地就幻想起她现在是什么模样。越想越难受,恨不得能穿门过去把她搂在怀里。   余月收拾完毕来开门的时候,赵诚就像一头蛰伏己久的狮子看到猎物。一把搂了她就往炕上扛。   堂屋里的小黄鸡又被迫听了一夜的腻腻歪歪……   次日天没亮赵诚就精神奕奕地起来了。虽然很不舍得离开又软又香的媳妇,可今天说好要去镇上的,要是起来晚了一会老丈人上门来找人,那媳妇肯定得骂他。   赵诚做了早饭才来叫余月的。昨晚上他照着小本本上画的,自己辛苦忍着也先把媳妇侍候得舒舒服服的,果然媳妇不叫疼了,还任他来了好几次。嘿嘿,那本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啊,回头记得问老六还有没有,都得给他弄过来!   余月这会睡得正香,赵诚把饭菜摆在一边。偎到她身边,轻声叫道:“媳妇,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吧。”   余月睁不开眼,翻个身继续睡。赵诚就跟着贴上去,“媳妇,我得走了,你一个人在家要是没劲,就回去陪娘说说话,听见没?”   听到他要走,余月这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。昨天本是准备回来问他关于押货的事,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给拖在炕上了。   “你今天去还回来吧?”   赵诚点头,“当然回来,不回来我去哪?”   余月揉揉眼,“你昨天跟爹说的那事,就是替人押货的事,你想好了真要去?”   赵诚在她额上轻轻一吻,“当然,我都答应赵掌柜了。”   余月有些不高兴地扭过头,“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。”   赵诚一拍脑袋。他一开始是记着要跟她说的,可回来后就忙着成亲的事,一高兴就给忘了。   “媳妇我错了,以后不管什么事,我一定先跟你说再做决定。你别生气。”他耍贱地钻到她怀里,借道歉之名行不轨之事。   余月的瞌睡全跑了,没好气地推开他。“天都亮了,你还不收拾收拾去找我爹。”   昨夜又是半夜没睡,不过这木头好像开了窃,突然就无师自通了。难道这种事对男人来说,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?   因为有了马车,二青也非得跟着一块去镇上。余满仓想着家里也没什么事,带他一块去看看也好,可以学着怎么办货。   老六当初是以赵诚要成亲为名头留下的,这会婚事办完了,他自然也该回镇上去。杨氏还颇为不舍,这老六除了酒品,其它方面还真挑不出差来。尤其那张嘴会说话,比她家二青会哄人。   余杏也搭了便车,回玉门村去。一时间热闹的小院只剩杨氏母子三人。余月把自家的小鸡喂了后,便回到娘家帮忙做些家务。反正她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是无聊。   这会村里家家都忙着收粮食。之前余家抢收的时候村里来了好几户帮忙的,这都是人情。余满仓和二青不在家,杨氏就拿着镰刀出去帮忙了。人情债,要有来有往才长久。   小海在家里坐不住,见他娘走了也跑出去玩了。余月就留在家里纳鞋底子,快中午的时候简单做了饭。她娘去别家帮忙肯定不会回来吃,所以只做了她跟小海两个人的份量。   做得饭,余月到村子里找小海。她还没练成杨氏那狮吼功,只能甩腿去找。出门遇到村里孩子,问了他知道小海在村西头。就一路往那边去了。   村西头有棵杏树,估计有十来年了。树下是一片空地,村里孩子常在那玩耍。   远远的看见一群小子在欺负人,被欺负的那个看身形像是小海。余月急忙往那边跑,刚要开口喝止,却见另一个方向跑出来个瘦弱身形,拉起了地上的小海,将欺负他的孩子赶开。   余月走近才发现,那人竟然是王家的大丫。   “小海,你没事吧?”余月上下打量一遍,见小海身上只是沾了些尘土,并没有哪里受伤,放下心来。又对大丫道了谢。  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,双手搓着衣角,“没啥,都是一个村的。”   余月看她那双手,皮包着骨头,手心里全都脱了皮,想是常年在水里泡的。   可能是因为瘦,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,只是眼里并没有光彩。想起她那继母,余月在心里叹了口气。   可她也只能在心里同情,毕竟不亲不故的,她没有立场去帮她什么,而且也没那个能力。   再次道了谢,余月拉着小海回去吃饭。小海却顿了步子,回头问还站在那的大丫:“大丫姐,你吃饭了吗?没吃的话去我家吃吧!”   大丫连连摆手,“不了,我做了饭呢,你快回去吃吧。”   余月看出她的局促,也知道她在家里是吃不饱饭的。别的帮不了,一顿饭还是能管的。   “大丫,我听村里人说你最是手巧的,画的一手好鞋样子,我这两天正做鞋呢,鞋样子怎么也裁不好,你帮我去看看成吗?”   大丫有些犹豫,回头看了眼豆腐坊的方向。转回头时,对余月点了点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听说要卖萌小天使们才会收藏,可是某烟是个老人家不会卖啊~ 某烟决定让赵诚来卖! 赵诚蹬蹬蹬上台:我有八块腹肌!我超级无敌帅!我打架最厉害! 拉出去能充场面,留家里会做饭暖床! 菇凉们还等什么,快来收了我吧!!   ☆、余青的心事   余月出门的时候菜都已经摆在桌上了,小海一进门闻到饭菜香肚子就咕咕叫。自个跑去盛了两大碗饭,一碗自己吃,还有一碗放在桌边,招呼大丫过来吃。   余月心想这小混蛋什么时候跟大丫这么熟了,她这个当姐的还没吃过他盛的饭呢。   大丫站在一边不肯坐,“不了,我就来帮你姐看看鞋样。”   余月拉着她坐下,“你也说了都是一个村的,这正赶上饭点了,你到我们家来连碗饭都不吃,传出去还说我小气呢!快坐下,赶紧吃完了我还等你帮我看鞋样呢。”   余月招呼她吃饭,自己跑去房里翻布料。既然找了这个由头总得做的真些,正好现在没什么事,替她爹做双新鞋。   小海嘴里塞着饭,冲着房里喊她:“姐,你不吃啊?”   余月应道:“我出去找你前就吃过了,你们吃吧!”   她只做了两个人的份量啊……   大丫一直拘谨着,往嘴里扒白饭。小海像个小大人似的不停往她碗里挟菜,“你吃菜啊,我爹和我哥他们都去镇上了,这菜不吃完就该坏了,那多可惜!”   大丫懦懦地问了句:“你哥也去镇上了?”   “嗯,他非要去,我爹没法子就把他带上了。”小海往嘴里扒着饭,口齿不清地道。   吃过饭,大丫抢着收了桌子,又将碗筷洗了,连灶房都一并打扫了一遍。弄的余月有些不好意思,不过是一顿饭,哪里值当她做那么多。   大丫的鞋样子果然画的好,裁出来跟鞋底严丝合缝。帮余月裁了两双,她就告辞回去了。余月知道她家里事多,也就没留她。   待大丫走后,余月叫来小海。“老实交待,你怎么跟大丫那么熟?”   小海玩着针线筐里的剪刀,“她总给我酱油干吃,慢慢就熟了呗。”   “她为啥总给你吃的啊?”   小海放下剪刀,低头沉思了一会。“我也不知道,反正她经常一块两块的偷偷拿给我,我不要她就往我手里塞。姐,我觉得她挺可怜的,有一回我看到她后娘拿着扫帚打她,还不准她吭声。你说她后娘怎么那么坏!”   余月打发走小海,继续纳鞋底子。后娘为什么那么坏,因为是后娘呗!   ***   第二天晌午,余满仓一行人驾着马车回来了。   这次办的货多,不止是平日货担上卖的那些针头线脑,连油盐酱醋都捎带上了。上回在铁匠铺子里拿的铁器销路很好,这回又带了不少。而且照着这个思路,余满仓又在相熟的布店里拿了几匹便宜的花棉布,也是先拿货代卖的,等卖出钱再付货款。   余月看着车里的东西,五花八门什么都有,算是个小型的百货店了。只是这车厢原本是用来坐人的,这会要装货卖,东西就不好摆。余月想起前世那些摆地摊的,都会带着简易桌子,到了地方将货摆出来。于是跟赵诚商量着将马车里的座位都拆了,能多装些东西,再拼块大木板,下面用两条细长的板凳支着。到了地方就把这木板摆出来,卖的东西都放上头,不用的时候木板就收在车蓬顶上,又省事又不占地方。   余满仓觉得这法子好,带着赵诚和余青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东西做好了。   晚上在余家吃过饭,赵诚跟余月才回了自己家。烧水的时候,赵诚坐在灶下对余月道:“媳妇,我今天去镇上见了赵掌柜。他说五天后就有批货要押,让我到时候过去。”   “这么快?”余月问道。五天后,那他得提前一天去镇上,也就是说还能在家呆四天。成亲还不到十天,他就要出远门,心里还真有点酸。可是没法子,他是男人,要养家糊口,何况他要养的这个家可不小呢,总得比旁人更努力些。做为她的妻子,帮不上忙也不能扯后腿。   “我跟赵掌柜预支了工钱,准备后天就去镇上,置办些私货带上。运气好的话,赚的比工钱还多呢。”   “啊,后天就走?”她还以为是四天后呢。   赵诚往灶洞里塞了根柴,“嗯,你放心吧,老六也跟我一块去。最多不过二十天就回来了。”   分离总是让爱人之间更缠绵,赵诚离开前的这两日,两人都没回过余家院子,就窝在自家的小院里没羞没臊的腻味着。   到了赵诚离开的那天,余月早早地起来替他收拾行李。做了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给他送行。   赵诚吃面的时候,余月就在对面看着。   “这天气渐凉了,早晚的时候可不能贪凉知道吗?”   “路上要是歇在野地里,可得注意虫蛇鼠蚁的,别叫它们咬了。”   “身体最重要,别为了省钱舍不得吃。”   ……   余月说一句,赵诚就点头嗯一声。说着说着余月又有些好笑,自己这才十几岁的年纪,怎么唠叨起来就跟个老婆子似的。   送了赵诚离开,余月回到自家小院,喂了小鸡又去整屋后那块小菜地。菜地是赵诚这两天刚挖出来的,只有两畦。虽然不大,种些菜自家吃也足够了。   这季节只能撒些白菜籽,等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种萝卜。余月一刻不停地忙着,就是不想让自己太闲,闲下来她就会忍不住思念。这人才刚走,如果现在就开始思念,那未来的二十天怎么熬啊。   下午余月回了娘家,准备跟她娘拿些布料纳鞋底子,反正在闲着也是闲着,挣几个零花也是好的。   到了余家院子的时候,却发现气氛不太对劲。杨氏抱臂坐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,而余青则是垂头蹲在院子里,拿着根木棍在地上无意义地划拉着。   余月经过院子里,看了她二哥一眼,见他衣服上还有一块一块的灰印子,很像杨氏平时用扫帚揍人时留下的痕迹。   “娘,这是怎么了?”余月进屋问杨氏道。   杨氏哼了一声,“你问你二哥,他干了什么好事?”   余月看向余青,她这二哥一根肠子通到底,人虽憨了点,却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啊。   余月又走到院子里,蹲在余青身边。“二哥,你做什么事让娘生气了?”   余青没有抬头,继续在地上划拉着。半晌冒出一句:“我要娶大丫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余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,又问了一遍。   余青抬头看她,大声又说了一遍:“我要娶大丫,王家豆腐坊的大丫!”   余月呆住。她二哥跟大丫,这什么时候的事啊?   余青见她那副表情,不高兴地道:“你不是也跟娘一样瞧不上大丫啊,我告诉你们,我就要娶她!”   余月解释道:“不是,我为什么要瞧不上大丫啊,我只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了。以前都没听你提过,怎么突然就要娶她了呢?”   余青有些不好意思,又低了头在地上乱划拉。“我、我就是看上她了。你要是拿我当二哥,你就帮我劝劝娘,反正大丫我是娶定了。”   屋里杨氏也听到余青的话,脱了鞋子就朝余青扔去。“你个不孝子,你说啥呢?!”   余青站起来避过暗器,想要对杨氏说些什么,最终还是憋了回去。气鼓鼓地转身出去了。   余月追着问他去哪,他才回了句去山上转转。   杨氏脱了另一只鞋,“混小子,有本事你就住到山里去算了,你别回来!”   余月替杨氏捡起鞋子,“娘,你干嘛这么大火气啊。二哥也不小了,想成家也是应当的。这回要不是选秀的事,家里应该先替二哥操办婚事的。”   杨氏接过鞋穿上,“我说过不让他成亲吗?自打你的亲事办过了,我就一直在替他打听合适的姑娘。可他看上谁不好,偏看上大丫了!”   余月知道她现在正火气上,也不敢跟她硬顶,只小声道:“大丫也没什么不好的啊,又能干又乖巧,还会做豆腐。村里哪个姑娘能比得过她啊。”   杨氏没好气地坐回椅子上,“大丫是个好姑娘,这我没话说。可你也不看看她那后娘!那姚氏是个什么人?你二哥要真跟大丫成亲,咱们这个家,不被她抖落干净她能把大丫嫁过来?”   姚氏的为人,余月也听说过。好吃懒做又贪财,如今她们母子三个全是靠着大丫没日没夜的做豆腐养活着。想要娶大丫,等于是娶走了她的摇钱树。想来那姚氏是轻易不会放过大丫的。   “二哥怎么就跟大丫好上了,从没听说过啊。”不过她想起了小海经常吃的酱油干,这样倒是能解释的通了。   “我哪知道。我就觉得你二哥这些日子都不太对劲,时常就找不着人,问他去哪了他也不说。我这不就长了个心眼,早上送了你爹他们走后,我见他又要溜,就偷偷跟在后头。谁想到他跑去后山跟大丫相会去了!”杨氏激动地挥着手说道。   余月听了倒是新奇的很。没想到向来憨直的二哥也知道会姑娘呢! 作者有话要说:  二哥哥也想媳妇啦~   ☆、余青和大丫   余满仓一大早赶着马车送赵诚去了镇上,到天擦黑才回来。听杨氏说了二青的事,也认同杨氏的观点。   大丫是个好姑娘,可那姚氏太难缠了。   余月还没回去,因为余青自下午出去后,到现在还没回来。他自小就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回头的。看他今天的态度,在娶大丫这件事上,他已经是认准了的。如果爹娘不答应,只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。   余月觉得像他二哥这样的憨性子,娶大丫那样能干的媳妇,其实是很般配的。爹娘他们也认准大丫是个好姑娘,最大的麻烦就是那个姚氏。   眼见着天都黑透了,余青还没回来。杨氏嘴上说不管他,可还是时不时地朝院外张看。   余满仓随便扒了碗饭就去村里找人了。他长了个心眼,先绕去了村西头,在王家豆腐坊外头转溜了一圈。从窗户眼里看到大丫正在磨豆子,瘦瘦的身板几乎整个压在了磨盘的杆上才能将那石磨推动。   他叹口气,又四处打量了一番,并没见到余青的身影。才转身去别的地方找人。   在村里找遍了也没见着余青的影子,余满仓又回了自家院子,想着那小子或许已经回去了。   可人并没回来。杨氏也不嘴硬了,就怕余青一时犯混真窝到山里去了,山里的夜晚可不太平,到处都是野物。上回余青在山里摔了腿的事他还记着呢,那次是运气碰着了赵诚。可这运气不是每回都能有的。   “这混小子,难不成真窝到山里去了!”当即点了火把要跟余满仓一块去山上找人,被余月拦住了。   “山里那么大,你现在跟爹去山里那不是抓瞎吗?我看二哥未必在山里,他定是故意躲在哪个角落了,就是想让你着急同意他跟大丫的亲事呢。”   杨氏红了眼眶,有些后悔自己下午说的那些话。“你二哥那性子你还不知道,他认准的事,我跟你爹不答应有用吗?这混小子,等回来看我不揍他!”   余月听了,试探地问道:“娘你这意思是……不反对哥跟大丫好啦?”   杨氏没好气地道:“我不管他了!他要有本事让姚氏答应把大丫嫁过来,我就认大丫这个儿媳妇!”   “娘,这可是你说的!”一直躲在草垛子里的余青忽的蹦了出来,大声道。   杨氏被他吓了一跳,回过神后操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抡。   “你个臭小子,长心眼了啊!还学会吓你爹娘了啊!”   余青也不躲,就站那任他娘打。反正那扫帚是稻草扎的,打到身上也不疼。   余满仓见儿子回来了,也没说什么,摇摇头回屋去了。杨氏直到把扫帚抡散了架才算解气,临了对着余青狠狠瞪了一眼,也回屋去了。   余月拉着二青进了灶房,把杨氏替他留的晚饭端了出来。   “快吃吧,娘给你留的。”   余青也是饿了,边扒饭边对余月说谢谢。“还是妹子你聪明,要不娘也不能轻易就应了这事。嘿嘿!”   余月让他小声点,“你可不能跟爹娘说这是我的主意,要不咱俩都得挨顿扫帚!”   原来吃晚饭的时候余青因为肚子饿就回来了。刚好被余月看到,就让他先忍着点饿,找个地方躲起来。等爹娘找不着他,着急的时候肯定会松口的,到时他再出来。   这法子是有些不孝,让爹娘白白着急,可这桩家庭矛盾算是顺利化解了。现在剩下的事,就是让姚氏同意了。   姚氏再难缠,她也不能把大丫留在家里一辈子啊。   余青算是得了杨氏恩准的旨意,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。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豆腐坊找大丫了。   每天早上是大丫最忙的时候,得做豆腐、卖豆腐。有时候豆腐做多了卖不完,还得挑着到邻近的村里去卖。   余青去的时候,正巧姚氏也在。姚氏虽懒,但每天收钱的活她是不会让给旁人做的。   “哟,余青来了啊,要买豆腐?”姚氏倚在门边磕着瓜子,拉长了调调问道。   余青一时高兴忘了提前侦察了,这会被姚氏撞个正着,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是呐,我娘叫我来切块豆腐。”摸了摸腰里,幸好身上还有几个铜板。   正在屋里忙的大丫听到余青的声音,手上的活顿了顿。倾耳听着外面的说话声,心想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?   自从昨天在后山被杨氏撞见她跟余青在一块,她这心里一直就不安稳。杨氏当时的脸色很不好,她都能预料到余青回去后肯定会被他娘骂。   这村里不管是哪个当娘的,恐怕都是不乐意见到自家儿子跟她在一块的吧。   其实她也没想过会跟余青发展成这样。最开始,是那天她不小心撒了一板豆腐,姚氏将她狠狠打了一顿。她心里委屈,独自躲在后山那棵野山楂树下哭。从小到大,她不知道被姚氏打了多少回,偏姚氏做了恶人还想顾着名声。每次打了还不许她哭,免得被村里人看见说继母恶毒。所以她每次挨了打,就会躲到山楂树下偷偷哭。   那天姚氏下的狠手,用擀面杖打的她。胳膊上身上没一处好地方。她边哭边撩了袖子看胳膊上的伤。谁知就让余青给撞个正着。   乍撞见的时候,两个人都尴尬,余青转头就走了。可没一会他就拿了瓶药酒送给她。那以后,余青就经常地给她送东西,有时候是几块糖,有时候是一大碗肉菜。还有时候,他在山上猎到了野鸡什么的,会在后山烤了给她吃。虽然每次见面话都不多,可她心里对他已经不止是感激。直到余月成亲那天,他对她说,要娶她。   外头姚氏接过余青的铜板,朝屋里扬声喊道:“大丫,给余青切块豆腐!”   大丫回过神来,慌乱地应了一声,找了半天才找到切豆腐的刀,抖抖索索切了一块。   拿了张干荷叶将豆腐包了,慢慢蹭到门口,将豆腐递给了余青。   余青见大丫低着头,不说话也不看他。接过豆腐的时候就趁机捏了捏她手指头。   大丫感觉到了,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。见余青脸上笑呵呵的,不像是受了责罚的样子,她心里定了些。姚氏就在边上站着,她也不敢问什么。递了豆腐就转身进屋去了。   姚氏冲余青说道:“想吃豆腐再来啊,咱们家这豆腐可是最水嫩的!”   余青眼神粘着大丫的身影追到屋里,被姚氏这一嗓子打断。怏怏地哎了一声才转身回去。   杨氏一大早就没见着余青的影子,正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又去找大丫了呢,转身就见他捧着块豆腐回来。   “你个混小子,这媳妇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,你倒是殷勤,一大早就巴巴地跑去买豆腐,你也不怕叫人笑话!”   余青把豆腐放到灶屋,“这有啥好笑话的,反正她早晚是我媳妇。”   杨氏看他那样,真是又好气又好笑。“我可告诉你,这两天我就请人上门去提亲。在这之前你可别闹出什么妖蛾子来!”   余青一听说要请人提亲,顿时来了劲。“娘,你说真的?!”   杨氏没好气地道:“我当娘的还能唬弄自个儿子不成?不过我话可说前头,那姚氏要是不答应,你可不能怪我没尽力。”   余青高兴地一蹦三丈高,“她怎么就不答应,她总不能把大丫留在家里一辈子吧!”   杨氏敛着眉嗔笑,“你去跟小月说声,让她回家里来吃饭,省得一个人在家还得起灶。”   余青正想着去跟余月分享喜悦呢,二话没说就跑出去了。   余月现在一个人在家也的确是无聊,每天除了喂小鸡,就是打理那一小块菜园子,再就是纳鞋底。   余青过来将事情跟她说了,她放了手里的活,道:“娘答应了是好事啊。”   “可我担心大丫她后娘不答应。”余青皱眉道。   大丫的婚事,肯定是得要姚氏做主的。她要是不答应,这事就只能是空欢喜。   余月想了想,“这姚氏左不过是想多要些彩礼,等娘请人去问过后再说吧。我手里还有些余钱,十两八两的,还是能凑出来的。”   余青听了,高兴的道:“小月,这事要是成了,银子就当是哥借你的,以后加倍还!”   余月打趣他,“二哥,你到底是怎么跟大丫好上的啊?这事做的可真够保密的,一点风都没漏。”   说起这个,余青竟然也脸红起来,挠挠头道:“就是,就是那样呗!”   余月追问:“哪样啊?”   余青刷地站起来,“你一个姑娘家打听那么多干啥?我、我先走了,你记得回去吃饭,娘等着呢!”说着就跑出去了。   余月被她二哥窘迫的样子逗笑,又在脑子里幻想着大丫跟她哥站在一块的情景。一个憨厚老实,一个羞涩秀气,当真是班配的很。   可惜她忘了她二哥除了憨厚,还很二。他跟大丫的事得了家里的同意,心里头高兴,不说出来就憋的难受似的。从余月这离开后,他又绕去了村西头的王家豆腐坊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轮天二青出场。 二青:呵呵,大家好。我是二青,我虽然二,可是我不傻。就是有点一根筋,认定了就不撒手……老烟说我要是求不到收藏,就不让我跟大丫成亲。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求到收藏,泥萌如果不收的话,我就跟着你,走到哪跟到哪,吃饭跟着上厕所跟着,睡觉也跟着,跟到泥萌收藏为止!!   ☆、姚氏的算计   俗话说,抬头嫁女儿,低头娶媳妇。杨氏既答应了余青这桩事,当然就要经心去办。   普通人家嫁女儿,大都指着婆家人对自家女儿和善些。可这姚氏,只怕是巴不得把大丫当身上每一两肉都榨出钱来,只要有钱,她才不管是嫁到哪家,或是卖到哪户呢。   余月过来后,杨氏就跟她商量着,该准备多少彩礼。照着青山村的规距,能有五两银子的彩礼就算是极有面子的了。   杨氏算了算,家里的余钱都拿去办货用了。自从换了马车,货物带的多了,生意也好了很多。一天下来能赚七八十个铜板。可这毕竟才刚开始没几天,没收回多少本来。   杨氏算来算去,加上准备卖的粮食,大概能凑个四五两。准备着明天就去玉门村请葛媒婆,去王家提亲。若是姚氏不满意,到时候再想法子。   娘俩个刚商量好,就见小海急哧哧地跑了来,“娘,不好了,二哥被大丫姐的后娘揪着打呢,你快去看看吧!”   “啥!你二哥怎么就被她打了呢?”杨氏急急问道。   “我也不知道,我刚才在村西头玩,听胖墩说二哥叫人打了。过去一看,那个坏后娘正拿着棍子往二哥身上招呼,二哥就站那跟木头人似的也不还手。好些人在围着看呢!”   “在哪呢,快带我去看看!”杨氏拉着小海就往外走,余月见状也跟了去。   原以为是在王家的豆腐坊那,小海却是带着她们直往后山去了。   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。杨氏过去拔开人群,就见二青衣服、头发都散乱了,闷着脸站在那。姚氏则拿着根木棍,一边往他身上招呼,一边嚷嚷着:“你个贼心眼的东西,居然打起我家大丫的主意来了!我家大丫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,你把她拉到这后山来做腌攒事,名声都叫你毁了!”   大丫满脸羞愤地缩在一棵大树底下,脸上挂着泪,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攥着拳头。   眼看姚氏手里的木棍又要落在余青身上,杨氏一把将余青拉了过来。   “石头她娘,你这是干啥呢?!”姚氏嫁来后生了一儿一女,儿子小名就叫石头。   姚氏见来人是她,将手里的棍子拄在地上,另一手叉着腰道:“余青他娘,你可算是来了!你这儿子坏了我们家大丫的清白,你说怎么办吧?”   杨氏压着心里的火气,尽量平和地说道:“这青天白日的,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。你打二青也就罢了,他这身板耐打。可你这做娘的当着这么些人的面,口口声声说大丫的名声坏了,你这可是往自家闺女头上泼脏水呐!”  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低低私语。他们谁也没看见余青跟大丫到底有了什么事,要不是姚氏这番闹腾,这事谁能知道?再说了,就算真有这事,一般当娘的也会尽力把事按下去,不传出去一点风声才好,哪有像她这样,生怕别人不知道的。所以说啊,这后娘就是不能跟亲娘比。   姚氏仿佛没有听到众人言论,理所当然的道:“我闺女叫人欺负了,我还不能说了?大丫她爹去的早,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,我不替她做主,难不成就白白让你们家余青欺负了?!”   杨氏也是服了她这不要脸的脾性,这村里谁不知道她是怎么待大丫的,这会倒在这装起亲娘来!   她转头问余青,“你到底干了啥了?”   余青梗着脖子,低声道:“我没干啥,我、我就跟大丫说了几句话。”   “听见没,不过是说了几句话,值当你下这么狠的手?!”杨氏看见儿子胳膊上一大块污青,心里的火气也压不住了。冲着姚氏嚷道。   姚氏冷笑,“说了几句话?说什么话非得避到这后山来啊?今天早上你去买豆腐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劲,一双贼眼死盯着大丫不放。这要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,这会你还不定怎么糟塌大丫了!”   一直缩在边上没说话的大丫,忽的开口喊道:“娘!我、我就是碰巧跟他遇上了,说了两句话。其它啥也没有,你、你别冤枉人家……”   姚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,“你个死丫头,你怕什么?有我给你撑腰呢,怎么能叫人白白欺负!”   边上围观的人看不下去,有人对姚氏道:“石头他娘,既然大丫都说没事,你何必这么闹呢,传出去有什么好?你可别忘了,你家里还有个亲闺女呢。”   这人也是好意点拔姚氏,非把大丫名声弄臭了,往后对她亲闺女槐花也是有影响的。可姚氏如果是能听得进劝的人,她也就不是姚氏了。   “你这话啥意思?大丫是大丫,槐花是槐花。我家槐花平时大门都不出,你们可别往她往这事里掺和!”   有人接道:“自个亲闺女倒是急着维护,大丫也真是可怜,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后娘。”   杨氏见大丫含着泪,瘦瘦弱弱的样子,心里也起了怜惜。冲姚氏喊道:“行了,这事你想咋办,给个痛快活吧!”   姚氏眼珠子朝大丫溜了两圈,定了主意。道:“你儿子把大丫清白都毁了,还能咋样,当然是得拿花轿把她给抬回去了!要不以后她还能嫁给谁?”   余家人都没想到姚氏会这样说。这也……太合心意了吧?   “不过,这彩礼的事咱两家可得好好商量商量。大丫她可是豆腐坊的顶梁柱,她一嫁出去,咱家这豆腐就做不出来。一年下来得损失多少进项,你们可得好好算算!”   余月忍不住笑出声来,这姚氏刚才还一脸正气,要维护大丫的样子。可一转头就谈起价码来,也不顾刚才围观的人都还在呢。   一旁的大丫听到姚氏说要把她嫁给余青的时候,心里也是狠狠的激动了一下。可听到她后面的话,激动又变成了心死。   她就知道,姚氏不会那么好说话。   以她的境况,余青能不嫌弃她,她已经很感激了。如果姚氏再狮子大开口,就算余青认死理,可余家其他人能同意?   自从姚氏进了王家的门,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她亲娘。所以姚氏对她再恶毒,她都竭力忍着。不是亲娘,你还指望她能对你好吗?好在她是个女孩,女孩总要嫁人的。她一直忍着,想着等嫁了人,她就不必再受姚氏的欺负了。当余青出现,并且关心她的时候,她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希望。她多希望能嫁给余青,多希望能早点离开这个家,离开后娘跟那两个从不拿她当姐姐的弟妹。   可现在,似乎一切都成泡影了。   杨氏答应了姚氏的条件,说明天就请媒婆去王家。其它的事,明天再细说。她可不想留在这陪着姚氏丢脸。   姚氏见她答应,知道这事有希望,满意的回去了。杨氏也拉着余青回家。   余青见大丫还在那树下站着,心里放不下,想过去跟她说两句话。   杨氏拦住了他。“你还嫌事闹的不够大啊?我怎么跟你说的?让你别闹什么妖蛾子出来,这下可好,叫姚氏抓了把柄,她还不知怎么漫天要价呢!”   余青也知道自己错了,低着头乖乖跟他娘回去。没看见身后大丫眼泪直流,揪着衣角的手指,骨节都泛了白。   晚上余满仓回来后,一家人商量这事要怎么办。大丫肯定是要娶进门的。现在主要就是姚氏,听她那口气,恐怕不是杨氏准备的四五两银子就能打发。可家里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。   余青就跟霜打了一样,蹲在门边不说话。他也懊恼自己心里压不住事,要不是他跑去找大丫,也不会被姚氏撞见。等到媒婆上门去提亲,说不定事就顺利办成了。   “我那里还有几两银子,反正放那也是放着。明天我就带过来。那姚氏再贪,要个十两也就顶天了吧。她总得为槐花想想,做的太过了,等槐花到了年纪,谁还敢去提亲。”余月说道。   余满仓却是想起了前几年,大丫她爹刚死的时候。那时候大丫还小,干不了什么活,姚氏急着要把她卖出去,被大丫的叔伯拦了。他想着,如果十两银子还填不住姚氏的手,或许可以去找大丫的叔伯们商量商量。毕竟大丫是王家人,他们不帮余家,也要帮着大丫的,总不能看她被姚氏搓磨成老姑娘。   第二天,杨氏早早地就去了玉门村请葛媒婆。这事如果拖下去,怕姚氏在家里不知又会想出什么道道来,所以还是早些解决的好。她连余杏那里都没去,直接去请了葛媒婆。正巧葛媒婆今天在家无事,就跟着她一块来了青山村。   路上杨氏已经把事情大致跟葛媒婆说了,拜托她尽量说合这事。葛媒婆是个爽快人,大丫的事她也是听说过的,怪可怜的一个姑娘。想着说成这桩婚事,她也算是积了功德。到了青山村,趁着还没到晌午,她就主动提出先去探探姚氏的口风。   原本葛媒婆想着,余家备着十两银子的彩礼。这可算是重礼了,这桩婚事十有八、九是能拿下的。可谁知道,那姚氏简直是语出惊人。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媒婆,都未听说过这样嫁女儿的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最近事多,只能晚上多码些字,可能盯屏幕太久了眼睛好涨痛。。。   ☆、寻人   葛媒婆从王家回来,喝了杨氏倒的凉茶,都没能消化掉姚氏所说的话。   “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,我做了这么多年媒婆,还真是头一回遇着这样的。”葛媒婆喝了口茶,对杨氏道。   “她咋说?”杨氏问道。一旁的余月也好奇的竖着耳朵。   “这姚氏,说话可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。开口就是要五十两彩礼,外加一头驴。乖乖,我早前给咱们村那土财主家儿子说亲,人姑娘家也不过要了十五两银子。她倒是敢说,要了银子不够,还要驴!说是大丫嫁出去了,这活计就没人干,得要头驴顶大丫的活!”   杨氏惊道:“五十两?!她当咱家有金山呐!还真是敢开口!还要驴,我呸!”   亏得今天余青不在家,一早被余满仓拉着一块卖货去了。要不听到这话,还不知会怎样呢。   葛媒婆摆摆手,“你猜她还说什么了?”   “说啥了?”   “她说,她不是那狠心人,你们家要是拿不出这钱来,还有旁的法子。”葛媒婆学着姚氏的调调,拉长了嗓音说道。   “还有什么法子?”这回却是余月问的,她实在是好奇,那姚氏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。   葛媒婆哼了一声,道:“说要是真拿不出五十两,拿个十两也是成的。只不过大丫成亲后,还得去豆腐坊给她做活!”   “亏她能想得出啊!这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杨氏气极,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姚氏的所为了。   自古以来,哪有女儿成了亲,还得回娘家做活的?那还娶媳妇干什么?   余月心想,姚氏这是看准了余青对大丫有情又放不下,才有恃无恐呢。要不她再猪脑子,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   葛媒婆直说没见过这样的。哪怕是后娘,背地里再使坏,也得面子上过得去吧!   葛媒婆事没办成,杨氏留她吃饭她都不留。杨氏只能谢过她,封了个小红包塞到她手里。“事虽没办成,可也麻烦你跑了这一趟。我们家二青这事不论成不成,往后说亲总还要再麻烦你的。”   葛媒婆也不推辞,“那成,你们自家商量着看要咋办。我就先走了,回头要是还用上我出面的,叫人去招呼一声就成!”   送走了葛媒婆,杨氏气呼呼地回了屋。   “这个姚氏,真是太过份了!这门亲咱不结了,等二青回来我就跟他说,趁早死了这条心!”   余月道:“娘,有了昨天那事,就算二哥不娶大丫,只怕姚氏也不答应了。”要不她昨天何必拽着那么点事闹得人尽皆知呢。   杨氏没出声,她何尝不知道呢。可是姚氏那条件,他们家实在是办不到。   “要不,我待会去找大丫说说话,看她是怎么想的。”余月说道。   “你跟她说有什么用,姚氏要是在意她的想法,就不会提那些条件了!   大丫是怎么想的,姚氏的确是不会在意。可如果她跟二哥是一样的心思,那这门婚事就不能随便算了。在这个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,一桩情投意合的婚事,难能可贵。   可还没等余月去找大丫,姚氏却是先找上门来了。一路从村西头叫嚷着到了余家院子。   “大伙都来看看啊,这余家也太欺负人了!这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依仗好拿捏呐!”姚氏一腔哭意,可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。   因着她这大嗓门的叫嚷,一村些民朝余家院子拢了过来。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   杨氏出来院子,见到这情景,问姚氏:“你这又是干什么?”   姚氏叉着腰,“我干什么你不知道?你们把我家大丫藏哪去了?!”   杨氏和余月都是一脸错愕,“这话什么意思,什么叫我们把大丫藏起来了?”   “少在这装了,自打那媒婆来了后,我就找不着大丫人了!定是你们不想掏彩礼钱,将她哄骗走了!”姚氏振振有理。   “我们哄大丫做什么?再说了,我杨二花是什么人,这村里谁不知道。我既然请了媒婆去,就是想把这事办得体体面面!”杨氏毫不客气地回道。   “是啊,你是请了媒婆,可你们没给个准话啊!我不过是要十两银子的彩礼,媒婆说回来跟你们家传信,这一传信就没影了。你们可不就是不想拿这十两银子吗?!”   杨氏被气笑了,这姚氏可真会避重就轻。   “本来这是咱们两家的事,我没想着说出去的。现在既然你自己开了口,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。”杨氏继续对周围看热闹的人道:“昨天的事,村里只怕没几个人不知道的。我今天一大早就去玉门村请了葛媒婆来,去他家提亲。可她张嘴就是五十两彩礼,还得加头驴!还说若是拿不出这些钱,十两也行,可大丫成亲后还得在王家帮她干活。我就问问大家伙,看过这么嫁女儿的吗?!”   这话一出,众人都喧闹开来。有人觉得好笑,有人说这姚氏是掉进钱眼里了。还有人直接骂她,说是卖女儿也不过如此。   姚氏朝着众人嚷道:“你们啥都不知道,瞎说什么?先是他家儿子毁了大丫的清白,又假模假样的请媒婆去提亲,这会舍不得拿银子,就把大丫给藏起来了!”   接着又对杨氏道:“我也不跟你说旁的,我就问你们,把大丫藏哪了?!”   杨氏看她那脸理所当然的模样,真想脱了鞋去扇她几个大嘴巴子。   余月看出杨氏的火气,拦在她面前,对姚氏说道:“姚婶子,我们是真不知道大丫在哪,也不知道你怎么会跑到我家来找人。你要是不信进屋去看看。”   “哈,你们当我是傻的,藏人能往自家屋里藏吗?!你二哥呢,定是他把大丫带走了!”姚氏指着余月叫嚣。   遇着这种不讲理的人,你跟她讲理也是没用的,反倒会弄的自己一肚子火。“我二哥一早就跟我爹出去卖货了,姚婶子你要是不信就去村口等着,天黑前他们肯定会回来的,到时候你一看便知。”   姚氏自是不依,找不到大丫,家里的活谁干?当即一屁股坐在余家院子前,嚎了起来。   “这孤儿寡母的,活不成了啊!不明不白的就想把大丫变成余家人,这是看我们家里没个顶梁柱好欺负啊……”   里正陈大山听说这事,也急急赶来了。正碰上姚氏坐在地上撒泼这一幕。   “王家的,你这是干什么呢?一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!”   陈大山在青山村有是些威望的,做事向来公正。村里谁家有个什么事,都会找他讨主意。这会儿他黑着脸训斥的样子,让姚氏心里慌了慌,闭了嘴。   她知道这事较真起来,她是没理的那一方。以陈大山的性子,定不会帮她。那她这场戏不是白演了?眼看快到手的银子也拿不到了。   “大山兄弟,你来的正好!咱家大丫不见了,求您快帮着找找吧!”姚氏先发制人,不给杨氏等人开口的机会,先将事情扯到大丫身上,好端端一个姑娘不见了,求着里正帮着找也是合情合理的。   陈大山皱着眉,“大丫怎么不见了,昨不是还见到了吗?”   姚氏这会挤出几滴泪来,“我也不知道啊,早上还在家呢。自打余家请的媒婆去坐了坐,我就找不着她人了。所以这会儿才会来余家问问。她一个姑娘家,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将来可怎么有脸下去见她爹啊……”说着说着,拿袖子掩着脸嘤嘤哭了起来。   不止杨氏和余月,边上围观的人都偷偷笑了。这姚氏不去戏台子上演戏,当真是可惜了。   陈大山也略知道姚氏的为人,叫了旁边一名妇人将坐在地上的姚氏扶了起来。“大丫不见了,你不赶紧去找人,来这闹有什么用?”   说着又招呼周围的人,“大家伙也别看了,要是没事的话都去帮着找找大丫!那丫头可怜,可别再出什么事了。”   余月本来只当姚氏是故意找个借口来找碴的,现在看来大丫是真不见了。当下也锁了门,拉着杨氏一块去找。   加上六七个帮着找人的村民,共有十来个人,在村子里角角落落找遍了也没见着人。又去王家的豆腐坊前前后后找了,仍是没人。   陈大山问姚氏:“大丫不见前就没跟你说什么?”   姚氏这会倒是真心想把大丫找回来,就算讹不到余家的彩礼,大丫还能做豆腐卖钱。要是找不回来了,那以后她们娘仨想糊个肚饱都困难。   “没有啊,早上我送那媒婆走的时候还她还在院里的。我还跟她说了,等余家把彩礼送来了,就择日子定亲事。可她什么也没说,后来我去村子里晃了一圈,回来就找不着人了。”她急急地解释,今天她是真的没打也没骂大丫,谁知这丫头哪根筋不对就跑了呢?   余月听了,问姚氏:“你跟媒婆说话的时候,大丫也在边上听着?”   姚氏想了想,道:“好像是在的,我叫她给媒婆倒了杯水,然后她就在一边拣豆子,没出去。”   余月脸色一变。“大丫肯定出事了!快去后山去河边找找!”   “你这话咋说的,她要是没被你二哥带走,还能出啥事?”姚氏呛声。   “你昨个闹了那么一出,毁了她的名声。今天又跟媒婆提出五十两银子的彩礼,大丫她肯定是知道我们家拿不出这笔钱,名声又被你毁了,怕这门婚事成不了,没准一时就想不开了!”余月口气不好的朝姚氏嚷道,大丫要是出了什么事,那这姚氏就是间接凶手。   众人听了这话,都觉得有理。当即在陈大山的分配下,分成几拔人去后山、河边、水塘子几处寻找。   刚要出发,就见秦翠花朝着这边跑来。“不好啦!大丫跳河了!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码完才发现竟然已经快两点了。。。睡觉去~   ☆、以退为进   大丫就是在村前那条河边轻生的。被人救起来时,她已经昏迷过去。  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救了过来。大丫刚睁开眼睛就又紧紧闭上,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。   她只是想死,为什么也不能如愿?   余月见状,招呼众人帮忙,先将大丫背到了自家院子。一是因为她家离河边最近,二是怕大丫这样回去,只怕会被姚氏骂不说,到时候还会再轻生。   把大丫安置在炕上,余月找了身自己的衣裳给她替换上。其他人都在外屋坐着,姚氏都没进来看一眼大丫。   大丫竟然想跳河寻死,可见她是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。一时间众人将矛头都指向了姚氏。   “不是我说你,当初大丫他爹在的时候,对你可不薄。你就算是冲着他的面子,也不能太苛待大丫了。何况大丫这孩子还那么勤快,你自己摸摸良心,要不是大丫没日没夜的做豆腐,你们娘仨能有现在的日子?”   说话的是大丫的大伯母刘氏。大丫被救起来后,陈大山就叫人去通知了她的两位叔伯,这会人都在余月的小院里。   姚氏坐在墙边的凳子上,对于刘氏的指责只是轻哼一声以示不服,却并没有说什么。   屋外众人都是指责姚氏,屋里的大丫也听见了。余月扶她躺在炕头。   “有再大的委屈,你也不该轻生!你狠心眼一闭就走了,回头我二哥咋办?他还等着娶你呢!”   一直闭着眼默默流泪的大丫听到这句,终于睁开了眼。   “我还怎么嫁给你哥……”   余月打断大丫:“怎么不能嫁?我哥喜欢你,我爹娘也都同意。你自己也愿意,这事就有余地!”   大丫摇摇头,侧了身子面对墙壁。“她不会答应的,五十两银子,就是卖了我也不值五两啊,就算你们家能凑出这笔钱,我也不能嫁过去,否则不是害了你家吗?”   山里人家,哪里去凑这些银子,无非砸锅卖铁,东借西凑。余家要真为了娶她这个媳妇到了这步,那她哪还有脸嫁过去?   余月听出她话里的无奈,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“你别乱想,先好好睡会。我出去看看。一会不管你听到外头说什么都别出去,记住了吗?”   见大丫点头,余月才放心地出去。   堂屋里,众人还在声讨姚氏。可姚氏死不松口,坚持要五十两银子的彩礼。否则就不让大丫出嫁。任旁人怎么劝说也没用。   大丫的大伯二伯都在,虽说是至亲。可儿女亲事向来都是由父母做主,姚氏虽然只是继母,也占了大丫母亲的名份。他们这些叔伯也不能强做主。否则姚氏一句叔伯欺负孤儿寡母,就把他们抹黑了。所以他们也只是劝说,并没有谁真心实意的要替大丫做些什么。   陈大山做为里正,也不好插手家务事。尤其是碰上姚氏这样不讲理的妇人。   余月站到杨氏身边,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。杨氏听了有些怀疑地看了余月一眼——这样成吗?   余月也不知道她想的这个法子是不是管用。可今天大家都在,是个好时机。她对杨氏点点头。   杨氏清了清嗓子,对姚氏道:“我们家二青是出了名的二楞子,他即看上大丫了,我们这当爹娘的也不同意也不不成。所以我今天请了媒婆上门去提亲,也凑了十两银当彩礼。可你不同意,现在大丫弄成这样,我看着也心疼。这么的,我再想法子借五两,凑个十五两的彩礼。今天当着里正还有大丫叔伯的面,你表个态,这桩亲事成不成?若是不成的话,我也就死心了。回头二青问起来,我这当娘的也是尽了心,他真要跟我翻脸,我也没法子。”   姚氏听了,道:“你这什么意思?大丫的名声叫二青毁了,现在还投河弄得不死不活的,你们余家就撒手不管了?!”   “不是我们不管,是你不愿意叫我们管!十五两银子,这是我们家能拿的最多的了,还是借了债的。你要五十两,我们上哪弄去?既然你瞧不上这十五两,那我们也没法子!”杨氏立马接道。   余月适时说道:“姚婶子,我刚才在屋里照顾大丫,看她那情形,说话都吃力。估摸要将养些日子才能恢复了,磨豆子做豆腐的重活肯定是做不了了。您把她接回去后,可得多费神照看着。”   言下之意,大丫暂时不能做活了,你也指望不了她做豆腐挣钱了。你不如拿着现成的十五两银子吧!   姚氏刷地跳了起来,“啥!我照看她?!她可是因为你们家才投河的,这事我还没找你们算帐呢,你还想我把她接回去?我可告诉你,你们家必需得把她照顾好!”   余月倒仰,这到底是什么人啊?这话也能说出口。   “姚婶子,如果不是你提那条件,让我二哥娶不成大丫,大丫也不会投河。”说着又对陈大山等人道:“今天陈大叔和各位叔伯都在,还请帮着掌掌理。这事,到底是谁的错?”   余月把皮球踢给了众人,王老大有些为难地看了余月一眼,半天才对姚氏道:“弟妹啊,这事的确你也有不对的。大丫到了嫁人的年纪,这余家二小子也是个合适的,人家也请媒婆提亲了,你说你做什么故意刁难呢?非得要全村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不成?”   姚氏两步冲到王老大面前,“大哥,你说的倒轻巧,大丫他爹摆摆手走了,我一个妇道人家拖着三个娃,守着没改嫁,你们不说句贴己话倒也罢了,倒说起我的不是了。我问你,大丫嫁了,她弟妹怎么办?不用吃饭过活了?还是你愿意帮着养啊?!”   王老大就怕她说这话,一时就蔫了,没再说话。王老二也只是盯着脚下的地,一言不发。   姚氏这样无赖,谁沾上谁倒霉。当初她要卖掉大丫,他们这做叔伯的还有理由阻止,如今这婚姻之事,他们是真的没有理由去管。   余月道:“姚婶子,大丫是闺女终要嫁人的。何况她嫁了,豆腐坊不是还在那吗,怎么就会没日子过了?”   姚氏被这话梗住,“那做豆腐的手艺只她会,她嫁了我们守着豆腐坊有什么用?”   “那让大丫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你们不就成了?”余月接道。   “那不成!”姚氏一口拒绝。“大丫她弟妹身子还弱着呢,哪能做那些重活。我一个人要照顾他们,还要做豆腐,肯定是忙不过来。”   众人听了,都不屑地白了她一眼。大丫一个人能做的事,你这个当娘的为什么就做不到呢?   余月叹口气,退到杨氏身边。“娘,既然这样,那这桩婚事还是算了吧。”又对陈大山道:“还得劳烦陈大叔,待会找几个人将大丫送回王家去。既然婚事不成,不亲不故的,她也不好留在我这里。至于姚婶子说大丫跳河的事赖我们家,可这事到底是谁的错,大家心里都有数。大丫要怨,也怨不得咱家。村里人要说咱家不厚道,也只能尽他们去说了。”   耍无赖嘛,谁不会。你姚氏说这事得余家负责,余家就一定要负责?我就是认定了这黑名声,也不负责,你又能如何?   姚氏这才有些慌了。她会这样百般刁难,依仗的不过就是余青想娶大丫,现在余家豁出去不管了,那她还能依仗什么?当即坐到地上,又耍起无赖来。   “大伙都来看看啊,余家欺负人啊,逼的大丫跳河……”   杨氏和余月看都没看她一眼。杨氏对陈大山道:“您可是这村里管事的人,她这样在我闺女家撒泼,你不能不管吧?”   陈大山也是对姚氏头疼,看她这般模样心里嫌弃的很。“你这吵吵什么呢?这事谁对谁错大家都长了眼!你要是不愿这门亲事,就赶紧的带着大丫回去!”   杨氏也摆出样子,拉着姚氏往门外赶。姚氏向来是好吃懒做,养了一身懒肉,哪有杨氏力道大。三五下就被杨氏拉到了院外。   姚氏不依,在院门外大哭大闹的,像个疯婆子。说余家欺负人,说大丫的叔伯不帮她。   可谁会把她的话当真呢?   杨氏作势还要找人把大丫抬回去,姚氏死死拉住她。“大丫的事你们可不能不管!要不是你们家二青,她也不会投河!”   杨氏道:“可你不愿把大丫嫁给二青,我们怎么管?这么把大丫留下,反而对她名声不利。”   “我怎么不愿把大丫嫁给二青了?我不过是要些彩礼养活她弟妹!”姚氏嚷道。   “十五两都能盖座小院了,这还不够?难不成你指着大丫养你们一辈子?!自个都是有手有脚的,怎么就不能做豆腐了,怎么就不能活了?!”杨氏也是憋屈一天了,这会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。   余月在一边劝着杨氏,又对姚氏道:“姚婶子,事情弄成这样,我们两家谁脸上都不好看。何必呢?这桩亲事要是成了,往后大家也是亲戚,凡事都会照应的。大丫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,不会看着你们饿死了她还不管不顾。你何不当做件善事,应了这桩亲事。让大丫心里对你添份感激,你非要弄成这样,就算大丫以后留在王家,她心里能没怨吗?说句不好听的,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,她往后还会再甘愿像以前那样当牛做马的侍候你们吗?”   余月现在充当的是白脸的角色。总得有个人在适当的时机给姚氏一个台阶下。   姚氏静了静,她不过是想要钱,别的都不重要。她也没指着大丫往后还会给她送终养老,她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女。所以这会儿,要钱是最重要的。   “成,我应了!不过彩礼得要二十两!”姚氏当即立断。二十两足够她们娘仨吃喝无忧过上几年了。至于钱用完以后,大丫名义上还是她的女儿,当娘的跟女儿要些银钱,天经地义!   杨氏没给她反悔的机会,立即答道:“成!二十两就二十两。不过丑话可说前头,大丫嫁过来就是我余家的人,可不兴你三天两头地来指派她!你要是应了这一条,咱们现在就请里正帮着把婚书写了。你要是不应,现在就带着大丫走。你爱怎么撒泼就怎么撒泼,我们家再也不管!”   余月刚才在杨氏耳边说的,就是以退为进。至于彩礼,二十两也是最高限额,高出这个,余家也实在拿不出来。   杨氏答应的这么痛快,姚氏又觉得自己说少了,想要改口。陈大山却没给她机会。   “成,这事我算是个见证人。只要你答应,我现在就替你们把婚书写了。往后谁也不许再出妖蛾子!”最后那句,主要是说给姚氏听的。   姚氏也是怕余家真的撂挑子不管,那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只能点头同意。   陈大山做事利落,当即叫人去他家取了纸笔来,把婚书写了。尤其备上一条“王氏女大丫,入余姓后,即为余家媳,与王家再无干系。”   与王家再无干系,这相当于断绝书了。这一句是余月怂恿着陈大山写上去的,陈大山落笔的时候有些犹豫,可一想着姚氏那性情,和大丫可怜的样子,还是写了上去。这算是给了大丫往后的生活一点保障。   姚氏不识字,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婚书上动手脚。只要杨氏将银子给她,她才肯按手印。杨氏当即回去取来准备好的十两银子,加上余月这里的十两,凑齐给她。   婚书一式两份,日子定在一个月以后。姚氏拿了银子,还不忘说道:“这会婚事算是定了,大丫留给你们余家照看也是合情合理。等到了日子我再来接她回去出嫁!”   余月就等着她说这话,大丫要是现在回去,哪能养好身子,一个月以后能不能成亲都是个问题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大肥章奉上,下章赵诚就要回来喽~ 小别胜新婚呐!   ☆、赵诚归来   大丫就在余月这里住了下来,并没有去余家院子。一是为避嫌,二是赵诚不在家,余月也想多个人做伴。   当天余青回来后,看到了他跟大丫的婚书,高兴的就跟傻了似的。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话来。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,知道家里为了这桩婚事倾尽所有,知道大丫跳河,他又无比内疚。他只是不管天不管地的丢下一句话,说要娶大丫,却什么实质的事情也没有做。   那以后,他每天早早就起来跟着他爹出去卖货,晚上回来就去余月那里看大丫,说几句私房话。   好在大丫身体的底子不错,要不然她也不能在姚氏的搓磨下捱过来了。余月照顾着养了几天,大丫就能下炕了。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,身子一好就想帮着做活。可余月这里也的确是没什么事可做,于是她就跟余月一块纳鞋底子。   她听余青说过,给姚氏的那二十两里,有十两是余月拿的。她对余月存着感激,她没有别的法子回报,只能帮着做点事。纳鞋底虽然挣的不多,也是她的一份心意。   就在房梁上的鞋底挂满了二十三双后,赵诚回来了。   赵诚是夜里骑马赶回家的,当时余月和大丫都已经睡下了。听到外头的动静还当是来了贼,两人披了衣裳拿着棍子当武器,扒在门里朝院外张望。当余月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后,立时就红了眼眶。   赵诚走后,因为余青和大丫的事,余月一直都没闲着。后来有大丫陪着,她也没觉得孤单。要不是这会见到赵诚后心里的那股子激动和兴奋,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想念他。   大丫见赵诚回来,觉得自己再留在这里不方便。毕竟他们也是才刚成亲的小两口。当即说要回王家去,余月拦了她,现在回去不是找姚氏的骂吗。姚氏一直以为大丫还躺在炕上起不来,所以这些天一直没来找麻烦。这会她回去,不是让姚氏知道自己这些天一直当傻子了。   赵诚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,也劝大丫留下来。家里又不是没地方,他在另一间屋里打个地铺就行。   话是这么说,大丫避进里屋后。余月知道赵诚还没吃晚饭,去灶房生火给他做面条。赵诚就已经不老实地抱着她动手动脚。   都说小别胜新婚,何况他们还是新婚。他总共也没尝着几次鲜,就离家这么久。要是不想的话,那就不是爷们了。   余月正在揉面,被他捏来摸去的,身子也失了力气,瘫软在他怀里。想拒绝,可见到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,又不舍得。   “你好歹等我先把面做好……”她微喘着气,红着脸小声说道。   赵诚像是得了圣旨,“做完面你就随我办?”他凑在她颈窝里低语,不舍得离开。“那你快做,我抱着你做……”   余月挣不开他,只能随他去。可他那双手像只蚂蚁似的钻进她衣服里,不老实的四处游走,她哪里还有心情做面条?当蚂蚁爬到早巳泛滥的某处游移时,她不能自禁的轻喘出声,弓起身向身后最火热的那股热源贴近。   这举动无疑就是压死蚂蚁的最后一根稻草,赵诚当即拴了灶房门,吹灭了烛火,在深夜黑暗的灶房里,做了这些天来他一直渴望的事。   灶膛边那堆干草成了最柔软的床铺,赵诚搂着余月,用了这些天来他一直研究的小本本上的技术,带着余月一起飞上云端。   到最后,余月软在那里起不来。赵诚肚子咕咕叫的不停,才不甘愿地起身去做面吃。可烛火一亮,见到草堆上那让人无法错眼的美景,又忍不住扑了上去。   那碗面终是没能吃成。当赵诚折腾累的时候,余月已经昏睡过去。他替她穿上小衣,将外衣铺在干草上,索性就搂着她在这里睡下。   当余月醒的时候,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。要不是赵诚凑在耳边喊她,她还醒不来。   见到两人的情形,余月忙忍着身上的酸痛,跳起来穿衣衫。还不忘招呼赵诚:“你快起来,一会叫大丫看见,成什么样子?”   赵诚仰躺在干草上,一手枕在脑后,左腿微微曲起,右腿笔直伸着。慵懒又满足地看着余月。   虽然征战了一夜,可余月太不经折腾了,他也不敢再像洞房那夜尽兴,怕弄疼她。所以这二十多天的积蓄,他才刚释放了不到一半呢。而清晨时分,本就是男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候。   余月慌乱地穿了衣裳,见他没动静,还故意那样让自己看到。捡了他的衣裳朝他扔过去,刚好盖住那处。   “你快起来,不然我可开门了啊!”她威胁道。大丫是个勤快人,这些天住在她这里,也是天刚放亮就起来。再不快些收拾好,要是让她撞见他们昨夜睡在灶房里,多丢人啊。   赵诚见她真的急了,也知道现在这时候,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范让自己得逞的,只能乖乖穿了衣衫起来。   赵诚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,吃的用的样样都有。尤其带了不少布料。平安镇这边不产棉花,布料都是从南方贩过来的。价格高不说,花色也不是很鲜亮。而赵诚带的这些,都是南边现在最时兴的花色,价格比在这边卖要便宜三四成。   赵诚看着是个马大哈,实则心细的很。不仅给余家每个人都带了东西,连余杏和李泽昊都带了,还给小婉儿买了块特别柔软细腻的布料。   当他把这一趟赚来的银子拿给余月的时候,余月的嘴半天都没能合拢。   不过是二十来天的功夫,他竟然挣了一百多两。这也太多了吧!   赵诚好笑的伸手扶住她的下巴。“才这么点银子你就惊成这样,那往后我要是挣的更多,岂不是要把你吓傻?我看我还是留在家里陪你好了,要不挣到钱反而把媳妇吓傻了,划不来!”   余月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,“你到底是干了什么,怎么能赚这许多?不会是干了什么犯法的事吧!”   一听她提这个,赵诚的脸就垮了,她这是要一辈子拿他当劫犯了?   “我上回去镇上办货时,正好遇到老八,他听说我要带货,就从那笔银子里拿了五十两给我当本钱,我想着这钱孩子们暂时也用不上,就拿去办货了。加上从赵掌柜那里支的二十两,总共办了七十两银子的货物,都是南边卖的紧俏的。货到了那边还没下车就被人订下了,七十两的货卖了一百二十两。从那边回来时,我又用那一百二十两办了些南边的物产带回来贩卖。都是些咱们这边不产的布料、茶叶之类。回来一倒手,一百二十两变成了一百五十两。所以你现在手里这些银子,有五十两是老八的本钱,有二十两是我的工钱。净赚的也不过八十两,你就吓成这样?”   八十两也很多好不好?余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。问道:“你带私货赵掌柜能答应?”这可等于是抢了他的生意啊。   赵诚笑着解释道:“押货的带私货,是这一行不成文的规距。否则那么远的路,凶险莫测。就为了二十两的工钱,真遇到什么险事,谁会真不要命的替主家保货?带了私货,这风险就有自己的一份,路上也自然会更尽心些。所以掌柜的一般都不会管,甚至鼓励你带些私货,像赵掌柜这样的聪明人,当然不会反对。再说了,他们一趟货都是成千上万两银子,不在乎你这么点小打小闹的。”   余月点点头。将银子又数了数。问他:“那这些银子怎么办?既然八哥是出了本钱的,这利润也得分他一些吧。而且养那些孩子你本来也是有责任的。”   赵诚点头。“本钱利润都是要还他的,可不是现在。我琢磨着这些钱先放在我这当本钱,等下次押货的时候再多办些货,几趟下来也能赚个两三百两,到时候再给他。”   余月将银子收好,又把自己拿了十两银子给大丫当彩礼的事说了。毕竟那钱都是赵诚留给她的,总得跟他说一声。   赵诚道:“银子既然给你了,就是你的,怎么花了用不着跟我说。再说了,我们都成亲了,干嘛还这么生分?我赚钱还不就是为了给你花的?”   两人说了番私房话,大丫一直远远地避着。虽然她没撞上两人睡在灶房,可余月昨夜没回房她却是知道的。所以这会儿总有些不好意思,觉得自己妨碍他们小两口相处了。   赵诚回来,自然是要去余家打个招呼的。余月跟大丫说了一声,就趁着天色还早,赶着她爹还没出去卖货前,和赵诚一起回了余家。   见到赵诚回来,家里人当然都高兴。尤其小海,赵诚给他带了一堆好吃的,都是在这边买不着的稀罕物。   给家里人带的礼物也都拿了过来,见到带给余杏一家人的布料,杨氏就催着二青赶紧趟玉门村,把余杏一家子都叫过来吃顿饭。   余青有些不放心大丫一个人留在河边老屋那里,临走前还嘱托余月,让她去把大丫也领过来。   玉门村来回不过半个时辰,杨氏刚宰了鸡炖上,余青就回来了。只是只有余杏和小婉儿来了,依然没见刘泽昊的身影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码的时候一直担心,这样会不会锁、那样会不会锁?然后就码了删,删了码。。。。最后就成了这样^-^   ☆、大姐的烦心事   杨氏问了声,余杏目光有些闪躲。只说刘泽昊要教课,腾不出空来。杨氏也就没再追问。   大丫也被余月接过来了,中午一大家子乐乐呵呵的吃了顿饭。席间余满仓问起赵诚这一路上的见闻,赵诚就跟说书先生似的,一路平淡的行程硬是被他说的跌宕起伏,惹得二青直羡慕,恨不得下回也能跟赵诚走一趟。   小婉儿要睡觉,余杏随意扒了两口饭就去屋里哄她睡觉了。余月吃完饭也进了屋,想跟大姐说说话。   她看出来余杏神情有些不对边,再想起刘泽昊连着两次都没跟她一起回来,心里估摸着大姐肯定出什么事了。   余月进屋的时候,小婉儿已经睡着了。余杏正歪在炕的外侧,看着窗外愣神。   “姐,想什么呢?”   余杏回神,见是她,道:“没想什么,哄了婉儿睡,自己也有些犯困了。”   余月在炕边坐下,问道:“姐,你跟大姐夫是不是闹矛盾了?”她也不拐弯抹角,亲姐妹俩没什么好忌惮的。   小婉儿似乎嫌她们说话吵了,不满的翻了个身。余杏在她胸口轻轻拍着,才又沉沉睡了过去。   “我跟你姐夫能有什么事,别瞎想。倒是你跟赵诚,他刚成亲就出去赚钱,这好不容易回来,你精心侍候着点,别总吆来喝去的指使他干活。男人在外头可不比在家里,累着呢。”   余月也脱了鞋,赖到余杏身边搂着她的胳膊。   “姐,你放心吧,我又不傻。对了,姐你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吧,赵诚带了好些布料回来,你留这把衣裳做好了再回去吧,要不你回去一个人要带小婉儿,还得侍候姐夫,哪有功夫做衣裳。”   余杏摇摇头,“我来的时候跟你姐夫说好了,晚上就回去的。”   余月抬头看她,“姐,姐夫对你好吗?他那舅舅一家子,没再去找什么麻烦吧。”   提到舅舅一家,余月发觉余杏眼里明显黯淡下去。她蹭地坐了起来,“姐,是不是他们又起什么妖蛾子了?不管什么事,你可别一个人撑着,还有爹娘、二哥,还有我呢。你可别委屈自己叫他们欺负了!”   余杏的眼眶顿时红了,握住余月的手,“月儿,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。我没什么事,真的。你姐夫就是迂了点,心眼不坏。你别瞎想了。”   余月不信,“真的?”要是真没事,她哭什么?至于那位姐夫,连妻妹成亲都不露面,今天特意让二青去请,他也不来,他这是根本就没把岳家放在眼里,岳家都不放在眼里了,他还能对大姐好吗?   余月没再说什么,她知道大姐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回娘家哭的人,她只会自己忍在心里,生怕娘家人跟着操心。现在问什么,她都不会说的。   下午晌,二青把马车上的货都缷了下来,准备用马车送余杏回去。赵诚带给她们的东西也都搬上了车。   余杏抱着小婉儿坐在车里,撩着帘子跟众人道别。余青坐在前头正要挥鞭的时候,余月趁机跳上了车。探头对杨氏和赵诚等人道:“我送大姐回去,待会再跟二哥一块回来!”   话刚落音,余青就挥着鞭子走了,赵诚只能跟在后头小跑了两步,叮嘱道:“路上小心点!”   余月放了帘子,对余杏道:“姐,我送你回去,反正有马车,待会回来也方便。”   余杏想说什么,嘴巴张张合合终是没说出口,只对余月点了点头。   到刘家时,天还没黑。进了院子余月才发现屋门都是锁着的。余杏拿了钥匙开门,一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:“你姐夫可能出去有事了。”   余月噢了一声,心想这都到吃晚饭的时候了,他能有什么事?而且大姐不是说约好了晚上回来吗,他怎么不在家等着?   进了屋,余杏把小婉儿放到炕上,拿了个碎布拼的小球给她自己玩。转身对余月道:“行了,我也到家了,趁着天还没黑你们快回去吧。”   余月四处看了看,道:“急什么,反正有马车,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能到家。你晚上还没吃饭呢,我帮你看着小婉儿,你去做饭吧。等姐夫回来我再走。”   余杏脸上显出些为难,不过也没说什么,转身去灶房生火了。   余月一边逗着婉儿玩,一边打量屋里。跟上回来没什么两样,只是……炕头只叠了一床被子。   虽说夫妻俩睡一床被子很正常,可如今有小婉儿,他们三个睡一床,恐怕睡不下吧。她又去别的屋转了转,发现刘泽昊的书房里竟然用木板架了张小床,上头被子铺的整整齐齐。   分床睡?!余月有些震惊。按说大姐早都出月子了,没必要分床睡啊。她越发肯定大姐有事瞒着她。   二青在院里喂马,余月叫了他进屋看小婉儿,自己去了灶房。   余杏正在灶下烧火,锅灶上盖着盖,热气往外蒸腾。余月进去,揭了锅盖一看,里头只有一人份的玉米面糊糊。   “大姐,你就吃这个?”   余可将沾了灰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站起身来将锅盖又盖了回去。“这不是中午吃的太多了,有些撑,晚上就想吃些稀的。”   余月咬咬唇,问道:“那你就做这么点,大姐夫不回来吃吗?”   余杏手上一顿,别过脸去不让余杏看到她的神情。“他、他到现在没回来,或许在别人家吃了吧。”   余月站到余杏前面,盯着她的眼睛,道:“大姐夫到底去哪了?”   余杏没出声。余月继续道:“姐,我是你妹,我们是一家人,有什么话你不能跟我说的?”   余月太了解自己的大姐了,她就是最传统的女人,被封建世俗捆绑着的传统女人。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就算是受了委屈,她也不会跟家里人说,反而要维持一派和平景象,让别人都以为她过的很好。   “我看到书房里的小床了,你们要是好好的,怎么会分床睡?”余月继续问道。   余杏脸上的神色已经开始崩溃,红了眼圈,伏到余月肩头呜呜哭了起来。   余月心里一紧,果然是出事了。   伸手轻轻拍着大姐的肩膀,安慰道:“姐,不管什么事,你还有娘家呢,别太委屈自己。”   余杏哭了一会儿才止住,对余月道:“你大姐夫他,他娶了表妹做平妻了……”   “什么?!”余月惊道,这事早前不是已经了结了吗?   “这事不是已经了了吗,怎么又扯上了?大姐会这会是在他舅家?”   余月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位舅家给砸了,真是不要脸到至高境界了!   “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?”   余杏哽着嗓子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,原来早先刘泽昊从余家回来后,就一直还是跟舅家来往,根本就没做到他在余家说的话。后来,他舅舅病了一场,他一直帮着照顾,都很少回来看看小婉儿。再后来,他就突然回来,说表妹英蓉已经是他的人了,连婚书都写了。   余杏听了后,差点就投了井一死了之,要不是小婉儿哭了起来,把她的魂给拉了回来,她如今只是一捧枯骨了。   妈蛋!!这都是什么人啊?余月又心疼大姐,又气她软弱。这么大的事,竟然没跟家里吱一点风声!   “姐,你把东西收拾收拾,跟我一块回去!”都这样了,还留在这里做什么?说的好听是平妻,其实不就是重婚?!关键是,这样的渣男,还要他做什么?   余杏有些愣,“回去?”   “都这样了,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! ”余月气道。   余杏擦了泪,摇摇头,对余月道:“其实你姐夫他也是不得巳,要不是选秀的事逼着,他也不会这么做。”   半晌,余杏又道:“你跟二青回去吧,别把这事跟爹娘说。”   怎么可能不说?余月差点就喊了出来。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家里,难道就看着大姐在这里受委屈?   她知道大姐是怎么想的,出嫁的女儿哪能再事事烦着娘家。可这件事不一样,这不是夫妻间拌个嘴、吵个架,转脸就能抹过去的事。这是原则性的问题,刘泽昊忒没主心骨,遇事自己不拿主意,尽听舅家的。如今又跟表妹有了关系,那大姐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?   可任她怎么劝说,余杏就是不愿跟她回去,还催着她跟二青快点走。   余杏不知道刘泽昊的舅家在哪,否则这会就要去把人找回来问个清楚。余杏叫了余青出来,让他们俩赶紧回去。余青一直在屋里哄小婉,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。眼看着天渐黑了,也就牵了马车催余月。再不走天黑了就不好赶车。   余青先赶了车到大路上,余杏在后头送余月。“月,就当是姐求你,这事回去了千万别跟爹娘说。下个月二青就要成亲了,他们事多着呢,别让他们再为我的事烦心了。知道吗?”   余月捏了捏大姐的手,“姐,你可别什么事都忍着,你千忍万忍,到头来只会让人骑到你头上!你不想别的,总要想想小婉儿,你愿意看她打小就管别人叫二娘?”   余杏怔了怔,道:“我心里有数。你姐夫他其实心里也愧对着我,分床也是我提的。这些天对我们娘俩也尽心照顾着,要不我也不会一股脑地生受着。”   余月叹口气,她大姐还是心太软了。刘泽昊都娶小了,他那假惺惺的好,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? 作者有话要说:  之前有小天使猜出来余杏的婚姻会不顺…… 但是某烟是亲妈,余家众人最后结局都会幸福哒,放心继续往下看吧~   ☆、镇上偶遇   回到青山村后,赵诚已经在村口等着。二青便停了马车让余月下车,赵诚领着她直接回了自家院子。   余月本是想把大姐的事告诉爹娘的,可赵诚拉着她回家,她也只能先把这事按下,等明天再说。   回到小院才发现,大丫没在这边。问赵诚:“大丫呢?”   赵诚拴了院门,“娘留她住在那边了。”   “啊,为什么啊?”   赵诚快步走到她身边,手上一使劲,将她公主抱了起来。“你说为什么呢?”他可是很感谢丈母娘的体贴呢。   余月冷不丁的被他抱了起来,吓的叫了一嗓子。随即听了他的话脸上又红了起来。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,伸手搂着他的脖子,将脸埋在他怀里,闷闷地道:“我要洗澡……”   赵诚顺势亲吻她的耳根,“热水我都烧好了,完事再洗。”他已经等不及了!   进了屋,赵诚抬脚将门关上。将余月放到炕上,随即压了上去。“月,想我了没?”   赵诚的身不仅重,还硬的硌人,压的余月喘不过气来。动了动身子,想将他掀下去,却是碰到了不能碰的地方,引得赵诚一声低喘。   “说,想没想我?”赵诚埋在她脖子里,模糊不清地继续问道。双手也不老实地钻进了衣裳里。   他的手上有茧子,磨在余月柔嫩的肌肤上,时轻时重,带起一阵阵酥、麻。余月早在这酥、麻中乱了心神,哪里还有理智去回答他的话。   翌日,余月一觉睡到晌午。醒来时,身边已经没人。动了动胳膊想要伸个懒腰,却发现浑身都是酸疼的。   这个混蛋!   她已经不记得昨夜折腾了多少回,只知道自己累的睡了过去,没一会又被他给弄醒,变着花样来。她真的很怀疑,出去的这段时间他到底干什么了,明明成亲那晚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,出趟门回来倒是什么都会了!   忍着酸痛穿了衣裳起来,发现赵诚正在院里劈柴。   “媳妇你起来了!”赵诚丢了斧头迎向余月。   余月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,无视他伸过来搀她的手。直接进了灶房,打水洗漱。   赵诚一愣,媳妇怎么不大高兴啊?是昨晚没侍候的好,还是侍候的太狠了?   趁余月洗漱的空档,赵诚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了出来。余月在桌边坐下时,他就狗腿地递上一双筷子。   “饿了吧,快吃!”   余月接了筷子就吃。昨晚折腾一宿消耗太多,这会都中午了,也的确是饿了。见赵诚坐在对面看她吃,问道:“你不吃?”   赵诚刚才已经吃过了,不过媳妇关心他,他自然不能拂了她的好意,也端了碗饭吃起来。   余月想着等会要回余家一趟,把大姐的事说说。又想起大姐千叮万嘱的不要告诉爹娘,她心里也纠结的很。虽然都是刘泽昊的不对,可这事要是捅出来,肯定对大姐也有影响。毕竟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,管你是什么原因,到最后肯定都是女人的不对。   可是不说的话,就看着大姐那样委屈的过日子?   赵诚一直殷勤地给余月挟菜,却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。问道:“媳妇,你想什么呢?”   余月看向他,索性搁了筷子,将大姐的事跟他说了,询问他的意见。   赵诚听完,想了想,道:“我看这事还是先别跟爹娘说了,这是大姐的事,她既然不愿说出来肯定是有她的原因。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去跟爹娘说了,事情闹大了如何收场你可想过?”   余月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挟着米粒。她就是想到了才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的。“可是不说的话,就看着大姐受委屈?”   赵诚扒了一口饭,“这事,还是得大姐自个拿主意。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选的路。若是哪天她想通了,咱们再帮她。”   从理智上来说,赵诚说的很对。可从情感上来说,余月有些接受不了。明明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委屈着过日子,却不能做什么,她很憋屈,也很自责。   吃完饭,赵诚说要去镇上一趟,问余月要不要跟他一块去。   余月当然愿意去,好久没看到那帮孩子们,还真是想他们了。   去余家院子打了声招呼,两人便上路了。交通工具就是赵诚回来时骑的那匹马。   马是从赵掌柜那借来的,今天刚好送还回去。两人共骑,余月在前赵诚在后。   余月还是头一回骑马,刚开始还新鲜的很,可没一会就觉得难受了。身上本来就酸痛,再在马上这一巅,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散了的,只能靠在赵诚的怀里动也不不动。   她以后再也不要骑马了!   赵诚见她难受就放慢了速度,反正也不赶时间,天黑前能到镇上就行。   到了镇上,在老八的院子落脚。风婆婆见到他们俩来,赶紧去加了两人份的饭菜。   老八依然是绷着脸,说了句‘来了’,就替赵诚牵了马去喂草。   孩子们正在吃饭,看到他们俩来都想围过来。可老八没发话,他们谁也不敢放筷子,只能赶紧的扒饭,吃完就可以去找九爹九娘啦!   最热情的要数老六了,他跟赵诚一块押货回来后,就一直住在这里。   “可算来了,我这都睡了一天,闲的毛都快掉光了!”   他一边说一边把赵诚往屋里带,还时不时地凑到赵诚耳朵边上窃窃私语。余月走在后头,听不清他说了什么。只见赵诚耳根微红,板着脸给了他一拳。   想来又是说了什么找打的话。   吃过饭,赵诚跟老六去了老八屋里说话。余月就被一群孩子给围了。   最热情的要数小兰兰了,爬到余月腿上不愿下来。左一个九娘右一个九娘的喊着。还把自己这些天来学的字拿给余月看。   老八终于请到了先生,是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秀才。孩子们都称呼他为程先生。   这位程先生是有些来头的,听说曾经考中过会元,只是他性子怪异,不愿当官。中了会元后就不再参加科举。用他的话来说,他去考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,但却不想走那条青云道。   程先生无儿无女,一直隐居在山村里逍遥自在过日子。老八能把他请来,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。   余月看了小兰兰写的大字,虽然歪歪扭扭,可也能认出来。是最基本的百家姓。小兰兰还特意把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折好,送给余月。   余月高兴的收了,其他学了识字的孩子就跟着学,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送给余月。唯独年纪最大的乔梁,一直远远地站着,看着余月跟孩子们说话却没过来。   余月对他招招手,“乔梁,过来。”   乔梁慢吞吞地走到余月跟前。余月问道:“你能写张字送给我吗?”   乔梁脸红红的,点了点头。然后就转身去书房写字了。   没一会,拿着纸写着名字的纸进来。原主是不识字的,所以这会余月只能装傻。故意将字倒着拿,还不住夸赞写的好。引得孩子们都哄笑起来。   赵诚进来时正好见到这幕,看到余月跟孩子们有说有笑,他心里也舒坦。如果余月不让他照顾这些孩子,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抉择。   次日,赵诚把马牵去送还给赵掌柜,余月也跟着一块,顺便逛逛。   赵掌柜跟余月想像中的不太一样,原本以为生意做的这样大,一定是奸滑精明之人。可见到人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。   年过四十,发福的不成样子,肚子挺的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。人也很和善,知道余月是赵诚的媳妇,还大方的送了块上好的绸缎料子给她。   赵诚跟掌柜的里屋谈事情,余月就留在店堂里四处打量。   赵掌柜这家铺子,卖的东西比较杂。布料、毛皮、茶叶、瓷器,什么都捎带了。余月留心看了看来买货的客人,发现大都是拿很多货。想来这赵掌柜做的应该是批发生意了。   店里伙计都忙,她就一个人东看看西看看,不想就撞到熟人了。   宁世轩穿着身暗紫的绸缎长袍,发髻梳的一丝不苟、油光锃亮。手里拿着把折扇冒充风流公子。他身后还跟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,看年纪也不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。肤色偏黑,眉毛浓密的像一对刀剑,眼角下吊,脸形也是方方正正,颧骨突出,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,这人好凶啊。   宁世轩先看到的余月,惊呼了一声:“这不是小月吗?”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激动有些不得体,咳了一声,道:“小月你是来镇上买东西?”   自从上次宁世轩被打后,余月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。没想到竟然倒霉的在这遇上他。   看了眼通往后堂的门帘,赵诚还没出来。她不想在赵掌柜这里惹出麻烦来,只淡淡地点点头,就转到另一边去拿着块布料翻看。   宁世轩见状,紧跟了两步。他身后的女子突然咳了一声。他的抬起的脚便顿了顿,又收了回去。转头对那女子道:“娘子,这是青山村的小月,我就跟她打个招呼……”   余月这会是背对着他们的,听到宁世轩带着讨好的语调喊娘子,心想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! 作者有话要说:  一个人码字好孤单,亲们来发留言吧,让我知道不是一个人在单机!!   ☆、铺子   宁世轩的娘子,就是唐家酒馆的那位独生女唐琴。家里经济条件优渥,又是唯一的独女。打小就被爹娘惯成了坏脾气,她并不知道宁世轩之前一直在打余月的主意,否则的话宁世轩现在只怕四肢不全了。   唐琴第一眼见到余月就打心里不喜欢。没有别的原因,只是女人的天性使然,不喜欢比自己漂亮的人,尤其这人还只是个村姑,偏生得不食烟火般。   宁世轩主动跟这样一个女子打招呼,她当然不痛快。现在见余月扭过身去不准备搭理的样子,又觉得被无视。心想,就算这个叫小月的不认识自己,也是认识宁世轩的,宁家在青山村怎么也是排头号的人家,她倒是哪里来的傲气?   余月翻了翻布料,又抬头看通往里间的那道门,心想赵诚怎么还不出来,她可不想跟宁世轩在这里杠上。   宁世轩和唐琴是来买茶叶的,伙计们都认识。唐琴本是要开口说什么的,却被伙计打断。抬眼见宁世轩的眼神还粘在余月身上,没好气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。   “看什么看?再看也不是你的!”长的虽好看,却是梳着妇人发髻的。   宁世轩痛呼一声,揉了揉被她掐的地方。辩解道:“我看什么了啊,我这不是看看赵掌柜有没有进什么新货嘛。”   两人被伙计引着去看茶叶,余月一直没回头。等到赵诚出来后,跟赵掌柜打了招呼就要离开。   赵诚并没看见铺子另一边的宁世轩夫妇,跟着余月出了门。身后,宁世轩猜疑地看着他们俩,又看向转身进里间的赵掌柜。心想余月两口子找赵掌柜能有什么事?   出来后,两人又逛了逛,买了些家里要用的物品。看到有卖麦芽糖的,余月又买了一大包,准备带回去给孩子们。   他们今天是要在镇上歇一晚的,明天再赶早坐专门拉客的马车回去。否则这么远的路,赵诚怕余月根本走不动。   回到大院,余月把麦芽糖发给孩子们,就帮着风婆婆一块做饭。   老六不知道去哪里了,老八也不见人影。赵诚就坐在灶下帮着添柴。   风婆婆看着他们小俩口,越看越高兴。   “赵诚啊,这成了亲,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事没个掂量的了。遇事可得想想,你家里还有个媳妇呢。”   风婆婆是知道赵诚他们劫银子的事,虽然她也觉得这银子该劫,可毕竟是违法的事。真要被那县太爷抓去了,日子也就过到头了。   赵诚嗯了一声。心想风婆婆怎么也跟小月一样,总把他当成没脑子的坏人呢?   下午赵诚他们三个又聚在一块说话,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。大些的孩子都跟着程先生读书去了,余月就留在屋里照看几个小些的孩子。哄着他们歇午觉,午后人犯懒 ,哄着哄着,自己也在倒在炕上,跟孩子们一块睡了。   赵诚过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像。   他轻手轻脚地将趴在余月胸前睡的正香的小牛牛抱到一边。余月睡的浅,小牛牛刚被抱走她就醒了。   “你来了。”其实她很想问他们三人在聊些什么机密。真是有些担心他们又商量出什么抢劫的事来。   赵诚将她拉起来,“洗把脸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   余月揉揉眼,迷茫地问道:“去哪?”   “到地方你就知道了。”   余月洗了个凉水脸,整个人才算清醒过来。跟着赵诚出了院子,往镇子上最热闹的街道去。   “你是要买什么吗?”余月问他。   赵诚神秘兮兮的摇头,“别急,到地方你就知道了。”   赵诚带着她七拐八拐,在一处人流密集的地方停了下来。余月左右看了看,没什么特别的。倒是正对着她的那间铺子的大门是紧闭着的。这个时候还不开门做生意,倒是有点怪。   “你带我来这干嘛?”   赵诚从怀里摸出把钥匙来,朝那间铺子走去。身后余月已经猜到些什么,惊讶地张大了嘴。   这是一家酒楼,门脸虽不大,里头却是别有洞天。上下两层,底下是大堂,楼上是雅间。后头还有个四面带厢房的大院子。厨房就在院子的东边。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,当中间还堆了座假山。   余月跟着赵诚进来,四处打量。心里的疑惑却不敢问出来。   赵诚站在她身后,道:“以后这就是我们的铺子了,喜欢吗?”   余月猛的回头看他:“你……哪来的这些钱?”临街的铺子,还有这么大面积,这可不是他赚的那百八十两能买的起的。   赵诚捏捏她的脸颊。“你又想什么呢?是不是又以为我去打劫了?”   余月点头,她的确是这么想的……   赵诚佯装生气地鼓着腮帮子,背着手往院里走,不理睬她。   余月忙跟了上去,拽着他胳膊。“哎呀,我不就是瞎想的嘛,谁让你都不告诉我呢?”   赵诚没停步子,继续往里走。余月挡到他前面,“你够了啊!买铺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,这会倒生起我的气来了。”   赵诚把脸凑到她面前,做出索吻的样子。可余月脸一转根本不理会。没法子,他只能自个凑上去在她脸上啵了一个。   不过是想装一装,让她主动亲一口,没想到竟把她惹生气了。   “别生气,这事可不能怪我。我也是刚知道的。原本这铺子是老八看上的,他跟这原来的东家相识。那东家急着卖铺子,价开的低。老八觉得这铺子地界不错,就先付了定金,等我跟老六回来再商量。老六之前已经来看过了,也觉得好。所以我今天带你来看看,你要是觉着这铺子能买,咱们今天就去把事定下来。”   余月在脑子里理了理思路,问他:“你们三搭伙买这铺子?”   赵诚点头。“要不哪有那么些钱。”   “老八把那笔银子也动了?那万一要是赚不着钱,孩子们怎么办?”余月问道。   劫来的那些银子,可是孩子们生活的保障。   赵诚牵着她的手又去看了看别的屋子。“你放心吧,我们是那没心眼的人吗?这铺子来的便宜,统共花了四百两不到,还能有些结余。再说我跟老六不是还在赵掌柜那做活吗,还能再挣钱。”   余月虽然心疼钱,可这院子是真不错。西边一溜厢房许是原来伙计住的地方。正屋四间,里头家具齐全,可以住家。   听了赵诚的话,问道:“你跟老六还去赵掌柜那,那这铺子盘下来谁打理啊?”老八毕竟是伤残,不方便啊。   “你啊!”赵诚理所当然地回道。   “我?!”余月惊讶,“你开什么玩笑呢,这么大铺子你们让我来打理?再说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银子买的,让我来打理,这说不过去吧!”   “不是还有老八帮着吗?而且我跟老六也不是天天在赵掌柜那,没事的时候也会来帮忙的。至于银子,我们商量好了,赚来的钱都是分四份,大头留给孩子们,剩下的我们三个再分。你也别担心做不好,老八已经跟原来的东家商量好了,之前的厨子伙计愿意留下来的,都可以留下来帮忙。”   余月觉得赵诚有些想当然了,开间铺子是那么简单的事吗?虽然她前世大学的时候,一直在酒店做兼职赚学费,有些经验。但毕竟时代不同,经营方式也不同。那些经验在这里可能一文不值。   赵诚看出她有些犹豫,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。“放心吧,你只是帮着管管。其他事都有人做的。再说了,真要是做不下去,转手卖出去也是能赚一笔的。”   余月又四处看了看,心里有些澎湃。要试一试吗?穿过来后她不是没想过法子挣钱,可是穿越不代表万能。前世好些事,在这里是行不通的。她要是个男人,或许还能闯一闯,身为女人,想要做些什么,实在是难上加难。所以她只能学着做一个普通农家女,尽可能地把自家日子过好就很满足了。可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,她又不想放过。   试试吧,真不行的话,以后也不会遗憾。   回到大院后,赵诚就叫了老八老六,一块商量着铺子的事,这回余月也在场。   赵掌柜的铺子暂时没事,赵诚跟老六能在家里歇一段日子。老八的意思,趁着他们在家,赶紧的把铺子张罗起来。   余月也同意,于是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具体事宜,直到风婆婆喊他们吃晚饭才散了。   当晚,余月翻来覆去睡不着,想着要怎么才能把铺子打理好。   因为孩子们吵着要跟余月一块睡,所以赵诚只能抱着被子去另一间屋里睡。这一晚他也睡的不蹋实,怀里少了个人,总觉得缺了些什么。   次日一大早余月跟赵诚就收拾一番,告别了孩子们,打道回府。   要开铺子,他们就得搬来镇上住。这也算是件大事,总得跟家里说一声的。   等了大半个时辰,才候到了唯一一辆到村里的马车。两人交了钱上车,里头已经坐了两三个人,都是昨天来镇上卖些土产,今天赶着回去的。   他们上车的时候,车上人正聊的热闹。说的是关于选 秀的事。其中一个四十来岁,穿着整齐的妇人道:“谁想这事传的有影有道的,到头来竟是谣言呢!就这事,害的多少姑娘急慌慌的嫁了人。旁的不说,就我家那侄女,为着避开选秀,给人当填房去了,自个还没长开呢,过门就得给别人当娘。这些传谣言的人,嘴里生疮才好呢!”   余月听了一惊,问了句:“大娘,你是说选秀的事是谣言?!”   那妇人道:“你还不知道啊,那官府的告示都贴出来啦,说皇上年纪还小,暂时不想娶老婆。那选秀的事啊,都是谣传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看我多勤快,又滚来更新啦~亲个就留个脚印吧,么么~   ☆、渣男   到了青山村,两人先回了自家院子,将在镇上买的东西收拾好,才去了余家。   余月走在前头,赵诚心思不定地跟在后头。   自打在马车上听那些人说了选秀的事,余月就一直没怎么开口。赵诚心里有些慌,如果不是因为选秀,他们俩也不会成亲。这会她该不会是因为选秀的事是谣言,后悔了吧?   他在心里骂了句娘。尼玛那些造谣的人都不长脑子吗?造谣你也造个有技术含量的啊,这才几天就让人戳破了!   两人一路到了余家院子,余满仓和二青出去卖货了,小海在家待不住。只有杨氏和大丫在家,正准备做饭。   看到两人,杨氏擦了把手迎了出来。“这么早回来了,没吃饭吧?我这正做呢,正好一块吃。”   余月应声,把在镇上带的一些吃食放在桌上,就进灶房去给杨氏帮忙。   余月是有心思,却不是赵诚想的那样。她也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这谣言跟自己的婚事有什么关联。她只是想起了余杏。   记得大姐提过,刘泽昊收了那表妹就是为了避开选秀。可这会选秀的事不存在了,那刘泽昊也就不必那么做了。她想着得赶紧去趟玉门村,把这事告诉大姐。   吃过饭,余月借口给大姐捎了东西,就要去玉门村。杨氏虽想一块去看看女儿,可家里就她一人,走不开。   赵诚还没去过余杏家,刚好他也没什么事,便跟着一块去了。最重要的是他想弄清楚,余月到底在想些什么。   带了些在镇上买的点心果子,两人就往玉门村去。赵诚拿着东西,一直注意着余月的表情。   “媳妇,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?”他走在余月侧面,替她挡着太阳。   余月点点头嗯了一声。   赵诚见状,一把牵住她的手,急道:“媳妇,这亲都成了,你不是还想反悔吧?我可告诉你,我都是你的人了,你可得负责,休想把我踹了!”   余月奇怪地看着他,“你说什么呢?什么踹不踹的。”   赵诚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不是在想选秀是假的,后悔跟我成亲?”   余月没好气地白她一眼,“你想什么呢?这亲都成了,我后悔有用吗?”   赵诚巅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安静下来,“那就好、那就好。”说着又问道:“那你这总是闷闷不乐的,为什么啊?”   余月继续往前走,“我这不是想着大姐的事吗?大姐夫说他是为着选秀的事,逼不得巳才收了表妹。现在选秀的事不存在了,那这事就该了了吧。”   赵诚听了皱皱眉,欲言又止。余月见不得他这样,道:“有话就说!”   赵诚道:“你大姐夫不是秀才吗,每月都要去县里领廪米的,这事都传到镇上了,他能不知道?”   说不定早都知道了,只是瞒着余杏,拿这话搪塞她呢。   余月脚下一顿。“你是说,他是拿这话哄我姐的?!”   赵诚安慰道:“我也是猜的,说不定他还不知道这事呢。”   赵诚虽这么说,可余月心里却是不安宁。拽着赵诚,回快了步子往玉门村去。   到了余杏家,却见院门紧锁,赵诚跳着朝院里张望,里头空无一人。   余月敲了隔壁人家的门,正是之前杨氏托着照看余杏的那位大娘。   大娘告诉她,余杏去地里做活了。按着大娘的指引,余月在地里找着了大姐。她正拿着锄头在翻地,小婉儿被放在田头树荫下,玩着小布球。   “大姐,你怎么下地干活了?”她记得大姐家以前是不种地的。   余杏没想到余月会来,忙放了锄头迎过来。“你咋来了?”又跟后头的赵诚打了招呼。抱着小婉儿就要带他们回家坐。   余月拉住她,“姐,你怎么下地了?”   余杏把小婉儿塞在嘴里的手指头拉了出来,道:“这不是闲着没事,地荒着也怪可惜的,想开出来种些菜也是好的。”   余月沉着脸,“该不会是大姐夫不给你家用了吧?”要不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挖菜地了。   余杏脸上一僵,道:“不是,我就是闲的慌。”   回到院子,余月忙着烧水泡茶。余月拦了她,“你别忙了,我们就是来看看小婉儿,一会就走。”说着把小婉儿交给了赵诚抱着,拉着余杏进屋说话。   赵诚长这么大还没抱过孩子,一时有些手足无措,僵着胳托着小婉儿。   进到里屋,余月也不拐弯,直接问道:“大姐夫呢?”   余杏低着头,扯着袖子上的一根线头。“在他舅家呢。”   余月跳了起来:“他怎么总在舅家?!你一人带着娃还要下地干活,他到是在舅家干什么?”   余杏抬头,眼里含着泪。“月,姐怕是跟他过不下去了……”   余月一慌,“姐,到底是怎么了?他住在舅家不回来了?”   余杏点点头,“自打你上次来后,我想着总跟他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事,就服了软。把书房那张小床给拆了。可他,他说已经跟表妹……同房了。”说着,伏在余月怀里呜呜哭了起来。   余月像是被雷给劈了,脑里只剩两个字——渣男!!   余杏一直没敢把这事告诉家里,独自一个忍着。这会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,一时哭的不能自抑。   余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,只能搂着她,任她哭个够。   等她哭够了,才开口道:“姐,都这样了,你还不告诉爹娘?”   余杏摇摇头,“告诉爹娘又能怎样,他要是还忌惮着咱爹娘,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。”   余月惊讶道:“你不会是还想跟他过下去吧?他这都不着家了,你守着还有什么意义?”   余杏的眼泪依然止不住,“娘的脾气你也知道,她知道这事肯定是咽不下气的,到时候闹起来,只能是和离。我是没什么,可小婉儿怎么办?把她一个留在这里,那不等于是剜了我的心?”   “把小婉儿一块带走!凭什么留给他?”余月愤愤道。   余杏摇头,“就算是能带走,那不也是没了爹吗?”   余月叹气,大姐终究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。她的想法余月不能理解。可同样的,余月的想法,余杏也不能理解。   她想劝大姐带着小婉儿回娘家,这段婚姻已经不值得留恋。可大姐却是种种放不下。小婉儿只是其一,还有名声,还有未来。   可她也做不到看着大姐这样委屈的过下去。强行替余杏收拾了个包袱,要她先回青山村住几天。   “反正我是不会再把你扔在这受委屈的,你先跟我回去住几天。我保证你没想通之前,这事我不会跟爹娘说。”余月坚定地道。   余杏正为难着要不要回去,却听院里有了动静。原来是刘泽昊回来了。   赵诚跟刘泽昊虽见过,却不熟。只是对他点点头。   刘泽昊是回来拿东西的,却没想到余月两口子来了。一时有些心慌。   自打跟英蓉同房后,他也后悔。可有些事,就像那泼出去的水,做了就收不回来了。   余杏看着软弱,却是极有主意的。她不愿把这事闹开,是不想叫人可怜她。他也正是明白这一点,所以拿话哄着,希望她能看在小婉儿的份上继续过日子。至于英蓉,真的只是一时糊涂,他心里还是存着余杏的。   看到余月对自己满目怒意,刘泽昊就知道,事情兜不住了。   余月替大姐拿着包袱,也不跟刘泽昊打招呼,只对赵诚道:“大姐跟我们一块回去,你把小婉儿抱好了。”   赵诚点点头,抱着小婉儿先出了院子。   刘泽昊听余月这么说,当即就慌了神。对余杏道:“杏儿,你要走吗?”   嗓音都是颤着的,见余杏点头,忙拉住她。“杏儿,都是我的错,我知错了。求你别走好吗?我、我……”能怎么样呢,他已经把英蓉给睡了。已经不是撕了婚书就能解决的事。   余月拉开他,道:“大姐回娘家住几天,你拦什么?”   刘泽昊听了,燃起一丝希望,以为刚才是自己理解错了。“那、那什么时候回来?我去接你。”   余杏没说话,还是余月接的话:“那可不一定,或许三五天,或许一年半载,或许永远也不回来了!”   她现在极其看不起刘泽昊这副模样。伤人的事你都做了,现在还来装什么可怜呢?   余月说完拉着大姐就要出门,刘泽昊却拉住余杏的衣摆。   “杏儿,我求求你,别走,我知道错了,真的,我知道错了……”说着话,眼里已经蓄了泪。  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三四年的夫妻,余杏的心里本就摇摆不定。这会被他的眼泪打动,一时定在那,跨不出步子。   “这是咋啦?”院子外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。   余月抬头一看,可不就是那位厚脸皮的舅母吗! 作者有话要说:  最近身边负能量满满,处处充斥着出轨、渣男的影子……   ☆、余杏归家   徐氏进了院子,见到这情景,大约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   她笑着跟各人打招呼,谁也没理她。余月更是丢给她一个大白眼有。可她愣是当作没看见,笑着去拉刘泽昊。   “我这到处找你呢,英蓉崴着脚了,疼得满头汗呢,你快去请个大夫来瞧瞧!”   刘泽昊不自在地点点头,答道:“我一会就去。”   徐氏却是不依,“还等什么啊?那一跤可摔的不轻,要是摔着肚里的孩子怎么办?”   这话一出,众人都变了脸色。   那表妹都怀了他孩子了?!   余杏一脸的不相信,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。“你、你们竟然……”连孩子都有了?   余杏已经说不出话来,她一直以为,他是逼不得己的,她一直以为,他只是一时糊涂犯的错。   可原来,他早就做下那些事,还一直拿话哄着她,把她当傻子一样哄着。   她可不就是个傻子……   刘泽昊没想到徐氏会这么就把话兜出来,一时着急,拽着余杏的胳膊,“杏儿你听我说,我不是、我不是有意的我……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,事实摆在那里,他说什么也是狡辩。   余月扯开他,“你就是这么对我姐的?!”   刘泽昊被余月掀在地上,坐在那里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。   余杏看他那副模样,想起初见时,他一身长衫,温文尔雅、笑语晏晏,逆着光站在院子里对她笑。   只一眼,她就失了心魂。   可如今再看他,再也找不到那个淡若清风的男子。她错了,从一开始,她就看错了。   擦了泪,低声对余月道:“走吧。”   回到青山村,余月领着大姐先回了自家院子。因为余杏还没想好,这事要怎么跟爹娘说。   赵诚一路抱着小婉儿回来,只觉得两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,僵硬到麻木。回来后将小婉儿放在炕上,才发现她已经给小姨夫留了见面礼。   胸前的衣裳上一大块湿渍,路上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,他还以为是流的汗呢。   余月姐妹俩坐在房里说话,他也不好打扰,拿了衣裳去另一间屋换了。就去灶房烧水。   余杏从刘家院子出来后,就没有再哭。到了余月这里,只是坐在炕上,愣愣地看着小婉儿在炕上玩耍。   余月在一边看着,心里也揪痛。拿了枕头放在炕边,对她道:“姐,要不你先睡会吧。小婉儿有我看着呢。”   余杏点点头,脱了鞋歪在炕上。闭着眼一动也不动,余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,抱了小婉儿去灶房,让她一个人静会。   可能是由于一路抱回来,小婉儿对赵诚已经熟悉了。见到他就张着小胳膊要他抱,嘴里还咿咿呀呀的。   赵诚可怜兮兮地看着小月,“媳妇,我胳膊疼……”   余月白他一眼,把自个的帕子抽出来哄婉儿玩,转移她的注意力。   帕子是红色的,小孩子就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。果然被帕子吸引,忘了她的小姨夫。   赵诚指了指里屋,问道:“你姐还好吧?”   余月叹口气,“我劝她睡下了,看她这样子,心里肯定难受着。”   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,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了,就是在前世那样开放的社会,也会接受不了打击。余月前世没遇到过这种事,可她身边却发生过不少。那些受伤的女人要不很快就重振信心,要不就是一蹶不振。她认为,余杏很有可能会成为后者。   深深的叹了口气,指挥赵诚做饭。不管怎么样,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,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劝余杏一切向前看。这种心里的伤痛,别人是无法分担的。   比起做饭,赵诚还是选择了抱小婉儿。两三个月大的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。小婉儿生的像娘,皮肤白皙,喂养的又好,粉粉嫩嫩的一团。赵诚拿帕子替她擦了口水,对余月道:“媳妇,咱俩也生个娃娃吧!”   余月白他一眼,她可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。突然想起来,自成亲以来他们在一块的时候都没有采取防护措施。   天啊,她不会怀上吧?!   掐着手指算了算,再有五六天就该来姨妈了。如果不来……她就掐死他!   余月做好饭,进屋看了眼余杏,见她呼吸平稳的睡着了,也就没打搅。   能睡着就好,就怕她一头钻进牛角尖出不来。   余杏睡到天黑才醒。是被小婉儿哭声给闹醒的。给小婉儿喂了奶,哄睡了。她才起身跟余月一块到外屋吃饭。   余月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劝她多吃饭。可是余杏却比她想像的要平静的多。饭菜吃了满满一大碗。   吃完饭,余杏说要回去跟爹娘说话。余月留赵诚在家看小婉儿,自己跟她一块去了。   余家院里也是刚吃过饭。现在有大丫在,杨氏连灶房都进不去了,做饭洗涮的活都被大丫给包了,弄得杨氏还怪不自在,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恶婆婆。   见到余杏跟小月一块回来,余满仓夫妻都很惊讶。余月只说大姐有话要跟爹娘说,余满仓和杨氏都察觉到不太对劲,把她们带到里屋。房门一关,将一脸好奇的二青跟小海隔在外头。   “这是咋了?出事了?”杨氏拉着余杏的手问道。   都说母女连心,她刚才一见着余杏心头就狠狠蹦了一下。   余满仓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。要是没有大事,余杏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娘家来啊。   余杏低头跪下,“爹、娘,女儿不孝,给你们丢人了……”说着就嘤嘤哭了起来   出嫁女归家,在余杏看来,不管是谁的错,都是给娘家丢脸的事。   杨氏忙将她拽了起来,“这说的什么话呢?到底是出了什么事,小月你说!”   杨氏见余杏只管哭,转而问余月。   余月看看大姐,又看看爹娘,琢磨着要怎么开口。杨氏又催道:“你是想急死你老娘啊,倒是快说啊!”   “刘泽昊他、他娶了舅家表妹做平妻,那表妹还……还怀孕了……”余月道。   “什么?!这个混帐东西!上回来家时候他是咋说的?还读书人呢,那书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!”   杨氏跳了起来,她向来只觉得大女婿是读书人,不像他们庄稼人粗俗。可这事干的,简直就是猪狗不如!   “我找他去!他当咱余家是没人了还是咋的?这么欺负我家杏儿!”杨氏话虽说的狠,可眼眶也红了。   即是气刘泽昊,也是心疼余杏。   余满仓拉住她,“你这都当奶奶的人了,这性子啥时候才能改改?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,你就是把他打死了,这事它也抹不掉!”   杨氏本来就在气头上,再被余满仓一教训,眼泪哗哗地就淌了下来。“那你说咋办,就让杏儿白吃这个亏了?”   余满仓摸出好久没抽的旱烟袋子,点了锅烟,连着抽了几口,才问余杏:“杏儿,你也是当娘的人了。这事你自己做主。不管你想咋样,爹都给你撑腰!”   余杏垂头咬着唇,半晌才低低地道:“爹,我跟他过不下去了……”   如果他只是一时糊涂,她都能原谅,甚至是往后就跟那表妹当一家人。可他骗了她啊,她把他当成自个的天,他却把她当傻子哄。   说到底,是她自己识人不清。她把刘泽昊,想得太好……   余满仓又吸了几口旱烟,道:“行,我明天就去刘家,拿和离书!你既然做了决定,旁的就别多想了,安心在家住着。这家里不缺你跟婉儿那口饭吃!”   杨氏抱着余杏哭,“杏儿,都是娘不好,怎么就把你许给那白眼狼了呢……”   余杏听了,心中一阵难过。出了这种事,是她的不幸,可身后还能有家人依靠,她又是何其有幸。她不是没听说过,有多少被夫家休弃的女子,连娘家的门都进不了。   至于那个人,她不想再见。因为光是想想,她都会痛的全身颤抖。自打跟他定下亲事的那天起,她从没想过,他们两人竟然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……   第二天,余满仓夫妻、二青还有赵诚,都一块去了玉门村刘家。虽说这事是刘泽昊的错,可有些事,就得人多势众,否则遇到像徐氏那样不要脸不讲理的人,讲理是没用的,就得跟他来硬的! 作者有话要说:  有天使留言,说女主的幸福不应该用家人的不幸来衬托。我只想说,人生本就是曲折的,就是女主自己,前世她也是历尽艰辛的,所以这世才会特别珍惜。 余杏表面柔弱,其实骨子里很坚强的,否则她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和离的决定。 不过老烟在这里拍胸脯保证,余杏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哒!有时候并不是第一眼看中的那个人就是对的……   ☆、和离   自从昨天余杏离开后,刘泽昊就把自己锁在了屋里,任徐氏一家怎么敲门他也不开。   如果说余杏现在是痛,那他现在就是悔,无穷无尽的悔。   他心里一直是有余杏的,从见到余杏那天起,他就想跟余杏白头到老。他都想好了要几个孩子,将来教孩子们学什么。他喜欢吃余杏做的饭,喜欢穿她做的衣裳,喜欢读书的时候,她在一边拄着下巴,认真的听他读。虽然她根本就不懂他在读什么,可是她眼里的崇拜,让他无比满足。  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?   杨氏在院外叫门的时候,他的心都拎了起来。趿着鞋就冲了出来。   如果岳家只是来骂他一顿,或是打他一顿,他吭都不会吭一声。会打骂他,就说明余杏还会回来。   可当他把众人让进屋里,见他们只是各自坐下,连平时性子最冲的余青都只是捏着拳头怒视他,却并没有动手时,他的心就凉透了。   他咚的一声跪下,“岳父岳母,我错了,都是我的错。求你们让杏儿回来吧,我会改的,一定会改的!”   余满仓自从昨天翻出旱烟后,就再没离身。这会又点了锅烟,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。   “不是我们不让杏回来,是她自个不想回来。今天我们一家子来不为别的,就是来拿和离书。你但凡心里还念着点杏儿的好,就痛快的把和离书写了吧!”   刘泽昊傻了般瘫坐在地上。杏儿要跟他和离?和离?!   余青来前就被他爹警告过,来了不许乱动手。先把和离书拿到再说,所以这会儿他是在极力忍着心里的怒气。自打昨晚他知道余杏的事后,就一直憋着股火到现在。   “快点的,和离书写了。没功夫在这跟你瞎掰掰!”他朝地上的刘泽昊吼道。   等和离书拿到手,看他怎么教训这个白眼狼!   刘泽昊坐在那里,半天没动弹。杨氏也忍不住了,跑去书房那边拿了纸笔过来,摆在他边上,逼着他写。   刘泽昊算是明白,余杏是真不会回来了。否则余家也不会这么迫切地要拿和离书。   想到这段日子,自己的所做所为,的确是很伤人。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?再后悔,余杏都不会回来了。   提笔沾墨,写下和离书后,整个人都跟虚脱了般,无力地歪在地上。   杨氏拿起那张纸,余家也就余满仓还识几个字,可也仅限简单的几个字。最后还是赵诚拿到手里看了一遍。   看完内容,他扫了眼地上的刘泽昊。想着这人还不算坏透,和离书上将错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,并没有提余杏半个坏字。这对余杏将来再嫁,也是有好处的。而且应余家人的要求,小婉儿也由余杏带走。   杨氏确认和离书无误后,吹干了墨迹,小心地折起来收进怀里。   “既然和离书写了,现在得算算杏儿当初带过来的嫁妆。虽然不多,可也是我这当娘的精心准备的,就算是拿回去扔了,也不能留在这好了别人!”   这个别人当然就是指刘泽昊的表妹了。见识过徐氏夫妻的厚脸皮,猜也猜的出那表妹是个什么德性。否则谁家闺女能做出这样的事来?   刘泽昊现在哪还有心情管这些,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。本就是余杏的东西,拿走也是应当的。   杨氏是有准备的,当初余杏嫁过来,嫁妆虽然不多,也请人写了张嫁妆单子的。今天她特意将这单子带来,让赵诚帮着念,她则一样一样地在屋里找。   “这是干啥呢?!你们余家这是仗着人多要打家劫舍呢!”   院子外头乍然响起一声厉喝。众人朝着声音来源处一看,果然是那厚脸皮的舅母来了。   杨氏心想,来的好啊!她正愁着这一肚子火没地出呢!   等徐氏走近,她怒道:“不会说话就闭嘴,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打家劫舍了?!”   徐氏嗤笑一声,“不是打家劫舍,你手上拿的这是啥?”   杨氏手上正拿着余杏的首饰盒子,里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只有一只银钗和几朵珠花而已。可这也是余家陪嫁过来的,凭什么留给刘泽昊?   她把首饰盒子举到徐氏面前,“瞪大你的狗眼瞧瞧,这是咱余家的东西!”   徐氏没想到她张嘴就骂人,当即反驳到:“怪不得你女儿没人要呢,瞧你这张嘴就放屁的德性,可见你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!”   ‘啪’的一声,徐氏脸上落了个大红掌印。   杨氏想都不想的给了她一个大巴掌。“我是不会教女儿,否则也不会让她嫁了这么个白眼狼!倒是你会教啊,让闺女不声不响的就大了肚子,我杨二花活了四十多岁,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没脸没皮的!”   徐氏捂着脸,被这突然来的一巴掌打愣了。反应过来后,才扯着嗓子嚷道:“抢劫啦!打人啦!余家仗势欺人啊!”   ‘啪’又是一个巴掌,打在徐氏另一边脸上。   “咱们今天就是来仗势欺人的,就是要打你,你又能怎样?”杨氏怒道,这口气不出,她真怕自己会憋出病来。   徐氏闭了嘴,扫了眼皆是带着一脸怒气的余家人,隐隐觉得自己今天来的不是时候。   杨氏那两巴掌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,眼见着徐氏脸上就肿了起来。   “你凭啥打我?你、你当我徐家没人是吧?!”徐氏脸上火辣辣的,可嘴上还是不认怂。   杨氏叉着腰,“凭啥打你,就凭你一家子都没个好东西,当爹娘不教闺女学好,教她抢人家相公,不打你打谁?!”   杨氏伸手又要打,徐氏这回眼快,避了过去。   “啥叫抢人家相公?我家英蓉跟昊儿可是有婚书的,要不是昊儿要给余杏留几分薄面,这喜事早就办了!再说了,你家余杏嫁过来三年就生了个女娃 ,昊儿可是独子,不另娶,难道要他绝后不成?!”徐氏振振有理道。   “呸!”杨氏指着她鼻子骂,“一家子的赖货,上梁不正下梁歪!就他这样的,我家杏儿还不稀得要了,留给你那宝贝闺女去,我倒要看他们能过出啥好来!”   说着又招呼余青,“去,把你姐的嫁妆都搬马车上去!跟这家子不要脸的吵架,我都嫌丢人!”   要不是余满仓拦着,余青早就冲上去揍刘泽昊了,这会听了他娘的话,只能忍着气,把刚才找到的嫁妆一件件往马车上搬。   徐氏一早就知道余家人来了,躲在院子外头偷听,见他们只是讨和离书,所以才没露面。这正是她要的结果,作杏走了,她家英蓉才能住进这院子。可看到杨氏他们要搬东西的时候,她就躲不住了。   虽说那些箱笼、柜子什么的都是余杏当年带过来的,可谁知道那里头的东西是不是刘家的?所以她才会冲出来。这会儿明显示的两方势力悬殊,她脸上还疼着呢,想拦也拦不住。于是去怂恿一直瘫坐在地上的刘泽昊。   “昊儿啊,你就看着他们把东西搬走?谁知道那箱子里头有没有夹带什么?赶紧的去瞧瞧,别让他们趁火打劫了!”   刘泽昊这会乱着呢,好好的媳妇没了,好好的日子叫他自己给搅黄了。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。哪还会顾及那些身外物。倒是姚氏的话提醒了他,匆匆站了起来进了里屋,将自己存下的银子拿了出来。   杨氏正在火头上,他不敢过去招惹,捱到一直坐着的余满仓身边。捧着银子道:“爹,这是我存下的几两银子,还劳您带给杏儿吧。往后她一个妇人家带着小婉儿,总有要用银子的地方。”   徐氏原以为刘泽昊爬起来是要去阻止余青搬东西的,没想到他却是拿了包银子要给余家人,当即冲过去将那包银子夺了过来。   “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?你把银子给她,那英蓉咋办,她肚里的儿子咋办?!他们就不要吃饭穿衣了?”   放在平时,刘泽昊是不会跟徐氏犟嘴的,可今天他心里不得劲,还有些怨徐氏呢,要不是她一直挑唆着,他跟余杏也不会走到这一步。   将银子夺了回来,依旧送到余满仓面前,“爹,这就当是我给婉儿的……”   余满仓接过银子,“别叫我爹了,我担不起。银子我会给婉儿留着的。”   徐氏见他接了银子,就像是被人割了肉般。“你们余家还真是不要脸啊!女儿都叫夫家休了,还好意思要夫家的银子,真真是想钱想红了眼!”   余满仓再好的性子现在也想过去把这疯婆子打一顿,可他一个老爷们,实在是丢不起那人。   可杨氏却不顾那许多,拽着徐氏的头发就把她拖到地上,腿一跨,骑在她身上就左右开弓的扇巴掌。   两人在地上滚打起来,二青要去帮忙被杨氏喝住。   她好些年没打架了,好不容易有个机会,哪用的上人帮忙?!   姚氏虽然泼,可她力气不如杨氏大,两三个回合就被杨氏打的哇哇叫,直叫刘泽昊帮忙。   刘泽昊在一旁直搓手,可也不敢冒然上去拉架。直到杨氏打够了,心里那口气出了大半,才收了手。   她指着刘泽昊跟徐氏道:“我告诉你们,我杨二花的闺女不吃回头草!如今和离书也写了,从今往后。咱们再无牵葛,老死不相往来!”   ☆、准备就绪   余杏拿到那张和离书后,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夜。第二天一早,她就开始帮着杨氏做饭做家务,对于刘泽昊不再提起一个字。   余家人都心疼她,就连最二的余青都不会在她面前提前以前的任何事。一家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就好像余杏从来没有离开过余家,从来没有跟刘泽昊发生过什么。除去多了个小婉儿,余杏在娘家的日子就跟从前没有嫁人时一样。   还有不到一个月,就是二青跟大丫成亲的日子。家里正是多事之秋,余月就跟赵诚商量了一番,想等二青成亲后再去镇上打理铺子。赵诚想着铺子里的人手暂时还没招齐,一时半会的也开不起来,就跟老八他们商量了,将开张的日子推迟了一个月。   这期间赵诚和老六又押了一趟货,比上回出门用的时间要短,半个月就回来了,正好赶上余青成亲的日子。   自从大丫留在余月那里养病后,王家的豆腐坊就关张了。想也知道姚氏母子是没那么勤快的,只指着余家给的那些银子吃老底。   成亲前一天,余月送大丫回去。关系再僵,大丫还是要从王家门出嫁的。她的嫁衣和盖头也都是余家帮着置办的,至于嫁状,余家人根本想都没想。只要姚氏别再耍妖蛾子,让这门亲事顺顺当当的办了就成。   到了王家院子,院门敞开着却没看见人。进到屋里才见到槐花正在睡觉,姚氏并不在家。得知大丫要回来,槐花只是哼了一声,翻个身继续睡觉。   余月摇摇头,算起来槐花今年也有十二了,却跟她娘一样好吃懒做。想想大丫十二岁的时候,早就挑起了豆腐坊大大小小的事了。   大丫对槐花的态度已经是见怪不怪,将自己的嫁衣收好就让余月回去。   余月想着左不过是大丫在王家的最后一天了,应该不会有什么事,就放心的离开了。   余家为了二青的婚事可算是掏空了家底。上回赵诚跑货回来后私下给了杨氏十两银子,要不是杨氏转身就跟余月说了,这事她都不知道。   虽然没跟她商量,可这是贴补她娘家,她哪有不愿意的。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毕竟这些银子都是他辛苦赚来的。   余青的婚事一切准备就绪,到了正日子。请了吹鼓手热热闹闹地把大丫迎进门。   这之前,余家一直担心着成亲当天,姚氏会再出什么妖蛾子。没料到的是竟然一切顺利,姚氏虽然板着个脸,可好歹还是亲手把大丫送出了门。   新娘子到了余家,余月和余杏在屋里陪着她。二青去外头敬酒。大丫有些害羞,一直不怎么说话,可余月却眼尖的发现她的嫁衣裙摆上,有缝补过的痕迹。   大丫的嫁衣是裁的新布料现做的,崭新的衣裳怎么会有缝补?想要问,大丫发现余月看着自己的裙摆,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,将缝补的那块给遮住了。余月便没有开口。   昨天送大丫回王家的时候,衣裳是崭新的,今天就成这样,想来是王家人弄的。可看大丫的样子并不想声张,她也就做罢了。比竟大丫嫁过来后,就不会再跟那边有牵扯了。只要姚氏不来找事,余家当然不会主动去找麻烦。   办完了余青的婚事,余月跟赵诚就该搬去镇上住了。对于这件事,余满仓是赞成的,杨氏却觉得不妥。认为余月一个姑娘家哪能打理的了一家酒楼,在外头抛头露面的,叫人传闲话。   赵诚解释了几遍,说余月只是在后头帮着管管人手,前头的事不用她出面,杨氏才算勉强同意,叮嘱她别太累着自己。还把她拉到里屋,说了几句悄悄话。   回到自家院子,赵诚围在身后问余月,杨氏到底跟她说了什么,还得避人耳目?   余月白他一眼:“既然要避人耳目,当然是不方便让旁人知道的事了。”心想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。   杨氏说的不外乎就是关于身孕的事,问她月事可有准时来。自从上次余月想起怀孕的事后,就一直提心吊胆的,好在上个月的月事准时来了。那以后她就计算着安全期。危险期的时候打死也不让他近身。为这事赵诚还不高兴,他不知道余月这是为了避免怀孕,只当她不愿意跟自己太亲近,失落的很。   余月算了算,今天还是在危险期内,早早的烧水洗漱了就上炕睡觉。   赵诚一看这情景,就知道今天又抱不成媳妇。可他已经素了好几天了,只是看着余月露在被子外的胳膊,他都有些冲动了……   熄了灯上炕,将余月给他铺的那床被子踢到了炕角,光着上身钻进了余月的补窝里。   余月都快眯着了,被他的动作惊的一跳。   “你干嘛?”她问道。   赵诚从她背后贴近,双手不老实地四处游走。   “媳妇,你都好几天没让我碰了……”语气里尽是满满的委屈。   的确是有五六天没让他近身了,可现在是危险期,她真的不想这么早就怀孩子。   “过几天吧,我今天有些累了。”她闭着眼睛,像是真的快要睡着。   赵诚不甘地往前顶了顶,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急切。嘴也凑到她颈窝里胡乱地亲吻着。   余月被他弄得身上发热,扣住他的手不让动。“你再这样我生气了。”必要的时候,还是要耍耍脾气的。   每次这招都是很管用的,可今天赵诚已经起了火,压也压不住。闻言反而有些冲动,翻身将她压在身下。   “媳妇,你说实话,你是不是嫌弃我了?”   余月愣道:“我哪里嫌弃你了啊?”   “那你为什么总不让我碰?”赵诚说完就狠狠的亲了下去,不让她再开口。   他不管了!他就是要媳妇,说啥也没用!   赵诚蛮劲一上来,余月根本就动不了他。感觉到他下面已经蓄势待发,手也在扒她的衣裳,忙去阻挡。   “你别啊……”话没落音又被他堵了回去。   余月一急,只有拿手去捉住那个烫手的坏东西。   她记得前世看的教育片里有个词叫做那什么——打、灰、机。   赵诚总算是满足了,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开始收拾东西,准备搬去镇上。   成亲后,余月添置了不少东西,把小院布置的很温馨。这会要走了,还真是有些舍不得。   次日,两人带着简单的包袱就到了镇上,暂时在老八的院子里住下。等酒楼的生意走上正轨后,余月就会住到店里去。毕竟老八这里跟铺子隔了段路,每天来回的也不方便。   洒楼以前的厨子跑堂都留了下来,现在就缺个打杂洗碗的。老六已经散了消息出去,估计这两天就能招到人。   洒楼的格局没动,只是将一些陈旧的桌椅都换了新的。厨房里添置了一些碗盘,所以并没有花多少银子。   老六给余月介绍了酒楼里的人员,掌柜的也是以前就在这干的。名叫张朝顺,四十来岁,一脸精明。平日管着进出帐目,以及应酬客人。   大厨是个胖子,油光满面的,却很憨实。至于本名叫什么老六也不知道,只介绍他的外号叫墩子。余月猜想,这外号应该是源于他像树墩一样的体形吧。   墩子还带着两个徒弟,一个二十出头的,名叫郭兴。还有一个才十三岁,大伙都叫他小六子。   因着这个称呼,老六待他格外亲。整天拉着他弟弟长弟弟短的。小六子岁数虽不大,人却鬼精鬼精的。知道老六也算这铺子的东家,凡事都会顺着老六的意思办,老六管他叫弟,他就一口一个大哥。   还有两个跑堂的伙计,是兄弟俩,分别叫孙大、孙二。兄弟俩都生了张巧嘴,能说会道。   老六一一介绍后,余月挨个跟他们打了招呼。众人只是礼节性地回了个礼,并没有人把老六那句‘往后就是小月在管事’的话放在心里。   一个女人,她能管什么事?   开张的日子定在九月十八,在这之前余月有件事要解决。那就是关于识字。既然要管铺子,不识字肯定是不行的。可原主是大字不识一个的,如果她现在突然能看会读,肯定会惹怀疑。   所以在开张之前的日子,她就留在大院里跟孩子们学识字。当然了,还是请程先生加了课的,另教了算术课。   然后她就成了程先生最得意的学生,短短几天就进步明显。凡是程先生教过一遍的字她必能读出来,教的算术也能举一反三。成为了众孩子们心目中的‘神’。   就连赵诚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,时常对她说:“媳妇,你太厉害了!”   到了开张前一天,一切准备就绪,只是缺的打杂还是没招到。老六说反正他现在也是闲着,要是忙的话他就跟赵诚先顶着。   可到了晚上,老八却突然领了个姑娘来。 当时众人都在吃饭,赵诚正挟着一筷子剔了刺的鱼肉放到余月碗里。就听到一声悲切的“诚哥……”   然后余月眼前一花,只见一道人眼扑进了愣着的赵诚怀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最近事多,存稿告急,某烟要面临裸奔了。。。求评论求收藏,来点鼓励吧!!   ☆、吴心   稍后,余月知道了,这就是那位跟赵诚定过亲的姑娘,名叫吴心。   上泷村被淹了后,这姑娘福大保住了一条命。可家里人都在那场洪水中死去,她孤身一人,跟着村里其他活着的人一路乞讨到隔壁县去投奔亲戚。可那亲戚心肠不好,没几天就预谋着把她给卖了,她知道后就逃了出来。   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,别说是挣钱吃饭了,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。好在她遇到了一户好心人,那户人家是酿酒的,留她在家里做了帮工,平时做做饭,洗洗衣裳,她才免于流浪之苦。可这安稳日子也没过多久,那家酒坊的一位熟客欲对她不轨,她失手将人打了。那人来头不小,酒坊主人不敢再留着她,给了几钱银子把她打发了。   老八遇到她的时候,她已经饿了几天。   风婆婆也是认识她的,听了她的话。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,直呼老天造孽。   看着吴心在赵诚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而赵诚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她。余月心里闷闷的,她真想竖起中指去怒骂老天爷——你办的这叫什么事?!   老六注意到余月神情不对,不声不响地捱到赵诚身边,拽了拽他的袖子,然后用眼神示意赵诚看看余月。   赵诚此时也是懵的,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人,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。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在安慰吴心,现在被老六一提醒,看到余月,忽而才醒过神来。这么抱着吴心,于礼不合啊。   忙将人放开,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。然后就看向余月,有些不知如何是好。   看得出,吴心是受了不少苦。瘦的皮包骨头,身上脸上没一处干净地方。   余月叹口气,去灶房盛了碗饭,放在她面前。“先吃饭吧,有什么话呆会再说。”   吴心抹了眼泪,对她道了谢,便捧着碗狼吞虎咽。  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怪异,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了过来。这会大家也都想起了吴心的身份有多尴尬。   风婆婆带着孩子们去洗漱,留下他们几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。当然,吴心除外,她只一头扒在饭碗里。   瘦不禁风的一个姑娘,连吃了两大碗才放了筷子。余月又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。   吴心也觉得自己吃相不大好,不好意思地接了茶,对余月道了声谢。   余月递了茶便退到一边。这姑娘现在孤身一人,无处可去。偏赵诚是跟她定过亲的,这事,要怎么办?她偷偷看了眼赵诚,发现他正满脸愁容,显然也是不知道要如何解决。   吴心只喝了一口茶就放了杯子,眼眶通红地看着赵诚,“赵诚哥,我总算是找到你了。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说着又哭了起来,或许是刚吃饱了有力气,这会哭了好久也没停。   赵诚张了几次嘴,也没蹦出一个字来,最后求助地看向余月。   眼看吴心哭着哭着又要靠到赵诚怀里,余月突然道:“我去给吴姑娘收拾间屋子出来。”说着转身出去。   这是他自己的事,让他自己解决吧。   赵诚见余月脸色不大好,心里乱的很。对于吴心,他是有亏欠的,是他违背了婚约跟余月成了亲。现在吴心无处可去,他不可能赶走她。可留她下来,他要怎么跟余月交待?   “赵诚哥,那位姑娘是谁啊?”吴心低低问道。   其实余月梳着妇人发式,称她姑娘不合适。看到赵诚跟余月的眼神交流,她心里也打鼓。难道赵诚已经成亲了?   赵诚往后退了些,拉开跟吴心的距离。犹豫半天,如实说道:“她是我媳妇,我不知道你还活着……”   吴心刚断了的泪珠子又刷刷地滚了下来,她还以为终于找到了赵诚,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。没想到,他却已经成亲了……那她要怎么办?   一直没出声的老六觉得自己跟老八在这有些碍眼,得让了空间来让赵诚跟那姑娘说话。于是拉着一直闷着脸的老八出了屋子。   老八还有些不高兴,“你拉我干什么?”   老六白他一眼,“你傻啊,咱俩在那杵着,人家怎么说话?这事得让老九自个去解决,旁的人干着急都没用!”   老八哼了一声,“他能怎么解决?是能把余月休了再去娶吴心,还是留着余月把吴心赶走?”   老八的语气有些不对劲,老六好奇道:“怎么办都是老九的事,怎么你倒生起气来了?”   老八转身就走,“我气什么,我就觉得老九这事做的不地道,跟一个姑娘定了亲,又跟旁人成亲。这都什么事?!”   老六追了上去,“你这话说的,这当初不是以为那吴姑娘不在人世了吗?要知道她还活着老九也不会随便就跟余月成了亲。”   老八步子走的飞快,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他就是觉得老九这事做的不地道。一个大男人,怎么能不信守约定。当初他跟余月成亲的时候,他就觉得不大好。可老九一意决定的事,他也不能阻挠。现在好了,这位吴姑娘来了,不论老九怎么处理,总是要伤人的。   不是伤吴心,就是伤余月。   老八觉着,不管是伤了谁,那都是老九的错!   老八跟老六离开后,屋里就剩赵诚跟吴心两人。自从听到赵诚说余月是他媳妇后,吴心就一直伏在桌上嘤嘤哭着,大有不哭死不停歇的势头。   “吴姑娘,如今我已经成了亲。我跟你的婚约已经不能再做数。你先在这住下,要是有什么要求,你只管对我说。只要是我能办到的,我一定叫你满意!”   赵诚不是会安慰人的人,可对于吴心来说,他就是个负心汉。虽然之前赵诚只见过她两面,根本没有感情可言。可定了亲,那就相当于是许下一个承诺,现在是他把这个承诺给毁了,他觉得吴心提出什么要求都不过份。   吴心一直在哭,并没有说什么。就在赵诚以为她要哭的晕过去时,她站了起来,擦了擦泪。对赵诚道:“赵大哥,这事不怪你。都是命……如果你不是以为我死了,也不会跟旁人成亲。如今木已成舟,是我不该来的……我这就走,不会叫你为难的。”   说着就往外跑,赵诚刚好站在门口的方向,伸手将她拦下。“这么晚了,你能去哪?旁的不说,你现在这住下吧,不会少了你一口饭吃的!”   吴心被他拦住,脚下一软,倒在他怀里。抬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,道:“我不能留下,我留在这算是什么事?你让我走吧,让我走……”   许是哭的太累,心情又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冲击。话说一半,吴心晕了过去。   余月在孩子们的隔壁屋,给吴心收拾了一间房出来。赵诚抱着吴心进来时,她正在铺被子。   看到吴心软软的倒在赵诚怀里时,她承认自己泛酸了,很酸很酸。可看到赵诚一脸莫可奈何,又焦急担心的神态后,她叹了口气。   掀开被子,让他把人放下。“她怎么了?”   赵诚把人放在炕上,像是做了坏事,有些不敢看余月。他好怕余月会因此而生气。“好像是哭累了,晕了过去。”   余月替吴心盖好被子,瞥见她深陷的眼窝下一片青黑,显然好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。   “让她睡吧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余月低声道。   她现在心里也乱着呢。在古人的世界,定了婚约就等于是将这两人绑在一块了。可她已经跟赵诚成了亲,她绝不会因为同情或是世俗就将赵诚还给别人。   可赵诚是怎么想的?   她没忘记,这社会,男人不是只能娶一个老婆。如果赵诚真选择这样,她会果断离开吧?   这本就是一桩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,遇到风浪,余月就会心虚,没有底气。虽然成亲后,赵诚一直对她很好,甚至是有些宠溺。可谁知道他所做这一切,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,还是因为她是余月呢?   忽然有些伤感,余月掩上吴心房间的门,往自己屋里走去。赵诚紧紧跟在她身后。   他们俩是住在后面小院的,路上余月走的飞快。一句话也没说,赵诚紧紧跟在她后面。到了屋里,还没来得及点上油灯,赵诚拴上门就将她搂在怀里。   “小月,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他问道。   余月听的出,他声音里有有浓浓的不安。就像小豆丁干了坏事时,总是会忍着害怕想哭的冲动,装作镇定的向他爹老八解释。   余月转过身,埋脸在他怀里。双手紧紧扣着他的腰。   “你打算……怎么安置吴姑娘?”   赵诚将她搂得更紧,“这事说起来,是我对不起她。等她醒了,我再问问她的意见。她若是愿意留下来,我就把她当亲妹子待,将来给她找户好人家。她要是不愿留下来,就多给她一些银子。”说着,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余月,“你看这样成吗?”   余月还当他糊涂着呢,没想到他心里已经想好了法子。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小心眼,竟然就想着他会一夫二妻。   刚才还一直塞在胸口的那团棉花,因为赵诚的几句话,忽的就消失无踪。在他胸口蹭了蹭,搂着他腰的手,顺着衣衫的下摆钻了进去。   她算过了,今天安全期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没来得及检查,亲们看的时候如果发现错别字,记得提醒一下哦~   ☆、开张   第二天是开张的日子,一早余月等人就去了铺子里。他们走的时候,吴心还没醒。   新铺开张,总是要办的热闹些。余月他们也算是初来乍到,对镇上的人并不熟。倒是赵掌柜,知道了赵诚开这铺子,一大早就过来捧场,不光是自己来了,还带了好些镇上的商户。加上能说会道的老六在门口一番卖力吆喝,说明今日开张大吉,一律优惠,也引来不少食客。   余月不方便在前面待客,刚好厨房里还缺人手,便挽了袖子在后面帮忙摘菜洗碗。   老八不善言语,也留在后面帮忙。前头就只老六和赵诚在支应着。   可是没一会,赵诚就一脸郁色地来了后院。余月擦了手,问他怎么了。   他给自己倒杯水,一口气喝干,才道:“没事,就是来跟你说一声,前头人太多,你没事别往前头去。”   余月笑道:“你这话说的可矛盾,你要是连让我出去见客都不放心,当初为什么要叫我来打理酒楼呢?我即来了总是要做些事的吧,总缩在厨房里算什么?”   赵诚急道:“不是这意思,我是说今天人太多,鱼龙混杂的,你留在后面安生些。”   赵诚还要去招呼客人,说完就急急走了。可是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,却是勾起了余月的好奇心。本也没打算到前头去凑热闹,这会倒是想去看了看了。   见厨房暂时不太忙,整了整发髻衣衫,往前面大堂去了。   到了大堂,才发现赵诚说的果然没错。可能是冲着新开张,来的人真不少。赵诚正领着一拔人往楼上走,余月扫了眼,发现除了赵掌柜是她认识的,还有宁世轩。   难怪赵诚刚才特意跑去叮嘱了。他跟宁世轩是结了梁子的,可今天是赵掌柜带宁世轩来的,又是自家店开张。他不能在这时候把人赶走,还得搭着笑脸跟众人说话。也难怪他刚才那样郁闷了。   他不让自己到前头来,是怕叫宁世轩撞上吧?   心想这样的状况,自己的确是留在后头比较好。转身准备回厨房,却被人叫住。   “哟,这不是余月吗?”   余月回头一看,巧了,竟然是宁世轩的婆娘。想着自己跟她也不过一面之缘,连认识都算不上。可今天是开张的日子,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场子,于是对她笑了笑算是问候,继续往厨房走。   唐琴快走几步,上前拉住余月的袖子。“别急着走啊,这么巧遇上了总要说几句话吧!”   余月无心跟她多说,道:“真是不好意思,后面还有许多活等着我呢,就不陪你聊了。”   唐琴一听来了劲,“你在这做工?”   她今天是跟着宁世轩来吃席的,并不认识赵诚,也不知道赵诚跟余月是夫妻。现在听到余月说做活,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是在这做工的。   自从上次在赵掌柜的铺子里遇到余月后,唐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,宁世轩跟余月,绝不只是同村那么简单。回去后她就吩咐了家里的婆子去打探。余月跟宁世轩的事在青山村闹的沸沸扬扬,也不是什么秘密。婆子没花什么气力就打探出来了。得知宁世轩曾想着在村里娶余月的事,气得唐琴摔了一地的碎瓷渣。   今天既然遇上了,她自然要好好泄泄自己心里那股怨气。   余月没回她的话,继续往后走。唐琴追到了院子里,道:“这么急做什么?怎么也算是熟人,说会话吧。我跟这里的掌柜很熟,一会我跟他招呼一声,他不会为难你的。”   唐氏说着,自顾找了张凳子坐下。摆出一副要跟余月长谈一番的架势。   余月站在她面前,道:“宁夫人想说什么,还请快点。”心里却咆哮着,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?!   今天天气不错,初秋的阳光很温和,不像夏日里那么毒辣。余月站在阳光下,光影衬得她肤色莹润白皙,没有一点瑕疵。   唐氏生的黑,最见不得其他女人面如敷粉,这无关她对余月本人的不满,而是女人嫉妒的天性。   “这鬼天气,燥的很。麻烦你先给我倒杯茶来吧。”   余月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里的不耐烦,转身去前面给她倒了杯茶。今天是开张的日子,她不想闹出事来。   唐琴喝了茶才道:“听说我家世轩以前在村里跟你关系不错?”   余月也找了张凳子坐下,道:“你从哪听说的?我怎么不知道呢。”   唐琴见她也坐下,心中不快。心想你一个给人做工的,我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,你不应承着,倒不知理的坐下了。果真是个乡下来的,不懂礼节!   “我从哪听说的你就不必管了,我只问你,有没有这事?”   “没有!”余月干脆的答道。如果宁世轩的死皮赖脸、三四番次到余家闹事也能算做关系不错的话,那就当她是胡扯吧。   唐琴哼了一声,“你也别狡赖,我即然问你,自是知道了真相。我今天叫你不为别的,只是提醒你一声,做人要脚踏实地,别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!”   妈蛋,为什么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人?!余月真想那把杯茶泼到她脸上,让她清醒清醒。想想她跟宁世轩还真是般配的很呐!   可今天不宜闹事,她只能当运势不吉,出门踩狗屎了。“宁夫人您可真是想多了。”她着重‘想多了’三个字,“没别的事我就忙去了,你自个慢慢喝茶吧。”   唐琴见她一脸无所谓的走开,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,气的一把砸了茶盏。   余月听到声音回头看见,对孙二道:“去跟马掌柜说声,那位宁夫人摔了个茶盏,记得让她赔钱。”   孙二有些奇怪,唐琴他认识,就是对面唐家酒馆的东家。今天也算是客人,怎么摔了个茶盏也要赔?   到了前堂还是把这事跟张朝顺说了,张朝顺根本没放在心上。只嘀咕道:“妇道人家就是心眼小,今天可是开张的大日子,何必为了只茶盏跟人斤斤计较。”   忙忙碌碌到了下午,客人都散了。店里众人才能有空歇会。   洗了几大盆的碗,余月有些累。刚想着去看看今天的帐目,却看见吴心来了。   吴心一觉醒来,见人都不在,问了风婆婆才知道,赵诚他们在镇上还开了家酒楼。想了想,跟风婆婆打听了地方,就找过来了。   她一来,原本还在因为开门红而高兴的众人都静了下来。   吴心虽然梳洗过,却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裳,灰扑扑的。弱弱的站在大门那里,很不自在。   “我是听风婆婆说你们在这,想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忙……”   她声音很小,不仔细都听不清楚。   赵诚看一眼余月,道:“既然来了就坐会吧,现在客人都走了,没什么要帮忙的。”   吴心刚坐下,听到赵诚的话噢了一声,“那我先回去吧,等晚上再过来帮忙。”又站了起来就要出去。   余月喊道:“吴姑娘,既然来了就坐会吧。四处看看,等我忙完了陪你去置办两身换洗的衣裳。”   昨晚赵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,余月也不是那小气人。不管吴心是决定留下还是离开,她都会善待她。   吴心闻言,跨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,点点头没再说话。在离柜台不远的地方坐下了。   赵诚见余月没有生气,也没有为难吴心。心里松了口气,他媳妇果然是识大理的!   张朝顺是个人精,只几句话就看出吴心的身份很尴尬。只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罢了。将帐本交给余月后,便找了个借口去后头了。   只要每月能拿到薪俸,旁的他不想知道,也没兴趣知道。   余月将帐本大略翻了翻。要说张朝顺不愧是个精明人,帐目做的清清楚楚。进出帐条理分明,一眼就能看明白。可她找了半天,也没找着唐琴赔偿茶盏的记录。   看过帐,余月带着吴心去买衣裳。店里的银子是公帐,不能乱动。好在她身上还揣着些钱,买两身衣裳足够了。   路上吴心一直没出声。余月也能理解,对着一个抢了自己未婚夫的女人,有什么好说的?   余月也不知道要怎样化解尴尬。两人一路沉默地进了家布庄。   “吴姑娘,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,你自己挑吧。”   吴心本是低着头看脚尖的,听到她的话才抬起头来。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布料,一时有些眼花。她都多久没做过新衣了啊?身上这件衣裳还是之前在酒坊时,那家主人给的旧衣裳。早已经补丁累补丁,又脏又破。   余月指给她看的,都是些色彩鲜艳的上好棉布。她看中一匹海棠红的料子,那料子织的紧密,表面泛着层柔软的光泽。刚要伸手去摸,却被柜台里的伙计喝止了。   “这料子贵着呢,摸脏了你买得起?”   伙计见吴心一身破烂装扮,料她是个穷花子买不起,语气也就有些冲。   做伙计的,都有狗眼看人低的毛病。吴心被伙计吓到,飞快的收回了手,低头不语。   余月见了,心里有些难过。从怀里掏出银子拍在柜台上,“怎么就买不起了?”   余月身上带了一两多银子,买布料是够够的了。那伙计见了银子,立马变了嘴脸。“我这不是没看见您吗,您看还要哪些料子,我一并给您裁了!”   除了那匹海棠红的,余月又帮吴心挑了块淡绿色的,一块紫红的。另外还扯了几尺便宜些的白棉布,用来做里衣。   一两多银子花的光光。伙计勤快地拿了块布头,替她把布料都包了起来。   吴心一直站在后面看着伙计殷勤地招待余月。虽然布料都是给她买的,可她却一也不觉得高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看在老烟努力日更的份上,亲们点点收藏吧~~已经在看不见榜上滚了两期的人好辛酸。。。   ☆、受伤   买完布料回来后,吴心就留在店里没回去。擦桌子扫地忙的一会不停。余月找了个机会将赵诚拉到边上,问他:“你跟吴心说了吗?”   赵诚先是一愣,然后才反应过来余月问的是什么,道:“还没来得及说呢。”   余月点头,吴心从中午过来到现在,没有提过要离开的话,还这样勤快做事,想来她是不愿离开的。   的确,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呢?就算是给她一笔银子,也不能对她的生活有保障。虽然心里有些闷闷的,可余月也做不出把人赶走的事。   留就留下吧,等过段日子托人给她相门亲事。她有个好结局,赵诚才能放下心里的结。自己也能心安些,要不然总有种自己抢了别人老公的感觉。   晚上客人依旧很多,楼上的雅间都爆满了。可余月却闲了下来,不管她做什么,吴心总会抢了她的事去做。   前头又收回了一堆碗盘,吴心正在洗菜。余月便撩了袖子准备洗碗,刚拿起来,吴心又过来了。   “我来吧,你歇会。”她说着就接过余月手里的抹布,利索地洗起碗来。   余月道:“你身子弱,别太累了,还是我来吧。”   吴心低头干活,并没有看她,“没事,我这两年什么苦没吃过,洗几个碗算什么。说起来我比你还大两岁,虚赚个姐姐的名头,当姐姐的多做点活也是应该的,你快去歇会吧!”   余月愣了愣,吴心的确是大她两岁,可这话,她怎么听着有些别扭呢?   刚好小六子说客人点的酱牛肉没了,她便去前头跟孙大说一声。   生意好,两个伙计根本忙不过来。赵诚和老六也在帮忙,虽然忙得脚不沾地,两人却都乐呵呵的。   赵诚见余月到前头来,问她:“前面这会乱着呢,你快到后头去。”   余月跟他说了酱牛肉用完了,赵诚转身跟孙大说了一声就牵着她到了院里。   他看到余月头发上沾了片菜叶子,拈了下来,道:“让你来是管事的,不是打杂的,你看看弄的!去屋里歇会,等人都散了再出来。”说着又把她撩起来的衣袖拉了下来。虽然只露了小半截胳膊 ,可他的媳妇怎么能让别人瞧见。   余月对他的行为感到好笑,可心里却是甜的。“知道啦,你快去忙吧!”   赵诚一走,余月转身又进了厨房。大家都在忙,叫她歇着,她怎么能歇的住?   吴心又被叫去洗菜,刚才那盆碗还没洗完。余月拿了抹布去洗。这年头也没有洗洁精,脏碗筷都是在大木盆里用热水泡着,洗干净后再用清水过一遍。刚把手伸进盆里拿碗,却感到一股刺痛。赶紧拿起来一瞧,大拇指下方竟然划了好大一个口子,鲜红的血珠子不断地往外冒,没一会就染红了半个手掌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!”吴心放了手里的活,急急跑过来。看清余月手上的伤口,急道:“怎么弄成这样了?快用清水洗洗,我去找块布来给你扎上!”   伤口看着虽然恐怖,其实并不怎么疼。余月想说不用麻烦,吴心已经跑远了。   拿清水把血迹洗了,才看清伤口很整齐,像是被什么利物伤了。   这盆里都是碗筷,哪里来的利物?余月有些奇怪,将盆里的水倒了些,露出里面的碗盘来。发现其中一个盘子摔了个豁口,边缘整齐,像是一把小刀。   真是倒霉!   余月这么想着。回头见吴心已经找了棉布来。   “快扎上,止了血就好了!”吴心也看见了那个摔坏的盘子,并没说什么。只是拿着布给余月包扎。   余月这才发现,她拿的布,竟然是自己下午刚替她买的新布料。正是她最喜欢的那块海棠红的。   “你怎么把给你买的料子撕了啊?”   吴心低着头给她包扎,“那块料子做一件衣裳有的剩呢,就撕这一小块不碍的。”   撕一小块是不碍做衣裳,可那不还有便宜的白棉布嘛。撕这海棠红的,多可惜啊!   当然了,这话她没说出来。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心。   晚上客人都散了后,赵诚才发现余月的手受了伤。   “这是怎么了?我不是让你去屋里歇着吗,怎么还弄成这样?”因为余月不听话还弄伤了自己,赵诚很不高兴,说话语气也有些硬。   店里厨子伙计都在一边看着,余月不好跟他撒娇。把手藏在身后,“就是让碎盘子给划了一下,吴心都帮我包扎了,没事的。”   赵诚不放心,要带她回大院去上药。余月则坚持着要看过帐本再回去。两人意见不一,场面就有些僵。可赵诚向来是在余月面前直不起腰的,没撑三秒就道:“那你快点的,张掌柜做帐仔细的很,你随便看看就行了。”   余月没理他,这一天累死累活的忙下来,不就是想多赚些银子吗?要是帐目错了,那这一天可就白干了。   余月不太会用算盘,又不方便在纸上写算,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心算着。今天一天生意虽然不错,可大多都是自家请客的。算下来,不仅没赚钱,还贴进去小十两。不过这也是在余月预算之中的。万事开头难嘛,哪有一上来就能挣钱的。   张朝顺在一边默默看着她,心想她连算盘都不会打,还查什么帐啊。他认为她根本就没看明白帐,否则今天还贴了银子进去,她怎么都不吱声呢?   又在心里嗤笑一声,有些看不起赵诚,一个大老爷们不来管事,让自个媳妇来掺和,没出息!   张朝顺是人堆里练出来的,心里再怎么吐槽,面上却是一点没显出来。等余月看过帐,一脸谦虚地问:“可有哪里不对的?”   余月摇头,“没哪里不对。”   张朝顺闻言,心想果然如此。便听余月又道:“不过今日请客的那些,应该算做是支出,不是亏损。还劳您明日有空的时候,改一改。”说着将帐本递还给张朝顺。   张朝顺愣了愣,接过帐本。“出的比进的多,那不就是亏损吗?”   余月笑道:“您说的没错,不过咱们这帐按月算。等月底的时候再算总帐。”   张朝顺面上应了,心里还是不服,这不是没事找事吗?   店里伙计,除了大厨墩子和张朝顺,其他人都是住在店里的。收拾妥当,赵诚嘱咐了几人晚上门户关严,便拉着余月回大院去了。   大院里,老八老六还有程先生,带着男孩子住在前头大些的院子。赵诚跟余月还有风婆婆和女孩子住在后面院子。昨天余月给吴心收拾的屋子也在后院,跟余月自己住的屋子门对着门。   回去后,赵诚就急着给余月上了药,还体贴地帮她打了水,甚至体贴地要帮她洗漱,被余月一个白眼瞪回去了。   洗漱过后,余月拿了身自己成亲时候做的衣裳送去给吴心替换。虽然买了布料,衣裳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。总不能让她还穿着那身破烂衣裳。   余月拿的衣裳总共也没穿过两次,还是崭新的。因为是成亲的时候做的,颜色也比较鲜亮,桃红色的料子。拿过去的时候,吴心正在裁布料。见她拿了衣裳过来,推拒了几次才收下。   余月手上的伤口已经被赵诚重新包扎了,用的是白棉布。吴心见了,问道:“手上好些了吗?”   余月扬扬手,“没事,已经止了血了。”   吴心道:“明天你还是歇着吧,那些事我来做。你身子娇,伤着哪里赵诚哥会心疼的。”   余月不自在地道:“哪有那么娇了,我在家里也是什么活都干的。”   余家突然觉得两人现在的境况有些诡异。想想她们各自的身份,一个是赵诚的前未婚妻,一个是赵诚现在的妻子。这样两个人要说往好姐妹的方向发展,总觉得别扭。而吴心对她呢,虽然说的话很亲近,可语气又总是带着客套。   余月自觉尴尬,说了几句话就回房去了。   她走后,吴心将那件衣裳铺在炕上,从领口到衣摆,一路抚摸下去。不是什么好料子,针线活却很好。腰间还收了几针,又是她最喜欢的桃红色,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,一定很好看吧? 作者有话要说:  准时滚来更新,打个滚卖个萌,快来收了我吧~~   ☆、何三   店里伙计做事都还勤恳,尤其是墩子。忙起来的时候身上衣裳都汗湿透了,却从来没说过怨言。用他的话说,店里生意好,他们才能有钱拿。所以大伙都不怕累,就怕没生意。   一家没有背景、没有人际的新铺子,生意火爆自然会引来同行的不满。   尤为不满的,就是正对门的唐家酒馆了。   不光是嫉妒生意红火,还有整天在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余月。   宁世轩虽然跟唐琴成了亲,可酒馆并没有交给他打理,一直都是唐琴自己在打理。生意一直不温不火,只能维持着不亏本。   这天中午,唐家洒馆里依然是小猫两三只,唐琴抓了把瓜子倚在门边,看着对面运来酒楼里人来人往,一脸嫉妒。不光是嫉妒生意红火,还有整天在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余月。   运来酒楼开张快十天了,每天到了饭时都客满。唐琴一把瓜子磕完,正好有客人要结帐。她这里是没有请掌柜的,收钱记帐都是她自己做。见客人结帐,忙回了柜台笑着招呼。   “客官吃的可还满意?下次再来啊!”   那客人接回找零的碎银子,道:“下回?就你们家那菜做的,谁还会来第二回啊?!看看对门运来酒楼,那招牌菜可是响当当的。下回我们就去对门啦!”   那客人说着招呼朋友们就出门了,留唐琴在那气得牙痒痒。   将算盘狠狠一掼,扭身去了厨房。   店里没生意,厨子和打杂的正坐在那聊天扯淡。唐琴一见就更来气了。   “我是花钱请你们来干活的,不是请你们来闲坐的!”又指着那厨子道:“看看你做的都什么菜,客人吃了直接就说下回不来了!你有空在这瞎扯,就不能去琢磨琢磨新菜?!”   这厨子名叫何三,是厨子里少有的瘦子,瘦的跟麻杆似的。   何三在唐家酒馆也做工也有三四个月了,刚来的时候也是勤快的很,后来时日久了,发现唐琴是个抠门吝啬的,让她买稍贵点的食材都舍不得,菜价还定的比别家高,客人都让她给做跑了。对底下干活的人也是抠的要死,想着法的扣钱。渐渐的他也就没心思踏实干,可辞工的话,唐琴还押着他一个月的工钱不给。所以他就磨洋工,只等着哪天唐琴主动把他辞了。   这会见唐琴拧着张脸发火,他也不在意,坐在那动也没动。道:“琢磨菜不得买食材啊,你把东西买回来我就琢磨。”   唐琴最见不得别人不把她放眼里,让她觉得尊严被挑战。“你少跟我扯,厨房里没食材吗?是没鱼还是没肉啊?!手艺不行就少在这扯淡!”   何三道:“你别说,还真有肉。不过那肉还是三天前买的,都快臭了。我昨天就跟你说得买新鲜的,你说不用。我丑话可说前头,待会要是有客人吃坏了肚子,这可怪不得我。”   唐琴被何三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到,“有你这么跟东家讲话的吗?我看你是不想干了!”   哎,就是不想干了!   何三在心里应道。可这事他不能主动说,就等着唐琴开口呢。觉得今天这时机不错,索性又加了把火。“听说对门管事的也是个女的,你看人家那生意做的。”说完,望着天轻呵了一声。   唐琴气得胃疼,她现在已经知道余月是在对门管事的。何三说什么不好,偏说她最讨厌的余月比她强!“收拾东西你给我滚蛋!!”   何三刷地站了起来,伸着手道:“滚就滚,工钱结给我!”   唐琴根本没打算给他结工钱,抱着手,笑道:“什么工钱?就你这样的还想要工钱?!”   何三也不急,道:“不给是吧,行啊!”   他转身将那块发臭的猪肉拎了出来,直接走到店门外,提着肉大声嚷嚷道:“大伙都来瞧瞧啊,唐家酒馆黑心老板娘,拿臭肉做菜呢!”   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,他这么一吼,立马围了一群人。唐琴知道事情不妙,赶紧出去将他拽了回来。   “你想干嘛啊!”   “不干嘛,就想要我该得的工钱。”   何三一个月工钱八钱银子,唐琴有些肉疼。迟疑着还是舍不得给。   何三见状,拎着臭肉又要出去。   “给你!给你给你!!给我滚远远的,别再叫我瞧见!!”唐琴从荷包里抠出几块碎银子扔到何三身上,气急败坏地嚷道。   何三捡起银子,掂了掂份量应该没错。将那块臭肉一扔,道:“您放心,往后我见着唐字都绕着走!”   何三出了门,整了整身上衣衫,却没离开,而是径直往对门的运来酒楼走去。   刚才何三嚷那么一嗓子,运来酒楼里的伙计也听见了,孙二还跑到门外看热闹。这会见何三往自家店里来,怕他是来惹事的。伸开双臂拦住他。   “嘿!你来这干啥,想惹事啊?!”   何三将手里的银子亮了出来,笑道:“我惹什么事啊,刚拿了工钱想来你们这吃顿好的,怎么,你们这店不做生意?”   孙二怀疑地打量他,“真是来吃饭的?”   “那还有假!”   孙二抓抓头,“那行,那你进来吧。”   何三果真找了张桌子坐了,点了几个菜。可孙二总觉得他不安好心,跑去后堂把这事跟余月说了。   余月听了也觉得奇怪。唐家的厨子跑这里来吃饭,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?觉得以唐琴那夫妻俩的人品,还是小心点的好。放了手里的活就跟孙二一块去了前堂。   一旁正洗碗的吴心听到他们说话,抬头看了眼前堂的方向。又继续低下头洗碗。   前几天,赵诚已经跟她说明白了,问她是愿意留下还是离开。吴心选择留下,刚好铺子里打杂的人手一直没招到,她就主动顶上了。余月跟张朝顺说了,也按月给她结工钱。   余月到了前堂,站在帘子后面看了眼何三。菜还没上,他正无聊地拿着筷子把玩。   “人家花钱来吃饭,我们也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。你多盯着他点,别让他闹出什么事来。”她叮嘱孙二道。   孙二是个憨性子,记了余月的话,就一直注意着何三。没事也在他桌边绕两圈。   这么明显的举动,何三想不发现都难,将刚上来的糖醋鱼拿筷子挑了挑。道:“你们家这鱼做的可不怎么样啊!”   孙二道:“我就说你是来找麻烦的!”   何□□驳,“我不过是说句实在话,怎么就找麻烦了?”   “我们店的这鱼从没有客人说不好吃的,你一来就挑三捡四,不是找麻烦是什么?”   何三笑道:“客人没说难吃,也从没人夸做的好吃吧?”   孙二撇撇嘴没说话。的确是没人夸过,就连墩子自己也说他做的最不拿手的,就是鱼。   何三见状,扯了扯孙二的袖子,道:“哎,托你件事,去问问你们东家,还请厨子不?”   孙二突然醒悟,原来这家伙是来撬墩子饭碗的!   “咱们这有厨子,不请!”说着转身就要走。   何三拉住他,“我当然知道这有厨子,看你们生意这么好,一个厨子只怕是忙不过来啊!你就帮我问问东家,不管成不成事后我请你喝酒,怎么样?”   孙二嗤道:“谁稀罕喝你的酒!”   刚好外头进来一拔客人,孙二忙上前迎客去了,没再搭理何三。   何三对他背影皱皱鼻子,切,你不给我传话,我自个找去!   他端着那盘鱼,趁没人注意掀了通往后院的帘子。   自从上次伤了手之后,赵诚就严令不许余月干活了。不过赵诚前天跟老六一块替赵掌柜跑货去了,所以这会她还是在帮着摘菜。   一转身见到何三端着个盘子进来,她直觉是来找事的。放了活迎过去。   “这是后堂,客人是走错地方了吧?”   何三先弯腰对她做了个揖,才道:“想必您就是运来酒楼的东家吧。您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,就是想来您这谋个差事。”   余月皱眉道:“我们这现在不招人,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。”   何三把手里端的那盘鱼递过来,道:“您别急着说不啊,这酒楼生意好坏,最重要的就是看厨子的手艺。我刚才点了几个菜,别的都还不错,唯独这鱼有些欠缺。可巧了,我最拿手的就是做鱼,才厚着脸皮来自荐。您放心,我也不是赖皮脸的人,您先让我试试,若是觉我吹牛了,我立马就走!”   余月看了眼那条鱼。墩子做鱼,的确是欠缺了些,这事他自己也说过。   她又打量了眼何三,看他那瘦麻杆的身材,真不像是个厨子。可他既然敢来自荐,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呢?   “行,你先去前面等着,等中午散客了之后,你再做条鱼试试。”   何三得了话,满意地回了前堂。   在唐家酒馆做不下去,不是他手艺不行,而是他不想。老话说有手艺不愁没吃喝,他在哪干活都要图个心里舒坦,要是干的不舒服,给再多银子他也不想委屈。在唐家几个月,他算是败给唐琴了,连他怎么做菜都要管。到了发工钱的时候还抠抠索索的,干的太憋屈。   听人说运来酒楼的东家人不错,所以他前头辞了唐家的工,后脚就进了运来酒楼。   不过,他却没想到来这还有意外收获。刚才在后院里,看见的那个低着头洗碗的人,怎么那么眼熟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孙二何三...其实我是个起名废啊!!   ☆、偷听   中午客人散去后,余月让何三做了条糖醋鱼。她先让墩子尝了味道。墩子说的确不错,她才拿挟了一筷子试试。   肉质鲜嫩,酸甜适当,卖相也很好。余月跟墩子商量了一番,让何三留了下来。不过厨房的事还是墩子做主,何三只管听墩子的吩咐做菜。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。   何三痛快应下了,当即回到自己租的院子将行李收拾了拿过来,跟孙二一个屋住了。   这段时间老六和赵诚不在,余月晚上一个人回大院不方便,所以在赵诚走的前一天已经帮她把东西搬了过来,住在店里。吴心担心她一个人住着不方便,也跟着搬了过来。只是余月不习惯跟别人同住一间屋,所以她们还是门对门的住着。   晚饭时间,生意照样红火。不过多了个何三,墩子明显轻松多了。   中午的时候,吴心说不太舒服。余月就让她回屋歇着去了,晚饭都是送进屋去给她吃的。一直到晚上大伙都收拾妥当了,她还是没出来。   余月看过帐本,吩咐孙二上了门板,将早前就让郭兴炖的银耳莲子汤盛了一碗,准备送去给吴心。   敲了门,里面没反应。余月推门进去,却发现吴心根本没在屋里。   将碗放下,她又出来四处看了看,仍是没见到吴心。   余月心道真是奇了怪了,刚才也没见她出来啊,这是去哪了?   正要再去找找,却见吴心从假山后头绕了出来,见到余月时脸上闪过一抹惊讶,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。   余月问她去哪了,她道:“我怕孙二他们门窗没关好,就去前头看了看。”   余月哦了一声,“我让郭兴给你炖了银耳汤,放在你屋里了。你身子不舒服就多歇几天,旁的事就别操心了。”   余月说完就回了自己屋里。刚才吴心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她看的真真切切,如果真是去查看门窗,她慌什么呢?   吴心也回了自己屋里,看到那碗摆在桌上的银耳汤,拿勺子搅了搅。汤炖的很粘稠,显然是炖了很久。可她不爱吃甜食!   用勺子将里面的银耳和莲子捣的稀烂后,倒进了窗台边的那盆兰花里。   兰花生的茂密,碧绿的叶子遮住了花盆口。汤水倒进去后被叶子遮住,一点也看不出异样。   对门的唐家酒馆因为招不到厨子,已经歇业好几天了。余月进出时,经常能看到唐琴倚在自家酒馆门前,愤愤地瞪着她。   余月每天忙的脚不沾地,根本没空理她。爱瞪就瞪吧,眼珠子瞪出来,疼的是她自己!   不过,忙归忙。自从那晚给吴心送汤水后,她一直注意着吴心。总觉得她有事瞒着大家。可几天观察下来,没有一点发现。吴心依旧跟以往一样,埋头干活,不嫌累不嫌苦。她又觉得是自多心了。   倒是何三,自从他来了后,店里就热闹了许多。他性子活络,跟谁都说的上话。没两天就跟墩子等人打的火热。就连向来话少的吴心偶尔也会跟他说上几句。   这天中午,赵掌柜带了几个人来吃饭。临走的时候告诉张朝顺,赵诚他们这两天就能回来了。   余月知道后,就一直期待着。平时他在的时候没觉得,可人一走,她总觉得地浑身不对劲,做什么都不能专心。   晚上关门后,余月就着油灯给赵诚做鞋。他在外面跑,最是费鞋。这些天她已经做好了两双,想着他回来的时候看见,一定会搂着她说媳妇真好,心里就甜丝丝的。   可能是因为要下雨了,屋子里闷的很。吹了灯躺在炕上半天没睡着。余月又爬起来,准备把窗户开个缝,透透气。   店里其他人早就睡了,这会院子里黑乎乎的。余月开窗时却见到一个人影在假山边立着。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,看不清那人是谁。  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伙计们喊醒,就见那人影动了,围着假山转圈。走的速度不快不慢,走了大约三四圈后,就往余月所在的主屋这边走来。   余月吓的捂紧嘴,待人影走近后,发现竟然是吴心。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件新做好的海棠红的衣裙。   吴心直直地走进了屋,余月又闪到门房后,悄悄拉开一条缝偷看。只见她拴好了门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。   梦游?!   余月拍拍胸口,没想到吴心还有这种症状。只是大半夜的穿着身红衣裙在院子里晃荡,真的很恐怖啊。   第二天下午赵诚和老六就回来了,老六打了声招呼就回老八那边去了。   余月拉着赵诚到自己屋里,关了门将昨晚看见的事跟赵诚说了。   赵诚听后皱眉,“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游魂症,一直以为是骗小孩的,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病症 。”   余月也从没见过有人梦游的,前世也只是听到过同宿舍的人说梦话。醒来后就忘了自己了什么。   “要不给她请个大夫瞧瞧?”赵诚问道。   余月想了想,道:“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有这毛病,突然请个大夫来,她会不会乱想啊。不如再看看吧,如果真的很严重,再请大夫。”   赵诚没意见。风尘仆仆大半个月,好不容易能抱媳妇了,别的事他也就不怎么上心。   “行,都听媳妇的。”抱着余月就要往炕上翻。   余月吓的直踹人,“你干什么呢?”这大白天的,店里人又多。她可不想成为笑话。   赵诚把人压在怀里,狠狠亲了几口。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   的确是有分寸,硬是把余月脖子上弄出好几个红印子,胸前也揉的发疼。好在衣裳都是立领的,不注意看不出来。   “媳妇你这里变大了啊,我一只手都握不下了。”赵诚知道现在不是时候,只能过了过手瘾。   余月从他身下逃了出来,理了理衣裳。道:“你先睡会吧,吃饭的时候我叫你。”   赵诚也的确是累了,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,就没能睡过一个好觉。歪在那里,没一会就响起了轻微的呼声。   余月替他脱了鞋,盖了薄被才出去。门一开,却见吴心正站在外头。   见到余月出来,她有些尴尬,“我是来谢谢赵诚哥的。”   赵诚回来给店里人都带了小玩意,有吃的有玩的。给吴心的是一盒果脯。   “他睡下了。一盒果脯而已,说不上谢不谢的。”   吴心噢了一声就出去忙了。   余月则在想,她站在这多久了,刚才自己跟赵诚的话她听见多少?   赵诚这一觉睡的特别踏实,吃晚饭的时候还没醒。余月见他睡的香就没叫他,留了饭菜热在锅里。   晚上打烊后,余月烧了两大锅水,准备让赵诚好好泡个澡。他在外头别说洗澡了,恐怕泡脚都不一定有条件。   烧好水去叫他的时候,又被他搂在怀里腻了好一会。要不是她嫌弃他身上的味难闻,他不还不愿意起来。   厨房边上有间小屋是专给伙计们洗澡用的。余月搬过来后不方便在那里洗漱,赵诚便特意订了个大木桶,就放在屋里给余月专用。   赵诚也想好好泡个澡,就提了水在屋里洗的。死皮赖脸的要余月替她擦背。余月抵不过只能替他擦了。   余月的手因为常年做家务,算不上细嫩。但也不是满手茧子,背上抹了胰子,滑溜溜的。余月从上到下,仔细的给他擦洗。   她是很认真的、没有其它想法,专心的擦背。可赵诚的感觉就不一样了,大半个月没碰她,他已经经不起一点点撩拔。很快就着了火。   手上一使劲,拽着余月的胳膊将她拉进澡桶。余月被这突发状况吓的惊叫出声,随即又压低嗓子责怪道:“你想吓死我啊!”这里可不是在青山村,每户人家都隔好远。这里一个院子住着好几个人呢,弄出动静来叫人听见,多丢人。   赵诚让她坐在自己腿上,道:“我没想吓你,我就是……太想你了……”后半句话是埋在她胸前时发出的,唔唔哝哝听不清。   小别胜新婚,没一会余月就软在他怀里。正待赵诚欲攻城掠地之时,房门却被人敲响了。   “谁?!”赵诚被人打断,口气不佳。   外头人迟疑了一会,才道:“是我,吴心。我刚才好像听到尖叫的声音,就过来问问。”   余月羞的脸上通红,在他腰间软肉狠狠掐了一把。凑到他耳边悄声道:“都怪你,叫人听见了……”   赵诚疼的直咧嘴,手上报复地在她白嫩的馒头上捏了一把。   “没事,刚才有只耗子,小月吓着了。现在没事了!”他扬声朝门外应道。   外头吴心噢了一声,就没再说话。   屋里余月和赵诚两个坐在澡桶里,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,在听到脚步声离去,然后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响了过后。赵诚才敢动了动,一手沿着她的背脊慢慢往下滑,直到没入水中,找到一处温暖的所在。   余月浑身就像过了电一样,等她发觉到自己已经哼出了声音时,忙咬紧了牙。   这要在是被人听见,多丢人。   赵诚怕她咬疼了自己,低头吻了下去。   久旱逢甘露,两人从浴桶转到床上,又从床上到浴桶,折腾了半夜。   他们不知道,屋外的吴心根本没有回房,只是制造出一些动静让他们误以为她已经离开。   这会她贴在门边,听着里头压抑着的声音,脸色铁青,牙关紧咬,下唇甚至已经被咬破,渗出血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感觉我有些黑白颠倒了,晚上特精神,白天想睡觉,怎么破?   ☆、拉红线   天气渐渐凉了,趁着赵诚在家,余月忙里偷闲地给他做秋衣。被老六看见后,哀天叹地的说自己可怜,没媳妇疼,没衣裳穿,死皮赖脸地求着余月帮他也做一身,余月没法子,只能应了。   这段时间,余月发现何三跟吴心走的挺近,经常能看见两人说话,有时候何三闲了还会帮着她做活。   余月已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何三家里的事。他爹娘都不在了,一个妹妹已经嫁了人。他自己则还未娶。   或许每个女人都有拉红线的潜能。余月觉得,吴心跟何三,倒是挺配的。   她把这事跟赵诚说了,赵诚说这事得吴心自己愿意,让她找个机会问问吴心自己的意思。   这会还没到上客的时候,大伙都各自在做自己的活。吴心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摘菜。余月便凑过去,准备跟她说说这事。   吴心见她过来,对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。余月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呢,就见何三过来拿摘好的菜去切。待他走后,余月低声问道:“吴姑娘,你觉得何三怎么样?”   吴心手上一顿,随后道:“挺好啊,手艺也不错。客人都说他做的菜好吃呢。”   “我也觉得不错,他这人吧,虽然嘴上花哨,人却还算老实,又有门手艺。听说还没娶亲呢。”余月说着看了吴心一眼,她正低着头,手里飞快地剥着豆子。   “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?”吴心问道,依然没有抬头。   余月虽然有心促成他们两个,却是没干过拉红线的事。而且听得出吴心的口气不大好,一时有些尴尬。   “没什么,我就是随口说说……”话还没落音,却见吴心放了手里的菜,皱着眉捂着小腹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余月问道。   “没事,就是……月事来了。每次都是这样的,过一会就好了。”   余月自己来月事的时候也是痛的想骂人,见她脸色都白了,忙扶着她回房去休息。   “你怎么不早说呢,去炕上躺会,我去给你熬碗红糖水来。”   余月扶着她上了炕,替她盖了被子。吴心道了谢就没以再说话。   余月心里叹口气,转身去厨房熬红糖水。没看见身后吴心满眼的恨意。抓着被子的手紧握成拳。   呵,这么急着想赶我走吗?   待余月熬好红糖水送来的时候,吴心已经睡着了。余月没叫醒她,把糖水放在桌上就出去了。   听到关门的声音,吴心睁开眼。将那碗糖水照旧倒进兰花里。原本碧绿的兰花,现在已经枯萎了大半,只中间新冒的嫩头还是绿的。   倒了糖水,她又用那碗倒了满满一碗凉透的茶水一口喝下。   忙过午饭的时间,余月想起吴心还没吃饭。端了份饭菜,准备送去给她。还没进屋,就从半开的门里看见赵诚的身影。   赵诚是背对着门的,没看见余月。可躺在炕上的吴心却是看见了。   “赵诚哥,我想回上泷村,我想回家……”她呜咽着道。   赵诚远远立在炕尾。“村里都没人烟了,你好好的怎么又想回去了。”   他本是要回房拿东西的,被吴心叫了过来,说是有话要说。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说要回上泷村。   “我想过了,我留在这里,始终是不合适。小月她,心里肯定会有芥蒂的……”   “小月不是那样的人。你放心住下吧,前头还忙着,我先走了。”赵诚找了个借口就要走,炕上的吴心却忽然捂着肚子哀号起来。   赵诚上前两步,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他大概知道吴心是来月事了,所以才会回来歇着。可这种事,他一个大男人不宜过问。   “你忍着点,我去叫小月来。”   “不要!”吴心叫住她。   “小月已经给我熬了红糖水了,可这会却是疼的更厉害……”   这话什么意思?   屋里的赵诚和门外的余月同时这样想道。   且不说女人家的事,不方便告诉赵诚。只她这句疼的更厉害是什么意思?难道是暗指余月在糖水里动了手脚害她不成?   可她的脸色又不像是做假的,苍白的跟纸一样,还淋着冷汗。   赵诚略一犹豫,还是转身出来,准备去找余月。   而余月端着饭,推门进来。   赵诚见到余月,有些慌张。他怕余月会误会什么。   “老六正找你呢,好像有什么急事,你快去吧。吴姑娘这里有我照顾。”   她随便编了个借口,将赵诚支了出去。   赵诚一走,余月将手中的饭碗放在桌上。力道不轻不重,发出‘磕’的一声响。   “吴姑娘好些了吗?总这么疼也不是法子,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,吃几服药调理调理。”   她在椅上坐下,看着吴心说道。   吴心喝了一大碗凉茶,这会正疼的厉害。“不用那么麻烦,过会就好了。”   余月看着她的样子,那一脸苍白是装不出来的。可她自己知道那红糖水是没有问题的,怎么她喝了反而疼的更严重?   扫了眼桌上的空碗。已经喝的一滴不剩。“还是去请个大夫吧,你这两年吃了苦,身子虚。早些治好了,以后也不用受这罪。”说着她起身就要走。   炕上的吴心见状,忙掀了被子起来拽住她。   “不用请大夫了,真的!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。到明天就好了。你要是……你要是嫌我躺着耽误了干活,我现在就起来。”   这话说得有些伤人心。一直以来,余月觉得自己对不住吴心,抢了她的幸福。所以处处都照顾着她。别说是不舒服躺着休息了,就是她留在屋里当小姐,什么活都不干。余月和赵诚也不会亏待她。   想着她刚才故意在赵诚面前说的话,余月心里有些不平。   做为赵诚的妻子,她觉得自己待吴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。她也隐隐察觉到,吴心对赵诚,恐怕还存着心思。   可她不能挑明,这种事,挑明了只会造成更大的困扰。到时候只会让赵诚难做而已。   “那好吧,你先歇着,我还有事要忙。”说完就转身出去。   到了前堂,找到赵诚,拉着他到楼上的雅间说话。   下午的时候,酒楼里没人。整个二楼都静悄悄的,余月拉着他随便进了一间屋子。   “吴心不能再留在这里了。”她开门见山地道。   赵诚一时有些愣,“怎么了?你是不是、是不是看我去了她房里生气了?”   余月绷着脸,的确是生气。可她又知道,这事不怪赵诚。   “她说找我有事我才进去的,你来的时候我也刚进去不久。没说上几句话,真的!”赵诚急急解释。   “我知道,我在外头都听见了。”   赵诚松了口气,“那就好,那你为什么还这么说?”   余月生气地拿手在他额头狠狠地点了点,“你傻啊?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思?还是说你看出来了,所以才不愿意让她走?!”   赵诚不是傻子,吴心这段日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借口接近他,他不是没感觉到。只是怕说出来余月会乱想,所以才一直憋在心里。   “何三的事,你跟她说了没?”赵诚问道。   “刚要说呢,她就说不舒服。”   余月现在有些怀疑,她是故意的,不想让自己把话说出口。   赵诚皱眉想了想,“那我先去问问何三的意思,他要是愿意,咱们再想法子劝劝吴心。你看行吗?”   余月瘪着嘴,“只能这样了。”   赵诚见状,伸手捏着她的嘴唇往两边扯了扯。“看你这小心眼的样子。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?我不过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受了那么些苦,心里过意不去罢了。”   “我知道,我也觉得对不住她。可是我们都成亲了,我心里再歉疚也不会把你让给她的!可她要是一直留在这,心里还对你存着心思,我怕早晚会出事。”   这话说的合赵诚胃口,将她搂进怀里。“放心吧,我既然已经娶了你,就不会再生旁的心思。有你一个我都疼不过来,哪有空去管旁人?”   余月在他怀里咧嘴笑。她忽然有些同情吴心,因为不管她耍什么招,都不能再夺回赵诚了。   下午赵诚找何三单独说了会话,将自己的意思跟他说了。可何三说要考虑考虑,明天再给答复。   婚姻大事,他人无权干涉。赵诚只是牵线,人家不愿意也没法子。只说明天等他回话。   晚饭上客的时候,吴心不顾劝说,还是爬了起来做事。余月见怎么劝都没用,就随她去了。   何三心里有事,再见吴心的时候,感觉就不一样了。见她惨白着脸还硬撑着在做事,心里多了份同情以外的东西。   赵诚的提议,他觉得不错。打了二十多年光棍,谁不想成个家。可是吴心……   他愿意,却不知吴心愿不愿意。   晚上收拾过后,他趁空拉了吴心进了厨房后边的小库房里说话。他想问问她的心意。   如果她愿意,他不计较,也不会嫌弃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天气好好,真想出去走走~   ☆、有钱人余香   余月查过帐,叫孙二上了门板。准备去厨房烧些热水泡个澡。   天渐渐凉了,可她习惯了每天泡个热水澡。泡在热水里,一天的劳累和烦心事都能散去。   赵诚在屋里算帐。这些天他正琢磨着能不能用手里的银子再做点别的营生。毕竟银子放那是死的,花完就没了。不如拿来钱生钱。   其他伙计累了一天,都早早睡下了。余月坐在灶下添柴,想着好久没回青山村了,打算趁着赵诚在家,跟他一块回去看看。   还有就是小海。小海都八岁了,总留在家里玩也不是事。她想着把小海接来,也跟着程先生读书。只是这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,还得跟老八商量商量。   不过她觉得,老八一定会答应。   锅里水翻了花,余月准备装水,却找不着木桶了。四处寻了寻,却见木桶放在库房的门口。   她走过去拿桶,却听到库房里传出吴心的声音:“我知道你是好人,也谢谢你没把我的事说出去。可我这辈子如果不能嫁给赵诚哥,我也不会再嫁人了。”   里头沉默了一会,然后是何三的声音。“我知道了,我明天就跟东家把这事回了。”   余月听的稀里糊涂,里到里头脚步声往门边走来。下意识地一闪身,躲在了墙角边。   出来的果然是吴心,她见灶台那边还亮着灯,好奇的看了一眼,没见着人也就出去了。   跟着出来的是何三,他叹口气,也出去了。   余月靠着墙角想了好半天,吴心的那句‘谢谢你没把我的事说出去’是什么意思?是吴心有什么事被何三知道了,还是何三早就认识吴心?   她拿了桶,有一下没一下地把锅里的水往桶里舀。那边赵诚在屋里等了半天没见她回来,不放心过来瞧瞧。正好见她这副样子。   忙夺了她手里的瓢。“你想什么呢?这可是开水,烫着了怎么办?”   余月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,见他问,就把刚才听见都跟他说了。   赵诚也觉得奇怪。没听说他们俩人以前认识啊。   “你这瞎想能想出什么来?明天我去问问何三不就知道了。”   余月白他一眼,“你才傻吧?何三既然答应了不说,你问了他就会说?”   想了想又道:“你说吴心有什么事,不愿让我们知道呢?”   赵诚也不知道,替她提了热水到房里。   “既然想不出就别想了,早点洗洗睡。”赵诚殷勤地替她兑好水。   天黑了,搂着媳妇睡觉才是正事!   余月洗完澡,免不了被赵诚折腾一番。云雨过后,余月枕在赵诚胳膊上,跟他说了明天回青山村的事。赵诚一口应下了。   想着明天就能回家,余月心情也好起来。暂时抛了烦心事,美美地睡了一觉。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赵诚去买东西。   回娘家,当然不能空手回去啦。   原本是准备买好东西就出发的。可大包小包回了店里后,张朝顺却跟他们说店里被人包场了。   问他是谁定的,他也不知道。只说一大早就来了个小厮,丢了五两的定银,说中午的时候他家夫人要来这里吃饭。   能包场的人,非富即贵。开张这么久,还没遇到过呢。余月担心留老六一个人在这应付不过来。于是将回村的时间推迟到下午。反正他们是打算回去住两天的,也不赶着回来。   只备一桌饭菜,对墩子跟何三来说就很轻松了。早早地将料都备好了,只等那位夫人来了就上菜。   老六就苦命地在大门口守着,对前来吃饭的客人一个一个解释——今天包场,不接外客,您下回再来啊!   一群人直等到午时,还没见着贵客的影子。就在余月怀疑是不是被放鸽子时,店外就来了辆马车。   原以为出手阔绰包场子的人,不是大富也是大贵。可来的不过是一个主子一个丫头,还有个赶车的车夫以及跟班的小厮。   因为是女客,而且那小厮左右交待,不能让小二进雅间侍候。所以上菜的活就落在余月头上。   头一道菜是西湖牛肉羹,余月把菜从托盘上端下,拿着空托盘要离开时,却听那一直蒙着面的主子惊讶地喊了声:“余月?!”   余月转身一看,只见那人揭下了面纱。   竟然是余香!   自从她嫁出去后,余月就再没见过她。对于她嫁的人家,大伯家的人也只字不提。只说她嫁到了县城。   “余香?怎么是你?”   几月没见,余香虽然白净了许多,却是比以前瘦了不少。她穿着妆花缎的衣裳,头上手上皆是金光闪闪的首饰。脸上妆依然深厚,嘴唇血红。   余香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余月,笑了笑,对她道:“好久没见了,坐下说说话吧。”   余月依言坐下,“你这是……回村里去?”   余香点头,“回去看看我爹,你怎么在这里?是在这做工?”她不是嫁了那个男人吗,竟然还要抛头露面地出来做工。   呵,你还拿什么跟我比?   余月刚想摇头,想想又算了。是做工还是东家,跟她说了又怎么样呢。   “听大伯说你嫁到县城了,还好吗?”怎么也算是堂姐妹,既然见了,总该问候一下。   余香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,“你在这一个月能挣多少工钱啊?够扯身布料吗?啧,也真是可怜。当初在村里,你可是十里八乡的一支花,竟然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。”   说着又让身后的丫头拿了锭银子出来,往桌上一丢。“怎么也是姐妹,看你这样我也不忍心。拿去用吧!”   余月看了眼那银子,大概是五两的。呵,几月没见,出手还真是大方啊。   她站起来,将银锭拿起来摆到余香面前。道:“不用了,我们虽然没有大富大贵,日子还是能过的。银子你自个留着吧,我去给你端菜。”   说着拿着托盘噔噔下楼去了。留余香一人坐在那里,她也不生气,觉得余月这是死要面子,不愿在她面前低一头。   余月到厨房,本想叫吴心帮着上菜的。她是实在不想看到余香那总是自以为是的嘴脸。可从前堂到厨房都没看到吴心,而且也没看到赵诚。   她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安,可墩子那边做好了菜,催着她去端菜。她只能先去做事,端了菜到雅间也不跟余香多话,只说自己还好些事要忙。   再回到厨房,还是没看见赵诚。余月想着他可能回房去了,就快步去房间找人。   房间没人,可对门吴心的屋里却有声音,赵诚的声音。   余月当时有些晕,脑子沉沉的。走过去嘭的一声推开门。   吴心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,抱着赵诚的腿。   “你们在干什么?!”理智告诉余月,这事肯定有误会。可是眼前这幕太刺人,她有些失控。   吴心的外衣松松的挂在胳膊上,盘扣全都解开了。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肚兜,肚兜的带子也松了,往下滑了些。雪白的丰润露出大半,紧紧地挨在赵诚腿上。   赵诚见她进来,忙道:“小月,不是你看到的这样。你信我!”   余月信的,他们真要干什么,不会在这个时候,这个地点。可是,这场景太刺眼,理智什么的,早都被她扔了十万八千里。   她没看赵诚,指着吴心道:“你给我把衣裳穿上!”用的是命令的语气。   吴心还没有放手的意思,满脸带泪的哭道:“对不起小月,对不起,可我们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  余月走过去,掰开她抱着赵诚的手,把扣子挨个扣上。吴心不配合,哭声越来越响。   余月让赵诚先出去。赵诚没有犹豫地就出去了。她相信余月是有分寸的,而吴心,她今天的所为,实在是让他寒心。   吴心见赵诚出去,嘶着嗓子喊了声“赵诚哥!”   ‘啪’的一声,余月甩了她一个巴掌。将她的声音打了回去。   吴心捂着脸,依旧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。“我知道我们这样不对,你打我我也认了。可你凭什么一个人霸占他?我才是跟他定亲的人,我是他的未婚妻子!”   “不是你们,是你!”余月纠正道。一个巴掌打下去,她也冷静了些。   她相信赵诚。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歪心,早在吴心找上门来时,他大可以把吴心收房。   “我知道,你觉得自己很委屈。明明是跟你定了亲的人,到头来却娶了别人。我也知道你这两年受了苦。可是事巳至此,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?赵诚他心里有没有你,你感觉不出来吗?我跟赵诚也很愧疚,我们想办法弥补,希望你能过得好,想替你找个好人家。你为什么就不看开点呢?有些事,错过就是错过了,你非要强求,没有好结果的。”   吴心一直伏在地上哭。余月深深叹了口气。   “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,以后也会当什么事都没有。还像从前那样待你。如果何三你不满意的话,我会请个媒婆替你挑桩好亲事。嫁妆也绝不会亏待你。”   余月离开后,吴心擦了眼泪。对着镜子自言自语。   “呵,想把我嫁出去?不可能!赵诚是我的,凭什么让你霸占!凭什么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其实吴心,她心理有些不正常,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啊?   ☆、回娘家   余香这顿饭,吃了一个多小时还没结束。因为就这一桌,菜早就上上去了。伙计们这会都闲着,在后院坐着闲聊。   余月因为吴心的事心里闷了气,独自一个坐在前头柜台里。她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,是气赵诚竟然给了吴心勾、引的机会,还是气吴心不要脸。可这事说回来,好像又不能全怪她们。她连一个生气的理由都找不到,于是心里更加气闷。   赵诚从吴心屋里出来后,就去找了何三。他觉得有些事,必需得问清楚。刚才吴心的行为太过大胆,虽然他以前对吴心并不熟悉,可也有模糊的印象,是个胆小害羞的姑娘,绝做不出那样大胆的事来。他要问问何三是否之前就认识她。如果认识,她这两年又经历了什么?   可何三一口咬定说以前从未见过吴心,是来到这里后才认识的。赵诚问不出结果,心里却更怀疑。   何三嘴上说不认识,脸上的神情却极不自然,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。到底是什么事,让他们这样隐瞒呢?   跟何三没谈出个结果,赵诚到前头找到了余月。见她绷着个脸坐在那里发呆,就知道她是为刚才的事生气呢。   轻声走了过去,“生气了?”   余月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,半晌又转过头去看着门外的街道,没有说话。   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责怪他,可这事又不全是他的错。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吵架伤了感情,何况后面还有个随时会扑上来的吴心。如果这时候吵架,岂不是给了她机会?   因为是在前堂随时会有人来,不方便做出太亲昵的举动。赵诚只牵着她的手,道:“我知道你生气,我也知道现在怎么解释都没用。你只看我以后的表现,我赵诚娶了你,就一辈子不会负你!”   余月的手被他紧紧攥着,有些疼。使劲抽了出来,眼睛依旧看着外面。“你一个大男人,说的话可要算数。这次我不计较,可要再有下次,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逼的,我都不会再原谅!”话是这么说,口气里还是带着怒气的。   赵诚心里也不松快,吴心现在这样,就成了他们夫妻间的一块石头。放在那碍眼碍事,可又不能随意搬走。好在余月明事理,没有跟他吵闹。这么一想,心里又甜丝丝的。   左右看了看,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,弯身在她脸上香了一个。余月又惊又羞的把他推开。这可是在前堂呢,门外街上的人随时会看进来,他可真是太大胆了!   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落入余香眼里。她刚好用完饭从楼梯上下来。   “原来你们夫妻俩都在这里做工啊!”她扶着小丫头的手走到柜台边,阴阳怪气地道。   赵诚这才知道,包场子的有钱人就是余香。他跟余香不熟,只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。   余香看了眼赵诚,穿的虽然还是短打,可料子却不差。刚才脸上还满是宠溺的笑,在见到她后就变的淡漠起来。   不得不承认,这个赵诚长得很好看。   她又看余月,几个月的功夫,身形圆润了,个子也高挑了些。穿着合身的淡绿色衣裙,越发衬得她肌肤莹白柔嫩。   这两个人,很般配。般配!   余月比她嫁的好吗?不,她不承认。男人长得好有什么用,还不是得在这里看人脸色,给人做工。只怕余月这一辈子也不能像她一样呼奴使婢。   “胡三,把帐结了。”她吩咐跟在后头的小厮。   余香这顿饭不过吃了二两多银子,加上包场的费用共十两,之前已经预付了五两。那小厮拿了锭十两的银子递给赵诚,等着他找零。   余香又道:“不用找了,余下的算是打赏你们了。好歹是堂姐妹,看你们在这里给人做工,我心里也过意不去。”   赵诚听了,扬声叫了张朝顺来收帐。   张朝顺正在后头跟墩子闲扯,听到赵诚叫忙应声跑了过来。   “东家,您叫我?”张朝顺见到余香等人,知道是客人要结帐,忙算了帐,又要去拿银子找零。   余月阻止了他,“不用了,客人说了多余的银子打赏。”有银子不要是傻子!   张朝顺一听,乐道:“那就多谢夫人了。”   余香自打听到张朝顺的那声‘东家’后,脸上就不能维持笑容了。   “你们是这的东家?”她有些不相信地问道。这间铺子不小,怎么也值四五百两。他们哪来的银子?难道真是……   余月点头,“还请多关照小店的生意。”   “我们走!”余香没搭腔,捏着小丫头的胳膊带着一肚子的火气离开了。   赵诚奇怪地道:“她这是怎么了?”   余月摇摇头,“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,不用管她。”   余香上了马车,心里气难平。在小丫头的手臂上一顿狠掐,丫头疼的眼泪直打转,却不敢躲让。   “一个破铺子而已,有什么了不起的!”等着吧,等她回去扇扇枕头风,有他们好过的!   余香走后没多久,赵诚跟余月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青山村。打算在村里住两天,正好也避开吴心。   买的东西多,赵诚去赵掌柜的那借了辆马车。交待了老六和张朝顺,两人赶着车慢悠悠地上路了。   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余家人没想到他们今天会回来,都是一脸的惊喜。   “我还说过两天去镇上看看你们呢,你娘成天念叨,嘴皮子都念破了。”余满仓拍着赵诚的肩膀,满脸笑容的说道。   杨氏拉着余月不放手,“你个死丫头,这么久才回来。你就不想你爹娘?”   余月撒娇地搂着她胳膊,“怎么不想?想的饭都吃不下!”   杨氏捏捏她的胳膊,“吃不下饭还能长胖?”   二青和小海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。大丫则去厨房忙着给他们热饭菜。   余月没见着余杏,问杨氏:“大姐和小婉儿呢?”   杨氏叹了口气,“小婉儿睡下了,你大姐她……这段日子不舒坦,病了好些日子了。”   “病了?什么病,请大夫看了吗?”余月紧张地问道。   杨氏摇摇头,“她这是心病,请大夫也没用。”   余月明白了,看来和离的事在大姐心里,还是留下了伤。   吃过饭,余月去看了眼余杏。不过一个多月没见,余杏已经瘦的不成样子。   她带着孩子住在娘家,村里的风言风语必不会少。再这样下去,只怕她这心病永远也治不好。   晚上她们是回的自己家小院过夜。虽然很久没住人,但杨氏隔几天就会过来打扫,屋里干净的很。   小海去跟程先生识字的事,余月已经跟爹娘说了。他们自然不会反对。这会余月又想着,能不能把大姐也接去镇上住一阵子。她在村里每天被人言论,心病只会越来越严重。   赵诚一口应下了,反正镇上有地方住,她去了还能照顾小海,余月也有个伴,没什么不好的。   余香跟余月前后脚回娘家,还都是驾着马车,带着一堆东西回来的。这事在村里自然引起一番热议。   村里人不知道余香嫁给了哪家,也不知道余月和赵诚是自己开了铺子,只当他们是出去做工的。这会议论起来,只说余香虽然嫁了有钱人,可回娘家相公都不陪着。又说余月命好,嫁了个能干会赚钱的相公。   村里人没事就好说个闲话,何况余香的大嫂张巧莲算是青山村的头号喇叭,没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。一来二去的,这话就传到了余香的耳朵里。   余香为此愤愤地砸了只茶盏。她只在村里住了一晚,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了。   余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就想多住几天。她把自己的想法跟余杏说了,余杏稍一思考也就答应了。   她也想换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,不再想过去那些事。   在家里住了三天,余月才依依不舍地回到镇上,带回了小海和余杏娘俩。   因为铺子这边暂时没了空屋,所以小海和余杏娘俩都住在了老八那边。余月怕余杏在那边不习惯,每天下午都会抽空过去看看她。   从村里回来后,余月发现吴心变了不少。不再像以前那样少言寡语,时常找借口跟赵诚说话,而且,在没人注意到时,她会用目光向余月挑衅。   赵诚已经请风婆婆帮着找媒婆,张罗吴心的亲事。可媒婆来了一趟又一趟,她却没一个满意的。   余月知道她是故意的。可是怎么办呢,把她赶走吗?也不是没想过赶她走,可也只是想想而已。赵诚对她存着愧疚,怕是不会同意。   余月很郁闷,自己的男人一直被别人觊觎,却什么都不能做。这种感觉,真的不好。      ☆、搬出去   不知道是不是忧思过度,这几天余月一直提不起精神。每天浑浑噩噩的总也睡不够,饭也不想吃。   这天中午正吃着饭,余月闻着鱼味竟然觉得恶心,胃里一阵翻腾。忙跑到一边,哇哇地吐了出来。   赵诚紧张地跟了过来,“你怎么了,哪里不舒服?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!”   余月拽住他。这种症状,她大致知道自己是怎么了。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,还是没能防住。   默默算了算,这个月的姨妈已经迟了十来天了。   “我没事,进屋歇会就好了。”她心里乱的很,她还这么小,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,怎么就怀孕了?   赵诚扶了她进屋,没一会吴心就端着杯茶进来。“你没事吧?快用茶水嗽嗽口吧!”   余月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。明知她心怀不轨,又怎么还能和颜悦色地面对她。何况她现在还为着肚子里可能有的孩子而烦恼呢。   “我不渴,你放那吧。”   吴心一脸尴尬,将茶盏放在了炕桌上。“我瞧你刚才吐了不少,这会肚子里该空了。想吃什么,我去给你做点?”   赵诚帮余月脱了鞋,又拿了薄被过来替她盖上。   “不用麻烦你啦,我要是饿了会让墩子他们做的,你先出去吃饭吧。”   吴心没借口再待下去,看了眼赵诚,见他正细心地替余月掖被子。眼里透出股冷意,死死地盯着余月。   都是女人,见余月这症状她也猜的出,十之八、九是怀孕了。    余月没有躲避她的目光,直直地迎了上去。   看什么看?这男人现在是我相公,很快就是我孩子的爹,你死心吧!   吴心无声地哼了一声,一甩袖子转身出去了。   赵诚拴上门,回到炕边。   “媳妇,现在好些了吗?要是还难受就得请大夫。”余月身子一向结实的很,突然这样,赵诚担心的很。   余月对他笑笑,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。   赵诚不解她的用意,“怎么了?肚子难受?”   余月摇头,“要是有孩子了,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?”   赵诚一时没能反应过来,愣了好半天才不敢相信地问道:“你……怀孕了?”   虽然十之八九是怀上了,可余月还不敢肯定。红着脸道:“可能吧,我月事已经过了十多天还没来……”   赵诚刷地站起来,爬到炕上,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肚皮。“怀孕了?我要当爹了?”   他掀开余月的衣裳,露出依旧平坦的小腹。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。他要做爹了呢,他有了媳妇,又要有孩子了!   自从那场洪水冲走了一切,他虽然面上没什么,心里却一直有缺憾。亲人没了,家没了。独自一个人在这世上,就像一个没有根的人,哪怕不缺吃不缺喝,心里也总是不踏实。   现在他又有家了,不仅有媳妇,还有了血脉相连的子息。做为男人,他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这个家,不会让它受到丁点伤害!   他在余月肚皮上亲了亲后将她搂在怀里。“小月,我想跟你商量件事。”   余月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,“什么事?”   赵诚一手搂着余月的肩膀,一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拍打。“我算了算,现在我们手里有八十多两银子,这钱是押货的工钱,跟老八他们无关的。我想着,拿这笔钱在外头替吴心买个小院,让她搬出去住。你看行吗?”   吴心这些天的举动他不是没察觉,只是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解决。余月的怀孕让他下定了决心。   是该让她搬出去了,总留在这里只怕将来会惹出事来。而且她总是要嫁人的,而他又绝对不可能娶她。万一传出闲言碎语,对她的婚事也有碍。   对于这个提议,余月当然是举双手赞成。当天晚上关了铺子,赵诚就当着余月的面,把这事跟吴心说了。   吴心一脸的无法接受,“赵诚哥,你不是会照顾我吗?现在又要赶我走?”   “你放心,就是搬出去,以后每月也会给你银子过活,直到你嫁人为止。院子也送给你当嫁妆。”赵诚坐在炕边,看着对面的吴心认真的说道。   吴心坐在那里,手指紧紧地掐着掌心。“为什么,你说会照顾我的,为什么……”她翻来覆去的问着为什么,眼眶已经泛红。   赵诚知道自己亏欠她的,如果她真的能做到兄妹相待,他也不会让她搬出去。可现在的情况是,她的心思连小六子都能看出来了,这样昭然若揭,余月会看不出来?何况现在余月怀孕了,他不想让人余月烦心。   “就这么定了吧,院子我已经托人看过了,明天就去把房契交办了。里头家具都有,你收拾收拾,后天就搬过去吧。”   余月全程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。赵诚说完就牵着她离开。刚跨出房门就听见身后‘哇’地一声哭喊。   赵诚脚下顿了顿,没有回头,牵着余月回了自己房里。   第二天,赵诚跟老六去看了那座小院,在镇东头,离酒楼有段距离。院子不大,三间正屋,东西厢房四间。吴心一个人住是足够了。里头家具,日常用品也都齐全。   赵诚觉得行,一番讨价还价,最终以七十两成交。交了银子当即就去找中人签了契书。   下午回到酒楼就把契书给了吴心。吴心昨晚哭嚎了半夜,院子里伙计也都听见了。虽然心里都好奇,但也没人会问出来。唯有何三,赵诚给吴心契书的时候,他正巧看见了。事后趁闲着的时候跑来跟赵诚打听。   “吴姑娘,昨晚怎么了?”   赵诚瞥他一眼,“不知道。”   赵诚边说边往前堂走,何三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。“你咋会不知道,我昨天看见你们俩夫妻他她屋里出来的。然后就听见她哭,你能不知道?”他不自觉得带了些责备的语气。   赵诚停了步子,“你以前到底认不认识她?”   何三没想到他突然停住,往前冲了两步才停下。摸了摸鼻子道:“我不是说过了吗,不认识。”   “那你这么关心她的事做什么?”赵诚根本就不信他的话。   “都是一块干活的,听她哭成那样,问一声不是人之常情嘛!”何三虽然能说会道,但是他不善撒谎。一撒谎就不敢正眼看人,眼神左避右闪。   赵诚也不追问,哼了一声继续往前堂去,这回何三没再跟上去。   他以前的确是认识吴心,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认识。他们之间,曾有过金钱和肉\欲的交易。   来唐家酒馆之前,他一直在隔壁县的一家酒楼当厨子。二十出头的单身汉子,总有热血沸腾的时候。经不住师兄弟的诱\惑,被他们拉去了万花楼。按排给他的姑娘,就是吴心。只是那时她不叫吴心,叫做如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一直在看文的天使们,如果不是你们,老烟肯定早就坚持不下去坑掉了,么么哒~~   ☆、人丢了   余月下午去大院那边看余杏,说了自己这些天的症状。余杏也说她肯定是怀上了。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小心着点,又把要避忌的事一一跟她说了。余月对于怀孕的事本来是不太在意的,可是赵诚、大姐,还有众人的态度让她紧张起来。   头一条就是不能做重活,她平时本就没干什么体力活,最多就是帮着摘摘菜洗洗碗,可就这个,赵诚也不让她干。恨不得让她每天就躺在炕上吃了睡睡了吃,当头母猪才好。   虽说她前世没有生孩子的经验,可从电视上也看过,孕妇是要多动动的,这样生产的时候才能顺利些。   她从大院回来的时候,正巧碰上要去接她的赵诚。   “怎么自己回来了,不是说了等我过去接你吗?”说着还上手扶着余月的胳膊,好像她现在就已经大腹便便、行动困难。   余月抽出胳膊。“是不是真怀了还两说呢,你这样不是叫人笑话。”   赵诚停了步子,“那我现在就去请大夫来给你把脉!”   余月拽住他,“急什么,明天吧!对了,院子买下了吗?”   “买下了,契书也都办好了。我跟她说过了,明天就搬过去。”   余月伸头朝后院瞧了瞧,没见着吴心。“那她愿意?”   赵诚摇摇头,道:“这事由不得她了,院子给她买了,她如果愿意嫁人,我们就给她办喜事,她不想嫁人,就每月给些钱供她过日子。我亏欠她的,可是我还不了。只能做到这样了,她要是因此怨恨我,或是外人说我不仗义,我都认了。”   余月拍拍他的手,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。”   晚上,余月跟赵诚准备了五两银子,打算给吴心当生活费的。可是到了她的房间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。想着下午的时候,吴心虽然一直在屋里没出去干活,可余月是听到屋里有动静的,知道她一直在屋里。也没见她出来啊,这人是去哪了?   赵诚让余月先回房,他在院中站了一会,便直接大步走向何三的屋子。抬手欲要敲门时,听到里头低低的说话声,听声音,正是吴心。   “赵诚哥要赶我走了,我找了他这么久,他跟别人成了亲就算了,现在还要把我赶出去。你说这是为什么?!我不指望他会休了余月再娶我,我只要留在他身边,哪怕是做个下贱的妾呢!可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,为什么?为什么?我没有余月漂亮吗,我身段没她好吗?”   吴心的声音很激动,却一直是压低着嗓子的,何三的屋子又是单独一间,跟别的伙计住的屋子中间还隔着一间空屋。如果不是赵诚想起来何三这里找吴心的话,根本就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,也不会发现他们在一起。   何三一直没说话,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,又传出吴心带着诱惑的声音:“你说,我跟余月,谁美?”   这回,赵诚听到何三的回答了,“你美,如意你最美!”   然后屋里便没了说话声,却响起了另一种赵诚很熟悉的声音。   他脑子里先是震惊,接着就是犹豫,最终没有推门进去。从他们的对话就能听出来,不是何三强迫吴心的,甚至还是她自己有意……勾引?   可是吴心她一个姑娘家,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?何三明明早就认识吴心,又为什么一直撒谎说不认识?这一年多,吴心到底经历了什么?   赵诚有一肚子的疑问,却没人能答。转身回了自己屋里,余月正歪在炕上看几帐本,见他进来,问道:“找到人了?”   赵诚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实情,犹豫半天,还是告诉她了。毕竟这事太蹊跷,他想不明白,或许余月能想明白呢?   余月听了他的话,嘴巴张得老大,愣了半天没能回神。吴心竟然跟何三滚床单了?!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。虽然吴心这段日子变得有些奇怪,可给人的印象还是很斯文很害羞的类型,她竟然会跟何三滚床单,虽然男未婚女未嫁,可在这个时代,私通也是要受刑的啊。   现在可以确定他们以前是一定认识的了,不能确定的是,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?   余月觉得,这事还得从何三下手。凑到赵诚耳边如此那般一说,赵诚连连点头。   第二天早上,何三边切菜边哼着小调,神彩飞扬。墩子见了,笑道:“这一大早的捡金子了?心情不错啊!”   何三回道:“不捡金子,难道我不就不能笑了?这人生在世,有今天没明天的,乐呵一天是一天啊!”   正这时候,赵诚急匆匆地跑进厨房,“你们有谁看见吴心了吗?”   何三见他一脸急色,道:“一早就没看见她啊,怎么了,什么事了?”   赵诚有些懊恼地坐在厨房门边的小凳子上,“余月一早准备去替她收拾东西,好帮她搬到新买的院子去。可她不在屋里,连平日穿的衣裳都不在,也不知道是去哪了?”   “什么?!”何三放下手里的刀,匆匆跑去吴心的房间,见屋里的确如赵诚所说,空荡荡的。又跑着折回来问赵诚:“她这是去哪了啊?”   赵诚揉揉额角,“我也不知道,她也没跟我们打招呼。”   何三急切地道:“昨还好好的呢,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了?不行,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外头出什么事可咋办,我得出去找找!”虽说他跟吴心是在青、楼认识的,可吴心是他的第一个女人,也是唯一一个,要说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,那是不可能的。甚至因为她的遭遇而心疼。这会见赵诚还没事人似的坐在那没动,他有些来气。   “她怎么说也是跟你订过亲的姑娘,丢了你就一点不着急?我看是你要把她赶出去住,伤了她的心了,所以她才会走!”   赵诚站了起来,看着何三的眼睛道:“我对她如何,那也是我的事,你着什么急?”   何三一时语塞,“我,我不过是看不过去,说句公道话罢了。”   “是吗?”赵诚冷哼一声,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   赵诚率先进了吴心的屋子,何三愣了愣后,也跟了进去。   “你叫我来这干什么?”   赵诚从炕上的被子里摸出一件衣裳来——男人的衣裳。   何三瞠目结舌,“这、这是哪来的?”   “衣裳是你的,这话该是我问你啊!你的衣裳,怎么会在这儿?”赵诚逼问道。   何三的脸立马就胀红了,这衣裳正是他昨天穿的那件,他明明记得是在自己屋里的啊,怎么会在吴心这呢?难道是昨夜太黑,吴心没看清穿错了?   “我、我不知道。”   赵诚将衣裳往他脚下一扔,陡然提高嗓音质问道:“你不知道?那你知道不知道未婚男女擅自私通是要受责罚的!”   何三吓的往后退了两步,后背抵到了屋子当中的八仙桌。他两手向后撑在桌上,紧紧地攥着桌子的边缘。良久,才深吸了一口气,下定决心道:“东家,我实话跟您说了吧。我、我是认识吴心,来这以前就认识。只是,只是她拜托我千万不能把她以前的事说出来,所以我才装做不认识的。”   赵诚听出了重点:“她以前的事?她以前有什么事,是不能说的?”   何三有些为难,一是因为他答应过吴心,不会把她在青、楼待过的事说出来,二是因为,他替吴心难过。   虽然吴心曾陷入青、楼,可她又不是自愿的,世道这么乱,她一个姑娘家无亲无故,被人拍了花子卖到青、楼,这又不是她的错。   “这个你别问了,问了我也不会说的。你以前问我愿不愿意娶她,其实我是愿意的,可是她不愿意嫁给我。她一心一眼的只有你,如今你要赶她出去,她肯定伤心的很,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哭呢。”何三故意避重就轻,没有正面回答那衣裳的事。   赵诚却不是好糊弄的,“你还没说,这件衣裳是怎么回事。”   何三张了张嘴,却仍是没敢说出真相。赵诚追问道:“你们是不是……已经破了禁?”   何三猛的抬头看着他,半晌才红着脸点了点头。怕赵诚误会什么,忙道:“我愿意负责的,只要她肯嫁我,我就大红花轿把她娶回家。”   赵诚坐在那没动,吴心这些天的举动,明显就是想跟自己发生些什么,好名正言顺地一直留在这里。可她转过身就能跟何三在一起,她这行为实在是让人不耻。   前堂已经开始上客,小六子来喊何三干活,赵诚挥挥手让他去了。何三还是一脸的不放心,“那吴心……”   “你放心,我会去找的。”   其实吴心根本就没丢,是他把她支去老八那边了,让她去跟风婆婆打个招呼,虽然搬出去了,以后还是要常走动的。之所以骗何三,只不过是想从他这里探探话而巳。   他到前头跟张朝顺打了声招呼,就去了老八那边,准备送吴心去新买的小院,可是到了大院才发现,吴心根本就没有来过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准时更新啦!求收藏求评论~~~~~~~~   ☆、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:  因为榜单的原因,今天的更新推迟到了下午,亲们见谅哦~   吴心能去的地方,赵诚都找遍了,却没有一点消息。他又去问了何三,何三指天发誓说不知道。赵诚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,相信了他的话。可吴心到底去哪了呢?   如此寻了好几天,依然是没有消息。赵诚被老八和风婆婆骂了一头包。余杏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有吴心这么个人,拉着余月叮嘱了半天。她怕妹妹也落得自己一样的境地。   赵诚因为愧疚,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。如果吴心因此而出了什么事,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。余月看在眼里,想开解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其实她现在比赵诚更矛盾,吴心留下,她心中不安,吴心走了,她又自责。这世道,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,真的是很危险。   就在众人快要放弃寻找时,吴心却突然回来了。   那天清晨,孙大孙二两兄弟刚下了门板,就发现吴心站在外头。两人愣了愣,就跑着去后院告诉了赵诚和余月。   短短几天,余月都快不认识吴心了。已近深秋的天气,她竟然还穿着身薄薄的绡纱衣,梳着高高的单螺髻,蛾眉轻扫,嘴唇嫣红。手里还挽着个包袱,这包袱余月认得,当初她来时也是提着这个包袱的。   余月跟赵诚对望,眼中俱是疑惑。还是余月先开了口,“这里说话不方便,去楼上吧。”   “不用了。”吴心进了前堂,“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,我已经卖身到倚红阁了。”   从后院跑来的何三刚好听见这句话,惊呼道:“什么?!”   吴心没有理睬他,只看着赵诚,“我骗了你,我根本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。村子淹了后,我就被人拐到邻县,卖入青、楼。我记着跟你的婚约,死活不从。他们就用针扎我,那针可长了,疼的我满地打滚还留不下伤痕,事后照样要去接客,不接就继续扎针。我怕了,只能任他们摆布。”   吴心说的很慢,一字一句。她眼里此时只有赵诚,死死地盯着他,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,直到跟赵诚只有一步之遥。   她指着何三道:“他就是我的第一个客人。本该是你的……”   “我在那里待了一年,一年后,他们终于不再提防我,让我有机会跑了出来。我想回来找你,可是身无分文差点就饿死街头,终于遇到了一个好人收留了我。可是他们也不过是想给傻儿子找个媳妇罢了,所以我又跑了。然后终于找到了你,我以为我所有的噩运在见到你后都会结束。可是……你竟然娶了别人!”   说到激动处,她双眼泛红,看向余月。“她是很漂亮,很能干,她比我强。可是我只想留在你身边而已,我并没有要取代她。为什么这样都不行?!”说到后面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   赵诚上前挡在余月身前,“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,是我背信弃义,你要恨就恨我。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,才跟她成亲的。如今成了这样,我已经是对不起你,如果再把你也娶进门,那我就对不起余月。负了你一个,已经是错,我不能再错上加错。除了娶你,其它任何事我都能答应你!”   吴心满脸泪痕地看着他,“除了让你娶我,我还能有什么要求?!自从定了婚约,你去从兵,我就天天在家盼着你,盼啊盼啊,没盼到你回来,却盼来一场洪水,家破人亡。我无处可去,却一直想着你。想着你回来就好了,等你回来娶了我,我就有家了。哪怕是被卖入青楼,哪怕是被那家人锁在屋里,我都要想尽办法逃出来。我要出来找你,跟你成亲!可是你呢,你现在竟然说,除了娶我,什么都可以?”   泪水肆意流下,花了她脸上的妆。她解开带来的那个包袱,里面是一身大红的嫁衣。   “这件嫁衣,是我一针一线缝的。家里被洪水淹了后,我什么都没拿,只拿了这件嫁衣。哪怕是快要饿死的时候,我都没有用它换吃的。因为我要穿着它,嫁给你。”她拿起衣裳,铺展在桌上。几人才看见,衣裳下,还压着把剪刀。   “可是现在用不上了,我要当着你的面,毁了它!”她拿起剪刀就要去剪碎嫁衣。   “不要!”余月拦住她。   她不知道,吴心竟然经历了这么多苦难。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,她不想和人共夫,可是也狠不下心当做不知道吴心的痛苦。吴心没错,赵诚也没错,错的是命运,是命运捉弄了他们三个。可是不能让吴心一个人去承受结果。   她看向赵诚,“你娶了她吧。她只有你了,可我还有家人。我会比她过得好。”说完转身回了后院。再不走,她怕忍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。   吴心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,咣铛一声响。惊得赵诚醒过神来,拔腿去追余月。   余月到了房里就扑在炕上闷声哭了起来。原以为可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,可命运却非要摆她一道。   “你刚才说的什么话?!”赵诚追进来后,气恨地问道。他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说出让他娶别人的话来,她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,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?一家人能这么随便说散就散吗?   “那你说怎么办?真的就看着她在青、楼受折磨吗?我不是什么大善人,可她变成这样,也有我的原因啊。如果我没有嫁给你,她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!”余月胸口像被石块压着,喘不出气来。她只有大声喊出来,才能抒解那股气闷。   赵诚走过去抱着她,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。“总有其它办法的。”   刚才余月也看出来了,吴心已经有了心魔,那个魔就是赵诚。在她受难的时候,嫁给赵诚是唯一支持着她活下去的动力。或许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喜欢赵诚,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过。她只是把赵诚当成了信仰,现在这个信仰倒塌了,所以她才这样无法接受。她去倚红阁,是为了作贱自己,也是为了让赵诚愧疚。   余月不想面对着心怀愧疚的赵诚一辈子,如果那样的话,她宁愿现在就离开。   “我会再劝劝她的,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我已经成亲的现实。等她情绪稳定些,我再去劝她。毕竟她还年轻,难道有活路不走,非要走死路吗?”   余月这几天一直都吃不下饭,这会伤了神就有些累了,赵诚扶她在炕上躺下。“你先歇会,我再去前面劝劝她。”   余月没说话,翻个身背对着她。   赵诚见状,叹了口气,替她盖上被子后去了前面。   前堂只剩下何三一个人在那傻傻地站着,而那件嫁衣已经剪得七零八落扔得满地都是。   “她人呢?”赵诚问何三。   何三瞪了他一眼,“走了!”说着也抬脚就要走。   赵诚拉住他,“我们说说话。”   何三解了腰间的围裙搭在肩上,“有什么好说的,她要是愿意嫁给旁人,我早就娶她了!”   何三刚走,得到消息的老八就来了,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余杏。   之前小六子去大院那边给老八报信,说吴心回来了。余杏当时正在院里帮风婆婆洗衣裳,听到这话眼角就跳了跳。   走都走了,怎么又回来了?她总觉得这事不妙,就跟着老八一路过来了。   见到那一地的红色碎布,老八问道:“人呢?”   赵诚正在收拾,闻言抬头回道:“走了,说是自卖进了倚红阁。”   “什么?!那你就让她走了?你说你这事办的,当初你跟余月成亲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,你跟吴心是有婚约的人,不能背信弃义,你不听,还一口咬定人家肯定不在了。这回好了,我看你怎么收拾?”   余杏听见,不高兴地道:“那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,也的确是不知道吴姑娘还活在世上啊。这要照你说的,吴姑娘一直不出现,赵诚就一辈子不娶?”   老八横了她一眼,“就该不娶!”   余杏在大院住了这些天,对老八的为人也有些了解,知道他就是个耿直性子,容不得那些乌七八糟的事。可是赵诚跟余月成亲,那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情,有见证有婚书,正正经经地成的亲。如今这吴姑娘突然出现,闹出这样的事,那也不能怪赵诚跟吴月啊。所以老八说这话时,她就有些生气。她自己已经是这样了,不能再让余月摊上这莫虚有的污水。   “我妹子肚里都怀了他孩子了,你现在说这话,你这是要逼我妹子去死?!”余杏瞪着老八,恨恨地道。   余杏的性子一直是婉约温柔的,在一个院子住了个把月,老八还从没听到她大声说话过。这会被她这么一吼,倒是愣住了。   回过神后,才懦懦地道:“我不是那意思,我不是说余月不对,我是说老九,这事都是他的错。”   “那还不是一样。”余杏回道。“他们已经是夫妻了,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妥当安置吴姑娘,而不是想着赵诚跟小月的这桩婚事该不该成!”   老八一时语塞,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。   ☆、事起   赵诚去过几次倚红阁找吴心,可是她拒不见面。出银子替她赎身,她也不接受。   吴心也说得很清楚,她就是要让他愧疚,愧疚一辈子!   为了这事,余月也闹心。那天她一时冲动说出让赵诚娶吴心的话,事后也是后悔的很。不管事情最后怎样,赵诚都还没说要娶,她竟然主动开口,真是笨的可以了。   赵诚虽然为吴心的事愧疚,可是对余月依然还跟以前一样。因为她怀了身孕而更加小心地呵护她。吴心的事,余月自然不会主动提起,赵诚也不说。于是两人就默契地准备着孩子出生后要用的东西。吴心的事,只放在心里。   这段时间,何三出去的很勤快。余月估摸着他是去找吴心的,她觉得如果何三的行为能让吴心感动的话,那也能有个好结局。因此还给何三涨了工钱,毕竟倚红阁那样的地方,进去喝杯茶也是很贵的。   倒是余杏,这几天常来酒楼这边。每次过来,除了叮嘱余月看紧了赵诚,不能让他去找吴心,就是向余月说老八的坏话。   自打上次两人打了几句机锋之后,余杏对老八的印象就不大好。可他儿子小豆丁偏偏最喜欢小婉儿,整天跟在余杏后头。   老八喝斥过几次没有效果,也就随他去了。小豆丁却跑去跟余杏诉苦,说他爹怎么怎么不好,怎么怎么凶。他都不想要这个爹了,想要余杏给他做娘。这话偏让风婆婆听见了,风婆婆是整个大院里话最多的,没半天的功夫这话就传到了老八的耳朵里。老八捉了小豆丁又是一顿巴掌打屁股,疼得小豆丁哇哇叫,余杏去拦,他差点连余杏都打着了。就这么着,余杏对他算是彻底没有好印象了。   一个大男人整天绷着个脸,好像谁谁都欠他一百两银子似的,对自个的儿子也下狠手,可不就是脸黑心也黑吗?   在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余杏索性就跑到酒楼这边来,顺便帮着干干活。   这天,酒楼中午全满,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。偏偏老六还没了踪影,也不知道是跑哪去浪了。少了个人,大伙就更忙了。   好不容易菜都上齐,赵诚得空坐在后院歇了一会。嘴里骂道:“老六这混蛋,正忙的时候跑哪去了,等回来让他把这两大盆的碗都洗了!看他还敢偷懒。”   话刚落间,老八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。赵诚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事了,就被他拉到了后面屋里。   “老六出事了。”   赵诚一惊,“出什么事了,早上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啊!”   老八皱着眉,“被衙役抓了,可能跟劫银子的事有关。”   “什么?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,那老不死的怎么又动手了。再说要抓也是抓我啊,当时老六根本没露脸,没道理会去抓他啊?”   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以为他是在外头得罪什么人了,可当时有人看见了。衙役抓他时,说的就是私劫官银!”   “官银?”赵诚疑惑。当初明明劫的是县太爷夫人的车队,怎么能算是官银呢?“这事有蹊跷!”   那县太爷丢了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在乎,当时派人搜查劫匪,也是因为一口气罢了。竟然有人在他头上动土,他自然要查。可后来因为选秀的谣言,这事就放下了。如今又突然提起来,必定是有人提醒他了。   这人是谁呢?不仅是跟他们有仇要害他们,而且还知道银子是他们劫的。   除了刘大赖,赵诚想不到其他人。可刘大赖已经死了。他想起了刘大赖死的那夜,在刘家院外看到的那个黑影。   如果刘大赖是被人杀死的,那杀他的人是谁?刘大赖死前是不是将劫银子的事告诉了那个人?   那人无疑是青山村的人,青山村跟他不对头的,除了刘大赖也就是宁世轩了。可刘大赖死亡前后,宁世轩人都不在村里啊。   这人到底是谁?  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,赵诚只能跟余月简单交代了几句,带着银子就赶去县城打探消息。老八也回去准备,两人约好在县城的鸿达客栈会面。   县城离安平镇不远,坐马车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。赵诚是骑马去的,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。   县城人生地不熟,赵诚问了人才找到衙门。守在门口的衙役根本不让进去,免不了使了银子才打探到,老六已经被关进了大牢。   找到大牢,花了十两银子才买通了狱头让他进去见老六一面。牢里阴森森的,墙面有两人人多高,四面无窗,只在墙顶有几个通风的气窗。赵诚跟着狱卒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。老六正蹶着屁股趴在乱草堆上。   狱卒将他带到,交代长话短说就先出去了。   老六是面冲里趴着的,赵诚看不见他的神情心中急切,趴在牢门的铁栅栏上喊道:“老六!老六!你还好吗?”   老六听到声音,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,抬头见是他,脸上竟挤出丝笑容来。   “你小子可算是来了,再不来我真怕见不着你了。”   赵诚见他还有力气开玩笑,放下心来。问道:“到底是出什么事了,为什么抓你进来?”   老六捧着屁股挪到牢门边,“说我劫了官银,捉来了连堂都没过就先打了一顿板子,你瞧瞧,是不是开花了?”说着将屁股对着赵诚,让他看仔细。   靛蓝色的棉布裤子上一道道血痕,血迹已经干了,紧紧地粘在肉上。赵诚心中一沉。不过堂就打板子,这老昏官是想弄死人的节奏啊!   “当初抢的时候没人见过你,怎么会把你抓来?你就没喊冤?”   老六撇撇嘴,“我能不喊吗?嗓子都喊哑了,可是没人听啊!我琢磨着这事可能跟上次那事无关,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呢。可我这人向来不跟人结仇,是谁要害我呢?”   赵诚想了想,问道:“你就没问问衙役?”   “问了,就说我抢了银子,其它的话,只字不提!我被捉来后就丢到这里了,想问都没人问了。”   “那你仔细想想,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?”赵诚问道。   老六歪着头,想了半天,道:“没啊,我这阵子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。”   没说上几句话,狱卒就来催了。“行了行了,该走了!”   赵诚见老六这里也问不出所以然来,只对他说一定会想法子救他出来就跟着狱卒出去了。   到了狱卒们休息的地方,他把身上仅剩的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,对狱头道:“我这位兄弟平时最多就是耍耍嘴皮子,从来没干过坏事,更别说劫官银了。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,还请大哥多关照着点。小小心意请大哥们喝杯茶,我这来得急,身上没带什么银子,等下回来一定好好孝敬!”   有银子拿,狱头自然高兴。他们这些在大牢里当差的,每月也不过一两多银子的俸禄,全靠拿这些孝敬才能吃香喝辣。所以他们拿银子时从来不手软,对于牢里这些犯人,他们自己心里有杆称。如今的县太爷昏庸无能,经手的几乎都是冤案。家里有底子的,就直接拿银子去跟县太爷换人,没底子的就只能含冤等死。既然有县太爷在上面做榜样,他们这些下面人自然就无所顾忌了。   狱头见赵诚像是点底子的,有意想他从手里再多捞些好处。提点道:“你这位兄弟啊,说来也是冤。什么劫官银啊,县里的官银全被那位给吞了,哪还有银子让人劫?不过是有人看他不顺眼,在县太爷耳边吹了几句枕头风罢了。你啊,也别想着什么过堂申冤了,没用!家里要是有钱,赶紧的备上送去县衙,或许没几天人就出来了!”   赵诚听出点门道来,对狱头道了谢。“多谢大哥提点,我那兄弟身上有伤,还劳您支个人给他上点药。您放心,药钱下回我会一并奉上,不会让你白垫着!”   狱头知道这是还能有银子拿,乐得点头。“看你也是个义气人,放心吧!我这就叫人去买伤药,保准叫你这兄弟疤都不留一个!”   赵诚出了大牢,牵着马直接去了鸿达客栈,到的时候,老八已经在那等着了。   两人要了一间房,商量着下一步要如何办。   赵诚将从狱头那里得到的信息全告诉了老八。老八一言指出重点:“吹枕头风?难道是个女人?”   赵诚点头,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可是老六怎么会得罪女人呢,还是个跟县太爷有关系的女人,这不可能啊!”   老八在脑子里将老六所认识的女人全都过了一遍,仍是一无所获。   老六交往的那些女人,不是妓子就是戏子,而且都是逢水做戏,谁会动这心思害他呢?   ☆、买铺子   赵诚和老八为了老六的事在县城奔波时,留在铺子里的余月也遇上了头疼事。不是别的,正是有人要买下运来酒楼。   酒楼自开张以来,生意一直很红火,每个月都能有七八十两的进帐。余月当然没有卖铺子的条算。可是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,而且只出价一百两。   一开始,余月只当是那人闲的无聊找乐子。可那人一天之内来了三趟,连铺子转让的契书都准备好了。说是只要她签字画押,她的烦心事就会烟消云散。余月觉得这人八成是脑子不大好,这酒楼买来时花了三四百两呢,就算要卖也不会一百两贱卖啊。开始还跟他好说,可是不管用。晚上快关铺子时,那人又来了,余月索性叫伙计们把他哄了出去。   估计真是脑子有病,还烦心事烟消云散呢,连算命先生的话都被他用了。可到了晚上,她躺在炕上想这事时,却又觉得不对劲。  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,偏这时候来买铺子。要说他是骗子吧,他把现银都带来了。至于烦心事嘛,她还真有,除去吴心的事,她现在最担忧的就是老六了。   老六本就被抓的莫名其妙,赵诚之前也对她说过,怀疑是有人陷害。一个人为什么要陷害另一个人,不是为情就是为利喽。   至于情,不大可能。老六整天嘻皮笑脸的,没见他和哪个女人动过真章。要说利,如果这酒楼一百两贱卖出去,那买的人岂不就是得了利?   想到这个可能,余月猛地坐了起来。要真是这样,那陷害老六的人就是为了贱价买下酒楼?!   要真是这样,那这个人也太阴险了!为了利益竟然陷害他人入狱,大牢那种地方,要是运气不好染个病什么的,丢了命也不足为奇。   可这样看来,那人不止阴险,还有后台。否则县衙的人怎么会听他的指派?   余月越想越心惊,我在明敌在暗,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,太被动了。她决定明天那人再来时,好好探探他的口风,问出他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。   余月几乎没怎么睡,第二天一早就起来,吩咐孙二开了铺子,等着那个人的到来。   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,那人又来了。他似乎信心十足,一定会买下这间铺子。到了铺子外的时候,还抬头看了看扁额,说这名字太俗,等买下后要换个雅些的名字。   余月把他请到了雅间,吩咐人泡了壶茶。她亲手替那人倒了杯茶奉上。   “还没请教先生怎么称呼?”   那人抹了抹两撇八字胡,孤傲地道:“佟德山,你就称我佟掌柜罢!”   余月笑笑,“原来是佟掌柜。不知贵东家是?”   佟德山摆摆手,“我们东家为人低调,不喜欢让人知道名讳。卖铺子的事,你跟我说就成。”   说着从怀里掏出备好的契书来,接着道:“至于价格,我们东家说了。就这一百两还是冲你的面子,不会再添。”   余月拿过契书瞧了瞧,道:“佟掌柜应当知道,我们这铺子不说旁的,光这前后两栋屋子也不是一百两能买下的,何况我们现在这生意正红火,根本就没有卖的打算。不知道你们东家为什么要强人所难?”她看的出来这佟德山是个狐狸,跟他打哑迷自己不是对手,索性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疑问。   佟德山一手捏着茶盏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,道:“你既然这知问,我也不就不跟你绕弯子。我们东家说了,只要你签了这契书,你的朋友就能免了牢狱之灾。”   余月心中一惊。果然是跟老六的事有关。   “看来贵东家不仅是有能耐,还是神机妙算啊。我那朋友才刚被抓走,后脚佟掌柜你就来了。一点都没耽误呢。”   要说老六不是你们害的,后院养的那只大黄狗都不信!   佟德山没搭话,将契书往前推了推。“你可想好了,大牢那种地方,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险。只要将契书签了,今天晚上人就能回来。”   余月这会却不急了,起码知道了老六被抓的原因,跟他们劫银子的事无关。那位背后的东家想要的是铺子,想必不会对老六下狠手。   “佟掌柜有所不知,这铺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能算。为了那位朋友的事,另两位东家都去县城了。这事,一时半会的我还真不能给你答复。”   佟德山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胡子,“救人要紧啊!”   余月咬了咬牙,脸上还是露出笑脸。“多谢佟掌柜提点,我会尽快给你答复。”   送走了佟德山,余月立马收拾了东西,叫孙二给她租了辆马车来。她要赶紧去县城找赵诚,将这事告诉他们。   紧赶慢赶,到了县城的时候天都快黑了。好在赵诚离开前跟她说过他们落脚的地方,余月赶到鸿达客栈时,正碰上老八跟赵诚从外头回来。   赵诚见到她,惊讶地道:“你怎么来了,店里出事了?”   余月摇摇头,“这里说话不方便,进房再说吧。”赶了一下午的路,她浑身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,再在这里站上一会,她真怕自己会因体力不支而倒下去。   进了屋,余月将佟德山的事跟他们说了。   老八道:“怪不得我们怎么都查不到老六被抓的原因,原来真是有人故意陷害。”   赵诚也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告诉了余月。“我听那狱头话中的意思,背后的人应该是个女子。”   “女人?”余月问道。“镇上有哪家商户是女子当家的吗?”忽的脑中一闪,“会不会是对门的唐琴?自从我们铺子开张以来,抢了他家生意不说,何三一走,他们连厨子都招不到,都关门快一个月了。以他们夫妻俩的为人,想出这样的阴损的法子来,也不足为奇!”   赵诚皱眉想了想,“不大可能,唐家铺子虽说是唐琴做主,可他们家也就一家酒馆,在镇上也不算是什么大户,怎么能跟县衙的人搭上线?”   老八也觉得不大可能,要说唐琴找人去铺子里撒泼闹事还有可能,可是这事,不像是他们夫妻俩能做到的。   “不是唐琴,那会是谁呢?”余月拄着下巴问道。   “我们今天也去县衙打听了,可是银子使出去了却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。明天早上再去看看,要是还打听不到什么,就回镇上去。如果事情真的如那佟德山所说,那铺子卖就卖了,不算什么,先把老六捞出来再说。”   老八点头赞同,又看向余月。余月奇怪地道:“看我干什么,铺子是你们的,你们怎么决定我都没异议。可我觉得还是得找出那背后的人,否则这亏也吃得太憋屈了。”   “那是当然,不过先救出老六再说。”赵诚肯定地道。这人挖了个大坑还让他们自己往里跳,害得老六受了皮肉之苦,这帐当然得算!   当晚余月又要了一间房,就在客栈住下了。赵诚担心她的身子,还特地吩咐小二给她炖了碗鸡汤。   第二天一早,三人就收拾妥当去了衙门。老六这事明摆着就是个阴谋,县太爷连堂都不过,想来背后那人给了不少好处。   赵诚的意思,看能不能在衙役的嘴里套些话出来。昨天他跟老八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,却跟其中两个衙役混了个脸熟,约好了今天请他们下馆子喝酒。   别看那些衙役平时穿着身皮,人模狗样的,其实日子过得还不如平头百姓。有人愿意花银子请吃饭,他们自然是一叫一个准,颠颠地就来了。   男人们吃饭喝酒,余月跟着就不大方便。赵诚在县衙门口等到两个衙役后,就交待她自己回客栈去。   余月自然应下,看着他们走远后才回去客栈。客栈在县衙的南边,要回去就得经过县衙的后门。   余月走到后门时,后门正开着,她就放慢了步子,好奇地往里头瞥了一眼。见两个婆子正站在门边说话,看穿着打扮,应该是在县衙后宅当下人的仆妇。   余月觉得那个穿紫色褙子的妇人有些面熟,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。余月因此就多看了那妇人几眼。那妇人可能是感觉到了,探出头来望了余月一眼。   余月觉得现在这场景特别熟悉,好像以前发生过。她肯定是在哪见过这妇人!   见那妇人眼里露出怀疑,她没再磨蹭,加快步子回了客栈。一路上都在想着,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妇人?   到客栈的时候,小二认得她是住店的客人,热情地打了招呼。“夫人,这快午时了,您中午要吃点什么?”   余月现在哪有心思吃饭,刚要摇头又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。她不吃没关系,可不能饿了孩子。   “除了鱼鸭,你看着上两个菜吧。”自打怀孕后,她就闻不得腥味,鱼鸭不能进口。   小二机灵地道:“既然您不吃鱼鸭,那给您来道红烧野猪肉怎么样?这可是刚从山上打下来的野猪,新鲜着呢!”   余月随意点点头,正要上楼梯,脑子里却闪过一道光。   野猪肉!!   她想起来在哪见过那个妇人了! 作者有话要说:  亲们能猜到这妇人是谁吗?   ☆、九姨娘   余月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妇人了。记得赵诚刚到他们家来的时候,猎过一只野猪。当时她爹让她去大伯家送肉,刚巧碰上余香的婆家来人。她站在院子里讲话时,有个婆子从屋里伸头出来看了一眼。   那个婆子正是刚才在县衙见到的那个仆妇!   这么说来,余香嫁的难道是嫁进了县衙?听说县太爷都七十多岁了,那余香是嫁给了县太爷的儿子还是孙子呢?可是她又想起那次余香闹失踪的事,她记得余香说过一句‘为了钱把她配给一个老头子’   难道余香嫁的其实是县太爷?!   县太爷是有正房老婆的,那余香过去就只能是个妾,所以她当时才那般不愿意,又思及她那次在金铺里买镯子时说的嚣张话,余月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。   余香的婚事是她大姐做主的,她大姐夫家在县城经商,如果是为了某些利益而把余香送给县太爷做妾,也能说得通。   余月被自己的猜想震惊到。以余香高傲的性子,嫁给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子,而且还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妾,定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。   余月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,揣在心里上下蹦跳,怎么都不能安稳入眠。好不容易等到赵诚回来,就把这事跟他说了。   赵诚喝了不少酒,身上一股子酒气。一回来就撒娇似地搂着余月不放手。迷迷糊糊听了她的话,道:“她嫁给县太爷就嫁呗,你操什么心呐!”   余月道:“我是想着明天去打听打听,如果真是我猜的这样,看能不能托她说个人情,把老六弄出来啊!”   赵诚跟老八今天把那俩衙役灌成了醉鬼,四个人整整喝了八壶酒。那俩衙役开始嘴紧得跟上了锁似的,后来醉了,争着抢着把自己知道的事都抖落了出来。   害老六的不是旁人,正是县太爷最宠的九姨娘。至于这个九姨娘姓甚名谁,他们却报不出,只知道是人是青山村的。这让赵诚肯定,这九姨娘肯定是个熟人。再问了九姨娘进门的时间,他心里就有了数。   没想到余月竟然也知道了余香的事,他本还想瞒着不告诉她的。毕竟是姐妹,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姐妹其实是个心肠恶毒的女人。   可她这会竟然说要去找她说情,赵诚就不得不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她了。   余月听了真相后,半天才问出一句: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就算不是亲戚,我们跟她也是无冤无仇,她为什么要害人!”   赵诚倒了杯凉茶喝下,道:“这世上有一种人,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。何况她不是找人去买我们的铺子了吗?她图财,也不算是无缘无故了。”   余月气得想现在就去找余香理论,赵诚怕她气伤了身子,替她在胸口上下顺气。“你可是有身孕的人,别气坏了身子,划不来。”   “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?”余月问他。   “我明天想办法把她约出来见个面,得先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,才好应对。如果她真的只是想要铺子,大不了给她就是了。”   余月虽然不舍得就这样把铺子拱手让人,可老六人还在牢里,总不能不救。   只是对于余香的行为,她百思不得其解。镇上那么多酒楼铺子,她偏偏就看中运来?这到底是想要铺子,还是针对她呢?如果是针对她,摸着良心想想,她也没干过什么对不起余香的事啊!   赵诚见她生气,轻声轻语哄了几句,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,哄着她睡觉。   可能是怀孕的关系,余月的脾气变得有些躁。越想越生气,怎么都睡不着。直折腾到了下半夜,才沉沉得睡了过去。   第二天清早,赵诚就起身了。替还在熟睡的余月盖好了被子,去隔壁找老八商量对策。   老八没见过余香,听赵诚说完后,也觉得不可思议。竟然跟余月是堂姐妹,那为何要这么做呢?   “她们俩在娘家的时候结过仇?”老八问道。   赵诚摇头,“她们俩关系虽然不亲近,但也算不上有仇。”   他昨晚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,他对余香也只是几面之缘,没什么印象也不太了解。可他却对她没什么好感,至于原因,他自己也说不上来,只是一种感觉罢了。   两人正说着,那边余月醒了没见到赵诚,就找到老八这边来了。她想好了,今天要去见余香一面。余香现在在后宅,他们俩大男人不方便,这事还得她出马。   赵诚没阻拦,只叮嘱她沉着点气,别跟人炸毛。虽说余香只是个妾,可毕竟是县太爷的妾,要真来点什么阴的,余月可吃不消。   三人在客栈里简单吃了早饭就出发了。赵诚跟老八在县衙外不远处的小茶摊上等着。余月独自一个去敲了县衙的后门。   来应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,见到余月,问道:“你有什么事?”   余月来前被赵诚点拨过,顺手塞块碎银子在那女人手中,道:“大婶,我是青山村来的,想见见府上的九姨娘。麻烦您给报个信。”   那妇人四下看了看,见没人注意她就将银子揣在了怀里。“你认识九姨娘?”   余月点头,“我是她娘家的堂姐,好不容易来趟县里,特意来看看她。”   妇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,见她穿着打扮不像是穷人家的。想着九姨娘自打抬进了门,还没见过她娘家人来走动。不像其他几位姨娘那些穷亲戚,隔三岔五地就来打秋风。何况她拿人的手短,想着就去给传一声吧。   “那你等着,我去给你传话!”妇人说着关上门,将余月留在外头,自己一路小跑着去了九姨娘的院里。   余香这会才刚起来,小丫头正服侍着净面梳头。婆子掀了帘子进来,先赞了余香一能,说她气色越发好了。余香知道她是专管守后门的婆子,她来这里,肯定是来传话的。只不知道这一大清早的,是谁要找她。   她没理婆子吹捧的话,直接问道:“是什么人找我?”   婆子脸上有些僵,答道:“是个妇人,年纪跟您一般大。说是你娘家的堂姐。”心想你一个山里来的乡下丫头,不过是被人当做玩意送给县太爷的,摆的倒是哪门子的谱!   余香听了婆子的话,心里却是一紧。娘家的堂姐?她的堂姐不就是余杏余月姐妹俩,来的会是谁呢?最重要的是,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?!   梳好头,早饭也没心思吃了,叫了婆子去把人带来。既然找上门来了,肯定是打探清楚了,知道她在这儿。即如此,她还避什么呢?   而且她猜想,来的人肯定是余杏。自打那个老六被捉之后,余月的男人在县城里上蹿下跳,她不是不知道。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本事查到她在这里。   余月在门外等了不久,那婆子就回来了。开了门把她让进来,“走吧,九姨娘让我带你过去。这里可是县衙,你可跟紧了别乱跑,出了错可是要挨板子的。”   余月嘴上恭敬地应了。心里却想不过是个县衙,又不是皇宫。有必要弄得这么严谨吗?   原本的县衙后宅并不大,只是这任县太爷的妻妾太多,院子住不下。他上任第二年就买下了跟县衙想连的两处宅子,在院墙上开了门,就算是并在一处了。   余香的住处正是在后来买的宅子里,在正屋的右手边。余月跟着婆子穿过一道垂花门就看到一处不大的院子。院里没有下人,只进门的时候有个丫头帮着打了帘子。余月认出正是上次余香在运来包场吃饭时带的那个丫头。丫头招呼她坐下后,就进了里屋,连茶水都没给泡一杯。   看门的婆子把人带到就回去了,留余月一个人坐在厅里等着。余月闲着没事,就将屋里打量了一番。看这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九成新的。估计是余香进门时才置办的,可那些花瓶、摆件什么的,一看就是便宜货。而且满院子就一个丫头侍候,看来余香在这里过得不怎么样。   好半晌,余香才慢吞吞地从里间出来了。小丫头低头跟在她身后。   余香在上位坐下,“真是没想到,你竟然会找到这里来。”   余月笑笑,“怎么说也是亲戚,知道你在这里,当然要过来看看了。否则人叫知道了,还说我没人情味,到了县城都不来看看堂妹。”说着又拍了下自己的大腿,继续道:“不对!是九姨娘。你现在可是县太爷的九姨娘,我怎么还能管你叫堂妹呢!我这没见过世面,九姨娘你可别跟我见气啊!”   要说余香现在最恨的,莫过于就是县太爷九姨娘的身份了。当着面,人家都碍着县太爷给她面子,可背地里谁看得起她?余月一口一个九姨娘,话虽说得满是敬意,可那语气却让余香涨红了脸。   ☆、猜测   余香坐下,叫丫头泡了杯茶来。丫头竟然就只端了一杯茶来,显然没有把余月当客人待的意思。   “说吧,你来找我有什么事。”   余月就不明白了,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余香,这么不招她待见。“听佟掌柜说,你想买我的酒楼。刚好我来县里办事,就顺道来你这里商量商量卖铺子的事。”   佟掌柜当然没说过自己的主子是谁,可到如今这境况,余月如果还装做不知道,那就是甘愿让人当傻子耍了。   余香听她提起佟掌柜,就知道事情败露了。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其中关窍的,可既然捅破了,她也不装。   “没错,佟德山是我派去的,价也是我定的。你即来了,今天就把事情定下吧,免得再叫佟德山两头跑。费事!”   余月轻笑一声,“你倒是有把握的很。铺子倒是能卖,只不过我想问你件事。”   余香喝了口茶,“我知道你要问什么,无非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她盯着余月,眯着眼笑了笑。“其实不为什么,我就是不想你过得好而已!”   余月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。还真叫赵诚给说中了,这人啊,害人真的不需要理由。   她也不想再废话,问道:“那人什么时候能放出来?”   余香手上戴着只赤金镯子,这是昨天才送过来的新首饰。她抬着腕子,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好巧不巧地就照在那镯子上,刺得人晃眼。   “这捉人容易放人难,我可不敢保证他能马上就出去。可是我提醒你,如果铺子我拿不到,他绝对会永远出不去!”   这算什么?烧火煮肉?肉给她吃了,柴也被她烧了。那为什么要颠颠地把肉送给她?“只要人放出来,我马上就签了佟德山备的那份契书!”   余香丝毫不让步,“拿到铺子,我才会说放人的事。”   愣是余月再能忍,这会也忍不住了。猛地一拍桌子,“余香,我自问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,你有必要这么针对我吗?!你想要铺子,我给你,可你却还押着人不想放。你什么意思啊!我告诉你,那老六我跟他也不熟!你要真想把他留着你就留着吧,还能吃上皇粮,也算是他的福份!”言下之意,我没必要为了老六来求你。老六他又不是我什么人。   余香咯咯一笑。“是啊,他是跟你没什么关系,可你男人跟他关系大着呢。你既然不想要人,那我可就不会手软了,大刑侍候上,我相信要不了几天功夫,他就能把当初一块劫银子的人都招出来!”   余月心里一咯噔,她竟然知道劫银子的事!她是怎么知道的?   余香见她这表情,就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。轻蔑地看了她一眼——你男人再疼你护你又如何?能挣钱能开酒楼又如何?只要我想,还不是让你瞬间一无所有!跟我比,从小到大你赢过吗?!   余月刚从县衙出来,赵诚跟老八就迎了过来。老八急急地问道:“怎么样?是她吗?”   余月点点头,看着赵诚欲言又止。劫银子的事若真的让余香捅了出去,以县太爷那老不死的尿性,只怕赵诚不死也得去半条命。   赵诚看出她有心思,对老八道:“这里说话不方便,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。”   三人一路回了客栈。余月把余香的话告诉了他们。末了问道:“你说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?”明明这事很隐密不是吗?   “现在要想的不是她怎么知道这事,而是她怎么才肯把老六放出来。听她的意思,铺子只不过是顺手捎带着的。她这是闲着没事想拿我们耍着玩?”赵诚也想不透,她要是冲着财,铺子都答应给她了,为什么还不愿意放了老六。   余月有些疼地道:“我也问她了,她说,就是不想见我过得好。你说她这是不是有病?就因为我过得好,就这么大费周章地整人?”   赵诚点头,“是有病,红眼病!而且病根深种,怕是没治了。”   两人说着说着就跑了题,还是老八提出重点:“那现在怎么办?铺子给了她老六也不见得能安生回来。不给的话,再牵出你来怎么办?”   赵诚起身走到窗前。他需要好好想一想。余香是怎么知道的?这事除了他们自己也就余月和刘大赖知道。余月当然是不会说出去的,她只能是从刘大赖那知道的,那刘大赖的死……会不会跟她有关?   赵诚突然想起那只钗来,当时他就觉得那钗有些眼熟,却一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的。   转回身走到桌边,问余月:“你有没有见过一只钗,纯金的,上头好像有只蝴蝶。”   余月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,不过有蝴蝶花纹的金钗,她倒是真的见过。“我以前见余香戴过,好像是男方给她的聘礼,你问这个干嘛?”   赵诚一击掌,“果真是她!”   老八急道:“到底是什么事,你说出来听听啊!”   赵诚将自己的猜想向二人说了。余月好半天都合不拢嘴。“你是说,刘大赖有可能是余香杀的?!”   赵诚点点头,“只是猜测,面且仅凭一只钗她也不会承认。所以,我想明天去会会她。看能不能诈出点有用的信息。小月,你明天再辛苦一趟,去县衙帮我把她约出来。”   第二天,余月以签铺子的转让契约为由,把余香约到了一家酒楼。赵诚早早地就定了雅间在那候着。   余香一看赵诚也在,道:“还真是夫唱妇随啊,签个契书还得夫妻两人来。只是这酒楼一转,你们也只就得回青山村了吧。到时候替我向二叔二婶问个好。”   余月道:“我们去哪住就劳不着你操心了。”   小二进来上了茶就出去了。余月刚准备端起茶喝一口,赵诚就对她道:“小月,你先出去吧。”   余月一愣,心想干嘛让我出去啊,可看见赵诚对她使了个‘乖,听话’的眼神,就当真乖乖放下茶盏出去了。   余香见状,掀起嘴角笑了笑。等余月出去后,对赵诚道:“有什么话,说吧。”   赵诚也不拐弯,道:“契书我可以签,甚至是分文不要,铺子白送你都可以。但我必须先见到老六出来。”   余香冷哼,“我昨天已经跟余月说过了,不先收到铺子,就不会谈放人的事。她没告诉你吗?”   赵诚往椅背上一靠,手里把玩着茶盏盖。这几天他四处打探,也知道了一点县衙里的事。对余香道:“其实你在县衙的日子也不好过吧。县衙的经济大权都在正头夫人的手里,她巴不得把你们这些姨娘全都发卖了才好,又怎么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。你的那些银子铺子,只怕都是你大姐家给的吧。这还是看在你能在县太爷耳边吹几句枕头风。可我听说县太爷这阵子又迷上了一个戏子,整天地泡在戏园子里不着家呢,照这情形你还能受宠几天呢?到时候你不能替你大姐家办事,他们还会给你银子吗?而且,到时候我使些银子,轻轻松松就能把老六捞出来,你可就什么好处也落不着了。”   余香脸色变了几变,赵诚说得一点没错。所以她才急着敛财,为自己铺后路。原本她把老六弄进牢里,也只是想得到铺子而已。可是昨天余月去找她的时候,她却突然就变了主意。她不仅要财,她还要为自己争口气,不能叫余月过得比她好!   ☆、斯文男   赵诚与余香的谈话不欢而散。出了酒楼,他让余月先回了客栈,自己则去了大牢。   因为赵诚使银子,老六这几天倒是没再受皮肉苦,原本的伤口也上了药。那狱头俨然已经把赵诚当熟人了,见到他来还客气地请他坐了会,喝了杯茶。   赵诚当然明白他这般殷勤是为什么,从怀里摸了锭银子塞到他手里。牢头会意地笑了笑,直接叫人把他带去了老六的牢房。   老六正无聊地在捉稻草堆里的虱子,见到赵诚忙冲到栅栏门前。   “你可来了,事查得怎么样了,什么时候能出去?我在这待的都快长毛了!”   赵诚把刚才在路上买的烧鸡并几个馒头从栅栏里递给他。“眉毛是有了,可一时半会你还出不去。”   今天听余香的语气,她不光是为财了,还想斗口气。可他真是不明白,这有什么气好斗的。天底下比她过的好的人多了去了,她怎么就揪着小月比呢?   老六这几天吃的都是窝头烂白菜,这会闻了肉味早就忍不住了。拽了只鸡腿就往嘴里塞,边吃边含糊地问道:“到底是谁害我啊?”   赵诚把余香的事跟他说了,又问道:“我当初叫你收着的那只钗你放哪了?”  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,老六皱眉想了半天才道:“好像是在老八院里,就我睡觉的那炕席底下。要是没有,那就是在我那堆衣裳里。”   赵诚点头,又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。“我明天就回镇上一趟,老八虽然也来县里了,但我怕到时候把他也勾卷进来,所以没一直没让他出面。他也不方便来看你,这些银子你藏好了,嘴馋的时候就叫狱卒帮你跑个腿。”   老六大方收下,“你准备拿那钗子去跟她对质?”   赵诚皱眉,“只怕她不会承认,我先去取来再说。”   其实赵诚也明白,即使刘大赖的死真跟余香有关,只要县太爷还在,他也不能拿她如何。可目前没有别的办法,他只能试一试。   第二天一早赵诚备了马回镇上,本是准备让余月跟他一块回去,可余月不答应。这事说起来也是跟她有关,她想着如果到最后还是没办法,大不了她就去给余香作揖相求。反正余香也就是跟她拗口气而己,她就去服个软装个怂,也没什么。   赵诚倒没想过她有这个心思,只当她不放心。而且他是要骑马回去的,一路颠波,余月怀着身子跟他赶路的确是不安全,也就随她了。   他不过是回去取个钗,估摸着天黑前就能回来,所以也没多叮嘱,上马挥鞭就走了。   他离开后,老八继续去打探关于余香的事情。余月一个人留在客栈里闷的慌,索性就到街上去逛逛。   安礼县虽说只是个小县城,可是因着地理位置佳,南来北往的客商熙熙攘攘。街面上倒是比镇里热闹多了。   因为自家是开酒楼的,所以余月每路过一间酒楼都免不了多看几眼。这一看,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。正是昨天才刚见过面的余香。   虽然余香戴着顶帷帽,可余月还是一眼认了出来。她身后还是跟着那个小丫头。两人没坐车没乘轿,是步行来的。   余月下意识地就跟在了她们身后,眼见着两人进了一家布庄。她跟到布庄门口时向里张望,却没看见两人的身影。犹豫再三,也抬脚进了店。   布庄不大,卖的也都是普通的棉布料子。店里头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挑布,只有一个伙计在招待着。余月打量了一番,这铺子没有二楼,除了大门,唯一的出口就是柜台后面的那道门。看来余香主仆就是进了那里了。   她知道余香自己也是有几间铺面的,难道这里就是她的铺子之一?   随手翻了翻布料,溜了一圈也没见余香出来。想着她或许就是来铺子里查帐吧。自己也真是好奇心太重了,竟然还一路跟了来。摇摇头,暗笑自己傻缺。   转身正要出门,迎面进来了个人差点跟她撞上。那人二十来岁,穿身青色长袍,脸皮白净、身材清瘦,透着股斯文气。   余月往左边让了让,他也往左边,余月往右边让,他也往右边。两人让来让去半天没能错开来,余月索性站那不动了,等着他过去。   那人也有些尴尬,抱拳对余月作了个揖,“夫人先请。”   余月见他也不有是意的,点头向他示意无妨,大步跨了出去。可刚跨出门槛,却听见店里的伙计喊了声东家。   余月直觉的以为是余香出来了,回头一瞧,却见伙计却是朝着刚才那青衣男子招呼的。男子向伙计点了点头,就直接进了柜台后的那扇门。   他是这里的东家?那余香是来这里做什么?   在喝完第五碗茶水时,余月觉得好奇心太重真不好!   因为好奇,她并没离开,出了布店后在隔壁的一家茶摊上坐了。想等着余香他们出来,可谁知这一等就是快两个小时,人还没出来。   摸了摸胀了一饱茶水的肚子,想着今天一天都不用喝水了。水喝多了,就免不了有三急。可她都等了这么久了,现在走总觉得不甘心。想着再等一刻钟,一刻钟她们还不出来,她就去找茅房。  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,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时。余香出来了,依然还是戴着帷帽,身后小丫头的手里还拿着几块布。想来这布是用来做掩饰的。   看着余香走远,余月硬是咬牙多忍了会。果不然,那青衣男子没一会也出来了。朝着余香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,才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。余月怕被他瞧见,忙转回身子,低头装做喝茶。   可怜她都快憋不住了,还得往肚里装水。   等男子走远,她往桌上丢了几个铜板就飞奔回客栈。这里也没个公厕,她只能回客栈解决。   回到客栈,解决了三急。余月躺在床上琢磨起来,那铺子到底是谁的呢?那男人又是谁呢?余香跟他是什么关系?   其实她是有些怀疑的,两人进了后堂那么久才出来,普通朋友或是为了生意上的事,用得着那么避人耳目,用得着那么长时间吗?而且那男人出来后望着余香背影的眼神,可算是含情脉脉 。   可惜她今天真是憋急了,要不然跟着那个男子,说不定就查出他身份了。   她本来是准备明天再去那布庄守株待兔的,既然那男子是布庄的东家,总还会再去的。再跟附近铺子的人套套近乎,说不定就能弄清他的身份了。   可当天晚上,赵诚从镇上赶回来后,听了她的打算当时就发了话——不许去!   理由是她一个妇人不方便。这事他交给了老八,老八以前在军营里可是做过探子的,跟踪人他最是在行。   既然有专业的,余月也就不逞能了。第二天晚上,专业的老八就带回了第一手消息。   那男子名叫姚远文,是那布庄的东家。今年二十有二,至今未娶。家中父母俱在,兄妹四人除了他都巳成家。   以上这些都只是普通信息,最重要的一条,也最让余月吃惊的一条消息就是,姚远文的大嫂,名叫余彩霞!   换而言之,余香跟她大姐的小叔子,私下单独见面。   至于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,老八没能打探出来。毕竟这种事是见不得光的,熟识的也不可能知道,老八就更打探不出来了。   赵诚想着,这两人如果真的牵扯不清,那以此事跟余香谈条件,可比用那只钗子管用多了。   ☆、金钗   第二天,赵诚等人还没来得及去找余香,佟德山倒是先找上门来了。   赵诚找了个桌,余月也跟他一块,三人对面坐了。佟德山也不多话,直接拿出契书摊在桌上。   “我东家说了,夜长梦多,这契书还是赶快签了吧,要不她可不敢保证您那朋友还能平安出来。”   余月见那契书跟之前见过的不大一样,好奇伸手去翻了翻。只见原先的一百两买铺子,已经变成友情赠送了。   “佟掌柜,这不对吧。上回的价可是一百两,你是不是拿错契书了。”   佟德山靠在椅背上,跷着二郎腿抖的跟抽筋了似的。   “没错,你相公亲口说的,这铺子白送,不要银子!”   余月转头看赵诚,只见赵诚垂着眼睑,没有表情。“我是说过不要银子,可前提是我那位兄弟能马上出来。不知道你东家是怎么按排这事的?”   佟德山嘿嘿一笑,“这我可不知道,东家没跟我说!”   赵诚盯着他的脸溜了一圈。将那契书往佟德山面前一推。“回去诉你东家,见不着人这契书我就不会签。”说着顿了顿,从怀里摸出那支钗来,放在契书上。“顺便把这东西带给你的主子,告诉她这是位姓刘的人交给我的,物归原主。”   佟德山看着那钗子愣了愣,再回神时赵诚已经拉着余月走了。朝着他们背景啐了一口。为这桩事,他前前后后都跑了好些趟了,痛痛快快把契书签了不就成了吗!   没好气地将那钗子跟契书收到怀里,回去见主子了。   这边余月跟赵诚回到房里,问赵诚:“你把那钗就这么给出去了?这可是重要证物啊!”   自怀孕后,余月胖了不少,脸上肉也嘟了起来。赵诚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。“余香承认,那才是证物,她不承认,那就是个普通钗子。我现在把钗给了她,反而让她心中不安。定会捉摸我是不是还有别的证物,所以才将钗子轻易给了她。”   余月转转眼珠子,“所以,你这是打草惊蛇,让她着急?   赵诚点头,“没错。”   可是余香的确是惊着了,当她从佟德山手里接过钗子时,手都是抖着的。   这支钗丢了有些时候了,而且她很清楚地知道钗是丢在了哪里,只是没有胆子回去寻罢了。   可是,怎么会在赵诚手里?   他现在把钗还回来,还提到了刘大赖,这是什么意思?他是知道刘大赖的死因了?   余香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浑身冷汗。   她那天去找余大赖,只是想知道他口中关于赵诚的秘密。可那刘大赖竟然狗改不了□□,话没说几句就想要占她便宜。两人就纠缠起来了,因为刘大赖喝了酒,醉的路都走不稳当,余香一失手就把人给推水里去了。她当时吓的不轻,根本不敢喊人来救。   大晚上的她跟刘大赖孤男寡女的在外头,叫了人来,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   她跑走的时候,以为刘大赖能自己爬上来的。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就听到刘大赖溺死的消息。她怕叫冤魂缠上,壮着胆子去刘家院子烧了纸钱,谁知就丢了这支钗,她当时害怕,也顾不上去找。回家就找了借口跟着大姐提前来了县里。   没想到,这事竟然被赵诚知道了。   余香看到桌上佟德山留下的那份契书,又看看手里的钗。有些犹豫。   她明白赵诚的意思,只是想逼她放人罢了。虽然不甘心,可她也只能这样做了,否则扯出刘大赖的事来,她即使能侥幸开脱,也总是沾了阴影。   一想到自己竹蓝打水一场空,胸腔里就有股无名火蹭蹭往外冒。抬手就将桌上的一只茶盏砸的稀巴烂。   “小云!”   她叫了小丫头过来。准备换身衣裳去老头子那里一趟,再吹吹风,把老六给弄出来。   丫头小云急急地进了屋,听她说要更衣,忙开了柜子取了件新做的青色裙衫出来。   余香肤色黑,最不喜欢青色衣裳,衬得她像块黑炭。这件衣裳还是正房夫人一时心善给她做的。余香觉得她是故意的,故意挑了青色的料子压她。所以她一直不喜欢穿这件衣裳,放在柜子里都快一个月了也没碰过。   这会见小云拿了这件衣裳出来,本就不爽的心情愈加不爽。伸手将衣服抢来扔在地上。   “你故意是吧!知道我最讨厌这件衣裳,还故意拿出来!”   小云被她突然来的火气吓的往后退了几步。   “不是的九姨娘,我是听人说老爷这阵子最爱青色衣裳,另几位姨娘这几天一水地都穿着青色衣裙呢。所以奴婢才……姨娘您别生气。”   余香似是更加气愤,又在衣裳上狠狠踩了几脚。   “他喜欢我就要穿吗?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一个老头子?我为什么要跟那么些女人争一个不能人道的老……”话没说完,被小云捂了嘴。   “姨娘您快别说了,这要是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!”   余香虽然气急,可是脑子还是保持着三分清醒,知道小云的劝说是为她好。可是她心里有一股子怒气在四处蹿荡,似乎不发泄出来就不得舒坦。   可是她在这院里,连发脾气的自由都没有。最终只能哇的一声扑在被子上,将那股委屈、躁动,全化作眼泪发泄出来。   哭过一番,心里总算是顺坦些了。冷静下来后,她又不想去找老头子了。她是真的一眼都不想再看那满脸鸡皮的老家伙。她巴不得他早点死!   心里有了恨意,她又想起余月来。想着那日赵诚对她爱护有加的模样。都是从青山村出来的,都是姓余,凭什么她就可以嫁得如意郎君春风得意,而自己却是落得这番境地?!   只可惜她那晚没有从刘大赖嘴里问出更多的事来,只知道老六跟劫银子的事有关,至于赵诚,那是她自己猜测的。   可她觉得自己没有猜错。   如果赵诚也被牵进来,那余月,呵呵,她还能笑的出吗?   小云把衣裳捡了起来,拍了灰问道:“姨娘还要换衣裳吗,要不换那件嫩黄的?”   余香摇头,“不换了,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家伙,让她们争去吧,我不稀罕!”   小云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。   这宅院里,那些个女人,谁会真心实意地待县太爷,不过是冲着钱罢了。旁的姨娘在外头干不干净,她多少也知道。可人家在外头再逍遥快活,回了这宅子,还是要把老头子哄开心。这样才能长久,可她这位主子,自打心里有了人,除非是缺钱或是有事相求,才会去应付两回。再这么下去,好日子怕是过不了几天了。   唉,她又得动动脑筋,再换个主子了!   余香歪在炕上,想着赵诚这事要怎么办。是直接把人捉到牢里去呢,还是先去余月那摆摆场子,让她害怕?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两天在没有网的地方,不能保证十点更新,但日更不会断的,亲们见谅!   ☆、县太爷之死   余香本准备第二天就去找余月的,可当天晚上好些日子没来她院里的县太爷,竟然醉醺醺的来了。   县太爷七十多岁的人,路都走不大稳当裤、裆里那玩意早就不中用了。他就是个人老心不老的老混蛋,纳了这么些妾也就过个干瘾罢了。可他终日钻研这些房中事,各种野书春图看了不知多少,也学会了些折磨人的法子。一夜下来,余香被腾的起不来炕。老头人还没走,她就已经躲在被窝里抹泪了。   她现在不仅是恨,还后悔。后悔当初自己为了银子就答应了这桩婚事,真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。可是人前她却不能说,甚至是家里的爹爹兄嫂都不能说。她不想让人可怜她,更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。在人前,她永远是维持光鲜明亮的。   躲在院里歇了三四天,才恢复过来。这日一早,打扮妥当,带着小云就往客栈去找余月了。   赵诚和老八这几天也没闲着,一直在监视姚远文的行踪。可失望的是,姚远文似乎不大爱出门,连自己的铺子也不去。他们守了三天也没见着人。可现在赵诚他们没别的法子,除非县太爷突然被撤职了,否则只能让余香松口才能把老六弄出来。   而余香会不会松口,就要看她跟姚文远的关系了。如果真如他们猜测的那般,这事就妥妥的能成。可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能探来,赵诚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。   余月却坚定认为他们有暧昧,赵诚问她原由,她又说不上来,只是凭直觉。   这天老八跟赵诚又出去了,留余月一人在客栈。余香来的时候,可巧她正好去了茅房。余香到房间没找着人,又打发小云去问伙计。伙计早上见到赵诚他们出去的,只当三人一块出去的,就说人都不在。   余香白跑一趟,有些气闷。原地站了会才出了客栈,原本想回县衙的,可那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座沉闷的牢笼,既然出来了,她也不想那么快回去。于是带着小云往街面逛去了。   余月从茅房出来的时候,正好见着余香她们离去的背影。稍想了想就跟了上去。   余香逛了几间铺子,最后又进了姚文远的那间铺子。余月见着她进了后堂,又四处望了望,竟在对面的茶楼看见了赵诚跟老八两人。   赵诚见到余月,急急地将她拉进了茶楼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余月指指布庄,“我跟着余香来的。你们怎么也在这?”   赵诚笑笑,“我们跟着姚文远来的。”   余月咧嘴一笑,有戏啊。   “可是我们在这盯着也没用啊。”余月道。俗话说捉奸要捉双,不当场抓住是没用的。   赵诚当然也知道这个理,“我自有法子,你跟老八在这等着,我去去就来。”   赵诚说着就进了对面一条小巷子,那巷子紧邻的是一间小茶摊,茶摊的隔壁就是姚文远的布庄。   余月有些不大确定地问老八:“他这是要进后院去偷看?”   老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。   余月怀着一颗八卦心,焦急地等着赵诚归来。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,赵诚终于回来了。   “怎么样怎么样?”她很想问余香跟姚文远是不是在偷情,可是碍着老八在,她没好意思说那两个字。   赵诚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,余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事情十有八九如她们所想。   三人回了客栈,赵诚跟老八商量了一番后,又匆匆出去了,直到天黑才回来。   余月一直在等着他,见他回来忙问他结果如何。赵诚喝了杯茶才道:“信递过去了,咱们现在就等消息吧。”   赵诚出去后直接去了戏园子。这段日子县太爷迷上了一个戏子小桂香,整天泡在戏园里。赵诚并没有跟县太爷打照面,而是将一封写好的信,托伙计递给了县太爷。   信里写的自然是余香的事,只是并有提姚文远的名字,只说某布庄东家。   □□这种事,向来就是捕风捉影的。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。   可他没想到的是,县太爷当时光顾着给小桂香捧场,收到那封信后只随意往怀里一揣,并没有打开看。而且他当晚也没有回县衙,而是留在了戏园子,跟小桂香在一块。   第二天,赵诚一早就出去打探。却在茶楼听到一个极意外的消息。   县太爷竟然翘缏子了!   原来那县太爷眼馋了小桂香大半个月了,昨天终于能抱得美人入怀,为显雄风,将平时吃的壮根药加了三倍份量。于是,很悲催地马上风了。   这事在安礼县不异于油锅里溅了水,炸的霹哩叭啦,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。   这县太爷在位近十年,没干过一件得人心的事,他这一死,无不拍手称快。只是可怜那小桂香,被县太爷夫人打个半死扔进了大牢。   然而事情还没完,下人给县太爷整理遗容时,发现了他衣裳里的那封信。   县太爷死了,夫人正愁着要怎么打发那些姨娘们呢。这封信实在是出现的太合时机了。   余香就成了夫人头一个下手的对象,夺了首饰财物,穿着当初进府的一身破衣裳就被赶了出来。   县太爷死了,出乎赵诚等人的意料。他们原本是想借那封信让县太爷对余香生疑,再借机送些银子给县太爷,把老六捞出来。   知道县太爷心大,哪怕是把酒楼搭进去呢,只要把人弄出来就行。也好过把铺子送给余香,人还了不来。   可谁知道县太爷就这么死了。他这一死,事情反而不好办了。没个主事的官,底下人是不敢随意从大牢里放人的。   如此一来,只能等着新任县官上任了。县太爷的死要一层层上报,等朝廷调配官员,等新县官上任,起码也得要一个多月。   赵诚等人只得先回镇上。当然,离开前使了足够的银子,以保证老六在牢里能过得自在点。   自从余香被赶出县衙后,余月他们就再没见到过她人。原以为她是投奔自家大姐,或是回青山村了。可是回到镇上后才发现,余香竟然将运来对面的唐家酒馆给买下了。   看来她也不是个没脑子的,没少在县太爷身上刮银子。   余月得知这事时,仰天一声长叹。这往后的日子有的烦了!   果不其然的,唐家酒馆重新装修,改了名叫香满楼。对外宣传说是请了名厨掌勺,价格也优惠,开业这天请了舞狮队和吹鼓手,鞭炮放得满地红,热闹的不得了。   虽然是面对面的开着店,余月从县上回了半个多月了,还没跟余香打过照面。可余香今天却大大方方地进了运来,送来了张请柬。   半月没见,余月发现她竟然胖了些,脸上也红润了,倒是比之前在县衙要过得好。   或许在旁人看来,余香身无分文被赶出县衙,事由还是偷人。她这辈子算是完了。可她自己却不这么想。当她知道老头子死了的时候,高兴地差点笑出声来。后来夫人赶她出府时,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,生怕一犹豫夫人又改了主意。   进了县衙半年,她已经存了不少银子,足够养活自己了。她一得自由,头一件事就是去找姚文远,可是姚文远却闭门不见。   余香对姚文远的态度只难受了一天,第二天她就找了佟德山,将自己能变卖的铺子卖了,能拿的现银都带上,回到了平安镇。   她对姚文远倒是真动过心的,可是看姚文远的态度她就知道,她是许错心了。   男人,没一个能靠得住!   回到镇上,她高价买下了唐家的酒馆。不为别的,就为针对运来客栈。   没了县太爷做靠山又怎样,她照样能让余月一穷二白,让她过不上好日子。   镇上没人认识余香,即使听说了县衙里九姨娘的事,也不会将那位九姨娘跟余香联系起来。她以寡妇身份自居,开了酒楼,反倒引来不少称赞,说她一个女子能经营酒楼,失属难得。   她现在,正是最得意的时候。拿着大红请柬丢给余月,“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,晚上开席,可一定要来捧个场啊!”   余月随手将请柬丢在柜上,“晚上店里忙呢,怕是没功夫。”事到如今,她们之间已经没必要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了。   余香夸张地咯咯笑道:“我们店开张,今晚将镇上有些头脸的人物都请了,你们这里怕要清闲地打苍蝇了呢!”   余月也笑道:“即便没客人,我还得侍候相公呢。可不像你,寡妇一个自由自在。我要是独自出去抛头露面,我相公会生气的。”   她知道这番话是戳余香的心窝子,说出来只会让余香更嫉恨她。可她实在是憋气的厉害。因为余香,老六到现在还在牢里没出来。现在又门对门的开着店,以后肯定少不了打对台。反正她不说,余香也会找麻烦,不如先图个痛快,气气她也好!   余香果然是气了,绷着脸回了对门。   几天后,余月就收到了余香的‘回敬’。她出高价把何三挖走了。   对此,余月有些无奈,可是又不能说何三什么。他是靠手艺吃饭的,自然是谁家给的工钱高就去谁家。何况自从吴心的事后,何三对她跟赵诚的态度一直不好,他认为是赵诚跟余月逼得吴心去了青、楼。   ☆、新来的县官   香满楼自开张后,菜价一直保持比运来低两成。再加上何三在运来这些日子,将墩子的拿手菜也学了不少。到了香满楼后也照样做了,一样的菜,却要便宜两成,食客当然是往香满楼去的多了。运来的生意被抢走了大半,渐渐冷清。   老六还在牢里,余月又怀了孕。所以赵诚已经辞了赵掌柜那边的活,一直留在酒楼。   这些日子,为了打点老六的事,他们手上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。生意又不景气,赵诚有些着急。余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,费尽脑细胞,结合前世商家常用的促销手段,跟赵诚商量了一夜,拿出个方案来。   第一招就是满再送,凡是来运来吃饭的食客,点三道菜就送一道,点六道送两道。第二招就是每日特价。墩子专门做了几道新菜做为特价,这几道菜是没有利润的,价格便宜的让人乍舌。   这样做利润大大降低,张朝顺甚至觉得这是自寻死路。开店不赚钱,那还开什么店啊?可他没想到,招牌打出去后生意竟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,原先被对门抢走的客人,又回来了。   这期间,新县官走马上任了。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,一到任,就将前任积下的案子都过了一遍。而老六的劫官银案,算是其中最有份量的,所以这头一把火就烧到了老六头上。   赵诚得知后,连夜赶去了县里。新来的县官是什么为人,谁也不知道,他得先去打听打听。   没想到打听到的结果却出人意料。这新县官名叫周行云,原先也是在别地当县官的,政绩、官声都不错。这次虽是平调,但安礼县比他之前所在的县要大,也更富裕。所以也算是平中有升了。   赵诚心里有了底。当初老六被抓的时候,连堂都没过,就扣了顶劫官银的帽子。如今新县官要重查,肯定会过堂。他们当初劫银子的时候,没留下什么错漏。何况他们劫的是县太爷的银子,并非官银。如今这案子一没人证,二没物证,真要查,也无处下手。   在县城等了四五天,县太爷果然升堂审老六的案子了。   其实在审案前,周行云对这案子已经有所了解,也知道了前任县太爷那些事。在他看来,不过是那位姨娘与人结怨,公报私仇。而且,前任虽然贪墨不少,可是每笔官银都做了详细纪录。虽然是假帐,可也证明前任在任期间,根本没有发生过官银被劫的事。也就是说,这案子本身就是子虚乌有。   官银都没有被劫过,哪里来的劫官银的案犯?不过,县太爷夫人被劫的事,他也查了。这事倒是真有其事的。只是他没那么好心,去帮前任找银子。   升堂时,老六得过赵诚的提点,自是一口否认罪名。周行云也就顺水推舟,当堂放人。   老六这些日子在牢里虽说没受过刑罚,可终究是在阴冷潮湿的大牢里过了一个多月。出来时,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,脸色也有些苍白。好在他生性开朗,看到赵诚后还耍宝说自己终算是捂白了些。   正当两人准备打道回府时,衙差却再次光临了。这次被抓的不止老六,还有赵诚。   原来余香知道了老六被放的事,竟然又递了一纸诉状,声称他们就是劫了前任县太爷银子的劫匪。   虽然周行云很不待见余香,也不想替前任找银子。可是有人递了状纸,他就必需得升堂。   赵诚也没想到余香会这样做。如今她只是个普通寡妇,没了县太爷做靠山,还这样嚣张,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。   其实赵诚不知道的是,余香这些日子也算是逼到绝境了。她之前虽然努力刮银子,可所得并不多,只不过四间不怎么赚钱的铺子。被赶出来后,她卖了县里的铺子回到镇上,大手笔的买下了唐家酒馆,后来为了挤倒运来,又不惜成本,只进不出。加上她惯来大手大脚,不会计算。手里的银子已经没剩下多少了。   在得知老六无罪放出来后,她也是无计可施的。即便想再使些歪招,也没那个能力了。可是这个时候,张巧莲夫妻却来镇上投奔她了。张巧莲那张嘴,真是该缝上的。见酒馆生意一日不如一日,反而对门余月的运来酒楼却红红火火,成天地就在余香耳边念叨。说余月嫁了个好男人,开了铺子当东家,如今又怀了身孕,跟太太似地养在家里。又说余香命苦,好不容易跟县太爷攀上了关系,却没那福命,年轻轻的就成了寡妇。   这些话,时时念,日日念。终是将余香心里那股子嫉妒又勾了出来。偏这时候,余贵拿了柜上的银子去赌钱,输得精光不说,还欠了不少的一笔帐。赌坊里个个都是恶人,三天两头来闹事,弄得酒馆都开不了门。张巧莲还撺掇着余贵去跟余月借银子还债。余贵也真的去了,可余月又怎么可能会借银子给他?且不说这酒楼不是赵诚一个人的,就算是她也不会借银子去给一个赌鬼还赌债。   余贵回来后添油加醋地在余香面前挑拨,让余香本就燃着小火苗的嫉妒之心越燃越旺,脑子一热,就冲到县衙来了。   升堂时,余香能拿出的证据只有自己曾听刘大赖说过的事。可是刘大赖已经死了,死无对证。她的话,不足采信。就在周行云准备结案,判赵诚老六二人无罪时,事情却又发生了转机。   余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老八和那群孩子的事,并且连老八买的那两座宅子花费了多少银钱,买下运来又花费了多少银钱,都知道的清清楚楚。   以他们三人的收入,根本不足以支付那些银子。   事情这一转变,也引起了周行云的怀疑。如果事情属实,那赵诚等人的财产可算是前任县太爷贪墨所得,他是有权收回充公的。于是将二人暂时收监。   可是一番查探过后,却发现老八收留的都是在洪水中没了家人的孤儿。而且这些人都是上泷村的。   关于上泷村洪水的事,他到任后也查阅过。朝廷拔下的银子,几乎大半都落入了前任县太爷的腰包。可是人巳死,后院的妇人也是树倒猢孙散,想查也无从查起了。如果那银子真是他们所劫,他倒觉得这事顺应天理。只是法却不容。   周行云半夜探监,将赵诚和老六单独提出来问话。把心中的疑问直接抛了出来。   赵诚思虑半晌,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。   他认为,周行云既然已经查出了上泷村的事,那就是对他们有所怀疑了。可他没有在堂上责问,而是私下来牢房问话,说明他是有意包庇的。   周行云见他毫不犹豫地认下,暗自点头。   第二天过堂,就以证据不足为由,当堂放了二人。可赵诚老六并没有离开县衙,而是招进了后堂。   衙役领他们进了周行云的书房,老六不明其中缘由,心中忐忑不安。频频问赵诚:“你说县太爷把我们叫来这里是为什么事啊?”   赵诚摇头,他也不知道呢。只是凭感觉认为不是坏事。否则他们也不被当堂释放。  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,周行云才踱着步子进来,身上已经换上了常服。   见他进来,赵诚和老六起身给他行礼。   周行云伸手拦了,“我现在没穿官服,就不是县太爷,无须见礼。坐吧!”   两人顺意坐下,就听周行云又道:“银子是你们劫的,虽然于理无亏,可是于法却不容。”   老六一听,激动地道:“那还要打我们板子,坐大牢?”   周行云笑着摇摇头,“若是如此,我就不会将你们当堂放了。”   赵诚心里暗自嘀咕周行云的用意,难道他是想要那笔银子,却又不想污了清名,所以想私下拿银子?   “不知大人要如何行罚?”他问道。   周行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,道:“责罚自是免不了的,只怕你们吃不了这个苦。”   赵诚起身,道:“还请大人明示。”如果真的是想要那笔银子,那他也认了。   可周行云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赵诚的意料。   周行云竟然提出要重修上泷村,将村子恢复,让村人回去继续耕种。   赵诚和老六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消息。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。   上泷村那场洪水,死了大半的人,剩下的人也因为房屋被毁,田地被淹,无以为生而远走他乡谋生活。然而更多的却是沦为了乞丐,朝不保夕。   如果能把村子重新建起来,让他们回家,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。可实际情况是,朝廷已经拔过银子,这次重建怕是不会再有拔款。所以,说起来是大得人心的事,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。仅凭他们几人,怕是无力成事。   周行云也知道此事的不易,说会尽力再筹一笔银子。至于人力,则是不拘于是否是上泷村人。县里那么多无家可归的,都可以迁去上泷村落户。   这事说得赵诚满腔热血。如果能重建上泷村,让孩子们都能有个家,让流落在外的村人都能回来继续生活,这无疑是他最想做的事。当即就答应了周行云的提议。   直到他回到镇上,跟余月说起这事时,还是一脸兴奋劲。   余月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,这些天赵诚不在,老八和余杏每天都会过来酒楼帮忙,不让她多操心,养了不少肉。   听完赵诚的话,理智告诉她,这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。要重振一个村落,不仅要耗费人力,还有物力。以他们目前的能力,真的是力不从心。可见他一脸兴奋,以及老六和老八还有风婆婆等人高兴的样子,这盆冷水她实在是泼不下去。   罢了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。他既然要做,她就会全力支持。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加油鼓气。   周行云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。赵诚回到镇上没多久,就收到了他的回信。   短短几天,他竟然已经筹到了两千多两银子。而这些银子不是来自别处,都是县上一些商家为了拉拢,孝敬他的。   这其中,孝敬最多的当属余彩霞的夫家,姚家。整整一千两呢。   而赵诚也是这时才知道,余香之所以知道老八的事,也是因为姚家。原因无它,只因姚家看中了运来,想要占为己有。如果他们落了监,那对姚家就能趁机下手,低价买下酒楼。   这些都是周行云告诉赵诚的。周行云甚至还说一千两对姚家来说太少了,他还准备多敲一些。   要重振村子,最少不了的就是银子。酒楼现在生意红火,自然不会变卖。仍是由余月打理着。而赵诚三人则在周行云的帮助下,四处张贴告示,寻找上泷村以及无家可归的人来村里。   陆续有人回到了上泷村,赵诚等人就在村子里安了营。筹备着建房耕地的事。酒楼里的收入,除去开支,都送到了村里充作公用。而周行云也隔三岔五地送些银子来,一切进行得都还算顺利。   到了第二年春天,村中已经建起了三十多户民居,田地也都翻耕,种下满满一片绿意。看到告示前来定居的人,还在不断地增加。   当余月肚里的孩子瓜熟蒂落时,上泷村已经有五十多户人家。虽然远不及以前,却已经有个村落的样子了。   当初老八在镇上买的宅子已经卖了,带着孩子们回到了上泷村定居。赵诚也替自己盖了间青砖大瓦的小院。在征得余月的同意下,也替吴心盖了间房子。并且通过何三将院子的房契交给了她。至于她愿不愿意回来,那是她自己的事了。   因为生孩子,余月将酒楼的事都交给了张朝顺。张朝顺虽然人有些小心眼,做事的能力却是有的。酒楼交给他倒是不用操心。   她是在上泷村的新房里生孩子的,这是赵诚的要求。他要让自己的孩子在上泷村出生。当听到接生婆说生了个大胖小子时,他激动地都不知道要把手放哪了,同手同脚地就冲进了产房。   很久以后,老六还拿这件事取笑他。每到这时候,赵诚只会回他一句:“媳妇都没有的人,瞎得瑟什么?”   最终老六这位老大难的婚事,还是风婆婆给解决了。娶的是投奔来村里的一个无家无故的姑娘,足比老六小了十岁,老六稀罕地不得了。两人成亲第二年,也生了个大胖小子。   至于老八,他抱着不再娶的念头,只顾照顾那些孩子。可小豆丁却把余杏当成了娘,人小鬼大的替他们制造机会。时日一久,老八那块木疙瘩也抽出了绿枝桠。虽然两人没提过成亲的事,但余月能看得出,她大姐脸上的笑比以前多了。   赵诚替儿子取名赵正德。小名就叫银子。因为他跟余月的缘份,正是从那包银子开始的。   当银子三岁的时候,余月又怀上了。余满仓一家卖掉了青山村的房子,迁来了上泷村。余满仓年纪渐大,没有体力再在外头卖货,便在村头建了间小屋,开了间杂货铺子。而余青跟大丫则是开了间豆腐坊,虽没有大富大贵。一家人也过得和乐幸福。   次年,余月生下个女儿。过年时,加上老八父子和老六一家三口,还有风婆婆及孩子们,满当当坐了三大桌。热热闹闹过了个年。因为身体底子差而一直难孕的大丫,也在年夜饭上确认了喜信。   ——完 作者有话要说:  完结了,松了一大口气。想拍砖的,请温柔一点,老烟很怕疼。下本想多存些稿再发,以治我这虎头蛇尾的毛病!!!!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